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泥情如梦(下)》多情追惜

4、往事如风 风过留痕

　　“好了。”上官燕轻轻缚上一结，又上下打量明日，“还有其他伤吗？”
　　明日攥紧了右手，莞尔一笑：“没有。”
　　“那就好。”上官燕答应着，稍稍安了心。
　　两人静默地对坐着。
　　明日几次欲言又几次而止，犹豫良久才道：“我爹……”话虽出，心却一阵阵发虚。
　　上官燕脸色一变，目光闪烁。
　　“是不是他……”从明日清醒以来，他便已经能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是存着那微茫的希望才要开口一问。
　　上官燕脸色柔和了下来，点点头。
　　明日长叹了口气，生生地抑住将要溢出的泪水，眼前却还是一片迷蒙。
　　见明日如此，上官燕也不觉叹了口气：人已死，还要计较恩怨么？无奈啊，都不过是些无奈的人罢了。
　　明日还是注意到了上官燕的面色，抑了抑自己的感情：“我爹以前做的事，我会……”
　　上官燕凄凉地微笑着摇头：“都过去了。”
　　明日感激地望了望上官燕——她那么憔悴却坚强，这纷扰的恩怨带给了她太多的不幸；她又是那么善良而柔弱，她需要有人保护她、爱她。“师伯要我……”
　　上官燕眼里亮晶晶的，她瘦削的脸庞，微微凹陷的眼睛，还有隆起的肚子——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泪湿衿衾。明日的话不由地转了：“他要我告诉长风，要他好好照顾你。”
　　“不要提他。”
　　“其实司马兄的事……”
　　“不要说了！”上官燕厉声打断，泪水却簌簌地不断往下落，她掩面转身而去。正打帘，却碰上帘外的贾老二，也不知他是刚来还是站在帘外已久。
　　贾老二弓着身，点头一笑让过上官燕，才提着茶壶进到房里。“公子，夫人这样情深意重千里寻你，你何必……”
　　“她只是我朋友。”
　　贾老二偷望了明日一眼，心里一阵叹息，却不再多言。默默地倒了一杯茶，屋里一阵馨香。贾老二端着茶，观望了一下明日的气色：“公子，你的伤不碍么？如果……”贾老二犹豫着递过茶，“你……”
　　“不必了。”
　　“唉，你的伤……”贾老二欲言又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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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哥，什么是瞎子？”明日在上官燕的陪同下正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小碗儿哭哭啼啼地跑来，“为什么山下的人骂我是瞎子？”
　　“小碗儿……”明日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当年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含着泪问边疆师父自己为什么不能站起来，为什么没有父母？
　　“大哥哥，你告诉我呀，告诉我呀！”
　　明日的心好痛，既是同为沦落人的同情，又是感受到当年师父的心酸。明日俯下身，拉着小碗儿：“小碗儿，别难过，哥哥一定治好你的眼睛，没人会笑话你、看不起你。”
　　“恩。”小碗儿止了哭泣，只是还在抽噎，她一把抱住明日，信赖地依靠着他。
　　远处的贾老二也不觉一阵心酸：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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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寥落的星辰对应人世的荒凉。明日捏着手指怔怔出神，饭桌上的一幕让他记忆深刻——
　　当时，大家正吃得高兴，没由来的，明日的手指突然如针刺般疼痛，手中的筷子也掉落在地。
　　“没事，没事。”贾老二替他拾起筷子擦了擦，掩饰过去。
　　明日抚了抚手心的针孔：难道……
　　“你还没睡？”上官燕悄悄地走过来，关切地问。
　　“你不也一样？”
　　上官燕苦笑，又低声道：“那贾老二会不会有问题？”
　　明日眼珠一转，含笑道：“你多心了，是他救了我。”
　　“可是……”
　　“他要害我早就该下手了。”明日坦然，“你有身孕还是早些歇息吧，别太操劳。”
　　“那……好吧，你也早些休息吧，你伤还没好。”明日目送着上官回房，才悠悠道：“请出来吧。”
　　贾老二略略吃了一惊，出来时却已收了惊色，泰然地与明日对坐，他仰观了一会儿天，慨然长喟：“这里是北界山，那边是南界山，合称两界山，是一个无人管辖的地方，几十年来，如一个孤岛般安宁。从这边走，可以达到四方城，从那一边走，越过南界山，就是百里国，而这两山中间有个神秘的部落……”
　　“我会离开的。”
　　“慢着。”贾老二也站了起来，直了腰，“带走小碗儿。”
　　明日诧异地望着贾老二。
　　贾老二神情悲伤：“我只有这一个孙女了。十年前……”贾老二直直地盯着南界山，诉说着十年前那个血腥之夜。“小碗儿的娘当初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不及孩子满月，就来了杀手，因为她是从那儿逃出来的。”明日也望了南界山一眼，在夜色的苍茫中说不尽那里的神秘与阴森，贾老二的眼前重复着一片殷红：“他们没有放过一个人，小碗儿的眼睛就是被瓷碗的碎片扎瞎的，也就是小碗儿屋里的那个碗，不过她也因此逃过一死。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治不好她的眼睛，也找不到失踪的孙子。”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没事。”贾老二苦笑，“那天我回来，看见我儿子儿媳已经……为首的看见我，不知为何愣了一下，后来她们就抱走了离她们最近的孩子，就是我的孙子，我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死，当时，我听不到孩子的哭声，我只见不断滴落的血……”贾老二痛苦地紧闭双目，不想再重复那骇人的画面。过了好一会儿贾老二才抬头：“我想了十年，也许她……”贾老二却突然闭了口，犹豫了良久，最后道，“我带着小碗儿搬了家，在这周围布了九宫八门，十年来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可是现在这里不会太平了。带走小碗儿吧。”
　　“对不起，是我害得……”
　　“不要说了，明日。”贾老二轻柔地抓着明日的肩头，明日也抬眼望着贾老二，那种呼唤是这样亲切，“明日，从小碗儿带你来的那一刻，我就猜到是你，你眉间的红痣和小时侯一模一样，后来她——是上官燕吧？她的来到，我更确定了是你，十年了。”
　　“十年？”
　　贾老二笑了笑，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你师父边疆老人是我父亲的恩人，后来我们家就和你师父成了世交，只是四方城的建立，唉……我后来便携着家眷躲入了这个无人区，十年前我不甘寂寞，曾经化名去看望过你师父和你，那天就是出事的一天……”
　　“您就是当年宇文世家的‘医卜二公子’？”想当年，师父曾告诉过明日：江湖上有个宇文世家，其四位公子人称“琴棋大公子”、“医卜二公子”、“箫剑三公子”和“诗书四公子”，后来在为四方城的建立中，前三位公子都相继殒命，包括其子弟，仅存的四公子后来与慕容家的小姐发生恋情后下落不明。
　　“老四，就是现在的宇文泰来。”贾老二笑着解答明日的疑惑，“他变了容貌也改了名字。”停了片刻，贾老二又道：“其实，我们本姓‘百里’，是百里国的皇族。”
　　明日大吃一惊，不曾料到在这地方还有湮没了几十年恩怨。
　　“好了，我的故事不必再说，都是些陈年往事，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如今，我只要你带走小碗儿，追杀你的人快到了。”
　　“可是前辈……”
　　“走吧，今夜只怕是最后一个平安之夜了。”
　　“前辈……啊！”明日突然痛苦地掐住手指，脸色霎时惨白，情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声。
　　“明日！”贾老二握着明日的手，无奈地摇头，“你中的是‘幽冥神针’，那种针刺般的疼痛是‘神针’在你体内行走的结果，要去掉疼痛，只有废去武功……”
　　“不，不能！”明日断然拒绝，“我可以忍受的。”要照顾上官燕和小碗儿的明日怎么可以失去武功呢？
　　“苦了你了。”贾老二停下倒了半杯的茶：“只是，我怕这不过是最初的症状，以后……”
　　明日坦然一笑：“以后，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去休息吧。”贾老二关切地说，又叫住他，“明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上官燕？”
　　“前辈，我们只是朋友，好朋友。”
　　贾老二笑着微微摇头：“感情的事，真能被理智控制？”
　　明日迟疑了一会儿，思虑清楚，点点头：“我只当她是朋友。”话一出，心中竟莫名感到一阵释然，当年上官燕成亲之时，自己就已经该释然了，只是，当时的心痛与落寞掩盖了一切。明日自嘲地笑笑，正欲走，忽听得背后贾老二一声呼唤，忙回头，却迎面一阵花香。
　　贾老二避开明日惊异的目光：“我不能因为碗儿牺牲你。”贾老二抬头望了望闪烁的星空：“这是我与你师父的约定，如果我和你师父换个位置，他也会这么做的。”
　　“可是……没有用的。”
　　“至少你暂时不用受苦，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贾老二舒了口气，“我可以去见你师父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