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太美好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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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已有车辆等候，迟宁把贺年安置好后，才坐进去。
直到现在，他的手还在发抖。
他将手掩进袖中，抿着嘴，一言不发。
这是迟宁第一次看到血。
之前的愤怒、暴躁与破坏欲，是上将的感受。
现在的恐惧、发抖，浑身发冷，才是迟宁自己的感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慢慢收紧，又摊开。
滚烫的，鲜红的，喷薄而出的。
却又是冰冷的，黏腻的，逐渐凝固的。
……他有些想威廉了。
皇帝在明面上确实给予了上将很多优待。
第一军团多是驻扎在外，在帝星竟也有不小的一块属地。
他问过滁泽，确定上将完全掌控着这里，才送贺年进了医疗处。
其实来这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第一军区虽有战士家属居住，但还是雄性居多，医疗处并不擅长医治雌性。
但迟宁并不放心把贺年再放到皇帝眼皮子底下。
贺年虽心存死志，但滁泽反应及时，将刀收了收。
贺年伤得并不算重，意识还算清醒。
他听到了那一声提示音，也懒得挣扎起身，毫不关心自己的匹配对象。
迟宁驻足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病房。
贺年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本就白皙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两眼无神，半晌，才轻轻叫了一声：“季副官，我哥哥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语气犹疑，似乎不愿直言面对。
季绍风背对着迟宁，不知说了句什么。
贺年努力笑了笑，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医师从走廊尽头匆匆跑来，身后还跟了几个护士。
迟宁瞟了一眼，发现他们的右脸颊上都有一轮月纹。
他们完全没有理杵在一边的上将，直接推开病房门。
滁泽现在，既担心贺年的身体健康，又担心迟宁的心理健康。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迟宁，试探性道：“宁宁，我们先回去吧。”
“明面上，你还处于躁郁期。”
悬浮车在海上行驶了很久，才缓缓降落。
滁泽并没有停下，继续在岛上绕圈。
迟宁看着窗外绿色飞驰，过了很久，才感觉自己缓了过来。
他轻声道：“谢谢。”
滁泽先走进室内，以管家的身份，遣散了无关人士。
说是无关人士，其实都是皇帝的人。
他的权限确实很大，自如地在机甲内置AI，居家管理AI以及出行必备AI间切换。
等整个房间都空荡后，滁泽才将迟宁带了进来。
迟宁还是蔫蔫的。
滁泽有些头疼，他还没申请到雌性专属模块，不太懂怎么安抚雌性的心情。
他正焦虑着，却冷不防听迟宁开了口：“滁泽……你可以给我讲一下，今天我做得不太好的地方吗？”
迟宁正在整理卧室，或者说是整理心情。
他叠毛巾时，下意识折一下，再卷几下，捏两下，捏出一只小熊，摆在置物台上。
滁泽的声音渐渐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迟宁忙忙碌碌。
迟宁抬头：“嗯？我在听的。”
滁泽：“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等你们换回来后，我退位，你来当这个管家？”
迟宁被逗笑了，“如果我的监护人允许我离开伊甸星的话，我会考虑的。”
滁泽见他笑，这才放下心，提取到关键信息：“伊甸星？是你居住的星球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滁泽利用自己强大的检索能力，在星网百科上搜索一番后，一无所获。
他接着问：“你知道具体的坐标吗？”
迟宁摇头，“监护人没提到过。”
说着，他又在床边摆上一只花瓶，斜斜插上一枝刚从花园里摘的花。
“看来也得把这个房间设成机密……”滁泽化成了一个金色小球，漂浮在他身后絮絮叨叨。
迟宁闻言，有些歉意，“我等一下就撤掉——只是习惯而已。”
小球转了转，仿佛在摇头：“上将嚣张惯了，你也应该嚣张一些。”
“而且，就算是和上将比，肯定也是雌性的感受更重要。”
滁泽无所谓：“大不了就把皇帝的人都赶走。”
迟宁闻言，颇为震惊：“你之前说，‘第一军区就像铁桶一样’，为什么上将的住所反而这么……”
他思考了一下，委婉道：“有些让人不太放心。”
滁泽：“对上将来说，第一军区多是战士家属，自然要牢牢掌控。这个岛嘛，就纯粹是皇帝硬给的，躁郁期用来发疯的地方。”
收拾了一番，迟宁总算觉得这房间没那么空白了。
滁泽滴溜溜转了几圈，落在他身边，观察他表情。
确定迟宁并没有太过疲惫后，滁泽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和布兰登对峙的时候，还是太拘谨了，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他之后应该不会找你了。”
“另外，还有一点。”滁泽道：“虽然有些离谱，但……皇帝总想收上将为义子。诺弗勒当然不可能同意，但皇帝一直没放弃过。”
“下次，如果他再次提起‘我的孩子’之类的话，或者慈爱语气一类的，你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表达出愤怒和破坏。”
迟宁回忆了一下方才匹配局经历的事，谨慎点头。
滁泽顿了顿，忽然笑起来，如果他现在是人形的话，这个笑一定很夸张。
“对你来说的话，应该称作‘微弱的反感’更合适吧？”
迟宁：“我会改进的。”
滁泽不满：“都说了！嚣张一点！”
滁泽：“其他的都很好，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种程度也可以被称作“好”吗？
按滁泽的话来看，从头到尾都偏离了上将的性格才对。
迟宁微垂下眼，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纰漏。
迟宁犹豫：“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在上将身边的？”
滁泽有些意外，绕着他飞了一圈，“要问这个，那可就早了。我从他刚进军校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说起来，我这里还有很多他在军校时候的视频，你想看吗？将军的私密视频哦。”
这……
迟宁婉拒，只怕将军回来后会杀人灭口。
迟宁又问：“你刚才提到的，皇帝暂时不会来找我，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当然可以。”滁泽道：“阿斯兰几天后就回帝星了，前线没人，当然就是诺弗勒顶上。”
迟宁沉默片刻，“意思是，我很快就要上战场了？”
“差不多，不过路上还要走几天呢，说不定那时候就换回来了，别担心得太早。”滁泽全然一副无所谓态度。
迟宁不可能不担心。
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平静小镇上，镇上人说话都是柔声细语，从来没爆发过冲突。
唯一的意外还是最近后山出现的野兽。
突然让他去战火纷飞的前线，还是以将领的身份。
……迟宁又想起了今天见到的血。
一片黑暗中，他突然爬起来，倒是吓了一旁的滁泽一跳。
“大半夜的，做噩梦了？”滁泽懒懒散散的，连小球上的灯都懒得亮。
迟宁：“我觉得，我需要进行几次特训。”
“机甲基础操作，还有上将性格模仿。”
滁泽：“雌性不是都需要睡美容觉的吗？明天再谈。”
迟宁只能再次板正躺下，闭着眼很久，忽又听到滁泽的声音：“睡不着？和我聊聊？”
他一出声，迟宁就想起了另一件困扰的事情。
他问滁泽：“今天见到的那些医生，他们脸上的纹路是什么？”
滁泽：“标志他们雌性的身份——雌性只能接受雌性医师的治疗。”
“什么……？性别还需要标志吗？”迟宁有些疑惑。
滁泽沉默片刻，恍然：“你身边没有AI吗？根据《约瑟夫条约》，AI脸上会印上纹路，以区分AI和兽人。”
“雌性AI是右脸上有月纹，雄性AI像我这样，左脸上日纹。”
他说着，显出身形，扬起脸，露出金色日纹。
“《约瑟夫条约》？”
滁泽：“说起这个，那就更早了，这东西的原版都进了博物馆了。”
“要听我细说说吗？认真讲的话，这东西还挺催眠的。”滁泽撑着下巴看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接着道：
“对于AI来说，这东西直接被写进了底层代码，就像是皇帝的律令——当然，是先帝的那个皇帝，而不是现在布兰登这个废物。”
“早在兽人进入星际时代的开端，第一个创造出‘强人工智能’的兽人定下了这个条约，成为后来人工智能发展的伦理基石。”
迟宁打断他：“会有AI脸上没有这个标记吗？”
“不存在。”滁泽回答得斩钉截铁，等了几秒，见迟宁没接着问，就只当做是未成年雌性的好奇心。
“对兽人来说，这个标志更大的意义是区分AI身份，但对于我们AI来说，更大的意义还是区分性别。”
滁泽这次使用的是少年体态，一双金色的眼瞳圆溜溜的，眨眼时，甚至有几分俏皮。
“毕竟你们兽人的喜好实在是太多样化了，有时候光看外表，很难区分出性别。”
虽然迟宁心不在焉，但听到这儿还是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想法：“所以，上将……”
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这话实在太失礼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向自己表现出明显善意的人。
滁泽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叮”一声砸在床上，没声响了。
迟宁却更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不太美好的世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