《四号胆小鬼》了了时

5、快活

　　祁明打开家门，就看见沙发上一个可称得上颓废的人影。
　　灯亮，那人收回搭在靠背的双手，却没有睁开眼睛。头发蓬乱，外套丢在一边。一副情绪不得纾解却硬要压抑的模样。
　　“怎么，受刺激了？”
　　卓立言不答腔，依然那副样子，祁明站在门边看着他的侧脸，轮廓锐利，连新冒出的胡茬都增添不少男人味。
　　“难不成是回心转意，决定对我投怀送抱了？”
　　卓立言睁开眼，却连头都没回。
　　“滚。”
　　祁明笑的张扬，把钥匙扔到茶几上，“原来是活的，我以为是尸体。”
　　“怎么，快活过头，精尽人亡？”
　　祁明坐上沙发，打算揉揉他那头精神不济的头发，却被一手扫开。
　　“为什么你可以有我家的钥匙，而我不可以有你的？”
　　卓立言睁开眼睛，直视顶上的水晶灯，“你自愿的。”
　　祁明奇怪的看着他许久，才发现那左脸上的红肿，顿时心情明朗。
　　“啧啧啧，捉奸在床？”
　　卓立言冷眼看着他。
　　“那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儿，这么厉害？”
　　祁明嬉笑，两次栽在同一个人手里的卓立言，也算让他大开眼界。
　　卓立言坐起身，揉揉太阳穴，夜风吹两个多小时，有些头痛。
　　“要不要叫陈医生过来？”
　　“不用。”
　　祁明拿消肿酊过来，帮他上药。
　　“看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子，真是丢我的脸，就不能换个人玩？”
　　“小孩儿到底哪儿好了。”
　　卓立言没说话。固执、偏见、易躁又抗拒，纪铭有一身容易被看清的缺点，唯独那副干干净净的驱壳，总让人想吃到嘴里。
　　“小心玩得头破血流。”
　　“你消停会。”现在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行行行，你的生活我不干涉，不过希望你下次再夜宿我家，不是这副鬼模样。”

　　“昨天又陪酒了？”
　　“没有。”纪铭懒懒地抬起头来，一夜没睡，眼圈重得堪比熊猫。外加腹部一块淤青，手肘膝盖磕破，连上班都没精神。
　　“起早了，没睡够。”
　　“纪铭，来一下。”陈烨在办公室门口叫着。
　　谢骏摆个同情脸，纪铭小心地站起身来去办公室。
　　陈烨拿出文件夹放在桌面，“这是策略部根据红枫的要求新改的推广方案，我看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待会你复印一份，把这份给他们送过去吧。”
　　昨晚闹得那么凶，再见一次，难免又要开仗。
　　“老板，能不能换个人，我今天不太舒服。”
　　陈烨摊手，“纪铭啊，对方看中你的能力，你应该要抓住机会。要是红枫的案子做得好，圈子里的人会不知道吗？公司的名气也是这样一点一点攒起来的，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嘛。”
　　“……”
　　如果总监知道他和对方老板闹得这么僵，指不定年终奖就泡汤了。
　　面子换不来生活费，被压榨的小设计永远没有说不的权利。
　　纪铭拿过桌上的文件夹，垂头丧气的走出去。
　　大不了再被打一次。

　　“红枫的办公室真是比我们那小破公司豪气多了。”
　　纪铭皱眉看着谢骏，示意噤声。
　　到底还是把谢骏拖来壮胆，想着有别人在卓立言应该不会乱来，就算到时候闹不愉快也多个帮手。
　　可惜，纪铭做好准备，却没见到人。
　　在小会客室等了将近一下午，外面人来人往，客气的钟秘书还忙里抽空过来给他们添咖啡，但卓立言就是不现身。
　　6点30分，谢骏靠在他肩上几乎睡着。
　　纪铭强打着精神玩手机，一片阴影落下来，他浑身僵硬地抬起头，刚好看见卓立言冷硬的脸。
　　谢骏被纪铭突然的反应弄醒，看清面前的人，立刻散发出他客户部的热情，伸出手去。
　　“卓董，您好。”
　　卓立言瞧一眼他旁边的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
　　“一起吃饭，我们再聊推广案的事。”
　　“……不”
　　“卓董真是客气，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用麻烦了……纪铭的半句话硬是没能说出去。
　　低头戳着盘里吃剩的沙拉，像个哑巴。他不擅长说话，更不擅长对着一个想上他又揍过他的金主虚与委蛇。
　　虽然此时的卓立言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纪铭还没有忘记昨晚的遭遇，他的手肘都还没结痂呢。
　　“策略大方向没什么问题，细节等我们开会讨论后会给到修改意见。”
　　“那真是谢谢卓董了。”
　　纪铭看看手机，已经快八点。轻轻扯扯正想热情厥词的谢骏。
　　“差不多该过去了。”
　　卓立言放下手中的红酒杯，眼角瞟过谢骏旁边那个终于开口的人，“有活动？”
　　谢骏笑道，“不好意思卓董，晚上约了朋友聚聚。”
　　卓立言扬扬眉，“去哪，我送你们。”
　　“额……要是卓董不嫌弃，一起去玩玩？”
　　这话一出，纪铭几乎没忍住掐死谢骏。但想想，卓立言这种社会精英，总不至于想跟他们社会底层人民混到一起。
　　“也好。”
　　纪铭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半夜2点，腹部和手肘的伤都在隐隐作痛，纪铭左边挂着个沉的要死的谢骏，旁边还有个仿佛没事儿人似的卓立言。
　　“纪，纪铭……”
　　纪铭搀着人往前走，“嗯？要吐吗？”
　　谢骏使劲地甩甩头，费劲地把嘴凑到他耳边去。
　　“你，你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啊！我保证，你，我，我再也不，玩了。”
　　谢骏声音不小，纪铭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卓立言离得不远，肯定听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胡话呢，闭嘴吧你。”
　　谢骏突然不走了，任纪铭拖拽不动。
　　“纪铭，我还是，最喜，欢你。”说着就要把嘴凑上来。
　　纪铭刚抽出一只手要把他的嘴挡开，谢骏又斜斜地要倒下去，只好又扶住他的腰，眼见那张满是酒味的嘴就要蹭过来，纪铭皱起眉。
　　卓立言一把捞过去，也不管谢骏什么感受，把人抗在肩上就朝车走去，谢骏几乎被颠得吐出来。
　　“上车，带路。”
　　明知这是条贼船，却还不能不上。纪铭站在车门边懊悔不已，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这种事，他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做了。

　　大半夜送回谢骏，站在别墅区外，纪铭又一次腹诽自己的穷困潦倒。这种地方，这个时间，打车简直是烧钱。
　　“还想走回去？”
　　沉默半晌，纪铭还是乖乖地上车，卓立言的唇角总算有了点表情。
　　“伤好点吗？”
　　“快了。”
　　“谢骏，人还不错。”
　　“嗯。”
　　“纪铭，把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留在身边，就不怕吗？”
　　纪铭的表情瞬间就尴尬起来。
　　“我跟他没什么。”
　　“所以最容易伤人。”
　　“……”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人一旦习惯别人的好，就会忍不住享受。
　　纪铭打开车窗，让凉风灌进耳朵里，灌到脑子里。谢骏越来越不收敛，这样下去，还能做朋友吗？

　　红灯停。
　　“纪铭。”
　　纪铭抬起垂着的眼睛，头却被一把揽过去，温热的唇覆上来，完全来不及反应。
　　没有撕咬，没有吮吸，很温柔。温柔到纪铭醒悟过来推开人，刚好是绿灯。
　　“把这当成一种享受，不是很好吗？”
　　“卓立言！”
　　一腔羞愤涌起来，纪铭闷闷地偏过头去。
　　“耍我好玩吗？”
　　“不是耍你。”
　　“难道你还想说你是个情圣吗？卓董，别开玩笑了。”
　　卓立言摇摇头，“我们就不能和解吗？”
　　“和解？我们昨天才刚刚打过一架。”
　　“小情趣而已。”
　　纪铭几近抓狂，“卓立言，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你明白吗？你有身份地位背景，我什么都没有，你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你习惯强迫别人，我却最讨厌。”
　　卓立言思考一会。
　　“如果你喜欢温情脉脉的追求流程，我没有意见。”
　　纪铭努力地想忍住情绪，却还是挥拳过去。
　　卓立言轻松地截下来，“不要干扰司机，容易出事故。”
　　对着一个死皮赖脸听不懂话的人，纪铭还能怎么样？既然抵挡不过，那就逃避就好了。他沉默地蜷靠着车窗，不再搭理这个已经被划定到无赖圈子里的人。
　　车一停，纪铭头也不回朝家走去。
　　至于卓大客户是什么感受，Sorry，那已经不在他的顾虑范围内。

　　忙到晕头转向的工作日，纪铭几乎陷在椅子里，电脑盯得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纪铭，你的花。”
　　一个大嗓门，这片创作部二十几号人刷刷地探起头来。
　　纪铭脑袋迟钝几秒，才大眼无神地回过头去，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扑过来。行政秋琳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笑得一脸诡异。纪铭挑眉，估计是女同事的恶作剧。
　　“别看我哦，虽然我也暗恋你，但是我已经死会啦。”说着把花放到纪铭桌上，晃晃右手指间的戒指。
　　纪铭无奈地求饶，“姐姐，别开我玩笑啦，我手里好多brife呢，乖乖去玩别人吧啊。”
　　“谁闹你啦！就是给你的嘛，喏！”秋琳把插在花里的卡片抽出来。
　　纪铭懒洋洋地接过，上面除了“to 纪铭”什么也没有。
　　“谁送的？这么花血本，我看纪铭你就从了吧？”
　　“管他谁呢。”把卡片往旁边一扔，继续盯电脑，做他的宣传册。
　　完蛋，心情开始糟糕，刚才做的排版设计变得左看右看不顺眼。

　　谢骏偷空从客户部溜达过来，大老远就看到那一捧玫瑰。
　　“哇靠，有情敌？”
　　纪铭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别贫了，送你了。”
　　“什么意思？”谢骏一脸小惊喜。
　　“不知道谁送的，我拿着没用。”
　　谢骏可怜兮兮道：“也不用这么快就给我泼凉水吧……”
　　被花香醺一会，纪铭连打好几个喷嚏。最后，创作部仅有的几位美女把花拆开一人分得一束，喜滋滋地放在桌上。
　　眼不见心不烦，这会纪铭爽快了，做起工作简直得心应手。

　　第二天，又是一束百合，照旧被美女们瓜分。
　　谢骏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送花的肯定不是个女人。”
　　“我哪知道。”
　　谢骏孤疑的看着他，“纪铭，你最近很奇怪。”
　　纪铭心里一顿，却连头也没抬，“我还是每天努力工作，吃饭，睡觉，有什么奇怪？”
　　“不知道，感觉你有事。”
　　一拳打在谢骏的肚子上，“谢半仙，你咒我啊。”
　　谢骏佯装躲不开，“没有，没有。下班去吃饭吧，我好久没有请你吃饭了。”
　　纪铭扬眉，“你钱多得没地方用？总要请我吃饭，以后你家破产我可还不起饭钱。”
　　“我爹要破产还早着呢，要真那样我也不求多，你每天赏我碗白粥就行。”
　　“得，干你的活去，一会客户总监又过来逮你。”
　　“下班记得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