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只想独自美丽》燕行泽

3、永昼永夜

　　喻思言点了点头，忽然察觉到不对，猛地看向他：“您能带我去喻家的话，不就是能打开结界吗？”

　　那为什么还要等着结界自然开启？

　　“明心宗太远了，”华云谦神色自若，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我开结界最多能带你一个人，不如等着结界开了让其他人送你过去。”

　　喻思言：“……”

　　那刚见面的时候你还说要把我丢出去呢。

　　喻思言不相信他的话，但也不敢问，生怕华云谦恼羞成怒和他断绝师徒关系。

　　半个月的相处，喻思言已经深悉这位魔域少尊主的咸鱼本质，并且屡次思考自己拜他为师的价值究竟在哪。

　　似乎除了能督促自己修炼和赏心悦目一点以外没有太多价值，但是一旦喻思言想要放弃这种关系，他就会直觉到危险。

　　奇奇怪怪。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保持两个人的师徒关系为好。

　　少年无声叹一口气，兴奋感褪去，困意一阵阵地涌上来，含糊地跟华云谦道了句“晚安”就倒头睡了过去。

　　华云谦看着他睡熟，思考了一瞬间要不要给小孩买个生辰礼物，发现并不知道喻思言喜欢什么之后果断放弃——让他玩一天就够了。

　　打定主意，华云谦也躺了下来，却在即将入睡前突然清醒。

　　喻思言明天生辰？

　　明天是魔域永夜的第一天，同时也被称为——神陨日。

　　每隔十年，魔域都会出现长达半年的永夜，同时修真界那边就会变成永昼，半年过后，两界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魔域不会有永昼，修真界也不会出现永夜。

　　这么说……喻思言是在修真界的永昼第一日出生的？

　　华云谦神情复杂。

　　这么特殊的日子，只怕又是天道为之，他的生辰八字估计也差不到哪去。

　　华少尊没想到自己因为喻思言，一晚上没有睡着。往日全是吃喝玩乐的脑子里现在净是喻思言和天道的事。

　　随手拿出的话本也看不进去，他就这么清醒地躺到了喻思言起床。

　　少年还有些迷糊，全靠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从床上爬起来，脚步还不稳，眼看就要晃出门去修炼。

　　华云谦叫住了他。

　　喻思言停了步子，清醒了点，往这边看过来，听到华云谦问：“今日魔域民间有活动，要去吗？”

　　两界都有凡人，这些凡人不知道另一界的存在，便把永夜传成了神的陨落，所以魔域的人在永夜的第一天会举办盛大的灯节，以求在永夜中获得光明。

　　喻思言一听有活动，彻底清醒了，也没问具体是什么，立马答应下来，生怕犹豫一下华云谦就改变了主意。

　　这回倒是不口是心非了。

　　华云谦轻笑一声，走到少年旁边，让人闭上眼，然后抓住少年的肩膀，甩出一张传送符。

　　两人原地消失，在一座城池的入城口出现。

　　华云谦懒得去折腾关口检查那些，干脆把传送点设在了内侧。

　　于是喻思言一睁眼，映入眼中的就是一条热闹繁华的长街。

　　在人身上下了追踪之后，华云谦手抵着喻思言后背，把人往前送了一把：“自己玩去，要回去的时候本尊自会寻你。”

　　喻思言转头看向他：“师尊不和我一起吗？”

　　华云谦就不怕他出事？

　　华云谦看出了他的心思：“这是座凡人城池，就算有修炼者，你身上留着本尊的气息，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

　　喻思言“哦”了一声，又问：“那师尊您呢？”

　　“本尊自然是找个地方喝茶看话本。”

　　毫不意外的回答，喻思言顺势拽住了他的衣角，仰头看着他，眼底映出了满街灯火，比在宫殿的时候要明亮得多：“师尊要听话本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吗？”

　　华云谦垂眸看着这双眼睛。

　　天真、纯粹、热烈，带着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狡黠。

　　但是三百年之后，这双灵动的眼就会变成一潭静水，波澜不惊。或许是他错觉，那个时候的喻思言眼里还带着些许死气。

　　鬼使神差地，他应了下来——明明他不喜欢有人干涉他的行动。

　　半刻钟后，两人坐到了城内最大的茶楼里，在大堂一角听着说书先生口若悬河。

　　约莫是为了应景，说书人讲得正是神陨日的传说，喻思言听得很认真，然后问华云谦：“民间的传说……您相信吗？”

　　华云谦转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自然不信。”

　　台上的说书人已经转到了下一个话本，华云谦在台下跟小徒弟娓娓道来：“两界从来没有所谓的‘神’的存在，修至巅峰要么再难进一步，要么有机遇证道飞升。都是人，与神何干？”

　　“那些飞升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不能算神吗？”喻思言追问。

　　“谁知道呢，”华云谦并没有去直接否认，“何况就连飞升，也已经是传说中的事了。”

　　关于飞升的记载，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域，都已经成了只言片语，模糊不清。

　　已经太久没有人飞升了，虽然说喻思言屠尽魔域是为了证道飞升，但是他没有亲眼看到飞升那一刻，便也不好去说结果。

　　何况，如果喻思言真的成功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重生一遭，给这位未来的“神”制造变数？

　　关于永昼永夜、关于飞升，、关于神，所有背后的真相，连寿命漫长的修炼者，都已经说不清了。

　　把弄茶杯的手停下，华云谦仰头饮了这盏茶，然后偏头去看喻思言：“这里大多是些风月话本，情情爱爱无趣得很，你确定要陪我在这枯坐一天？”

　　这一次喻思言没有坚持留下来，只是又看了华云谦一眼，随后便跑出去了。

　　华云谦目视着他出门，然后抬手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暗沉的夜色很容易让人忘记了时间，话本换了一个又一个，茶客走了一批又一批，他的茶也斟了一盏又一盏。

　　他给喻思言留下的不只是追踪，也带着一定的危险示警，而到现在都安安静静的，说明喻思言在外面玩得挺安全。

　　情爱故事确实容易让人无聊，华云谦终于搁下茶盏走出了茶楼。

　　灯节会持续一天一夜，外面还是灯火通明，与他刚过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华云谦放开神识，向喻思言所在的方向赶过去。

　　眼前的繁华渐渐褪去，华云谦发现自己正在往城外围，不由得挑了下眉。最后他在城中河即将流出城的那个闸口旁发现了坐在河边的少年。

　　“怎么跑到这来了？”

　　华云谦站在他身后开口，喻思言被惊了一下，回过头朝他一笑：“城内太吵闹了。”

　　“嫌吵的话，就回去吧。”华云谦朝他伸出手。

　　喻思言没有握上去，而是抬起手，让华云谦看他手上的储物戒。

　　华云谦会意，把神识探了进去，然后看到了堆成山的小吃玩具。

　　那几本心法被挤到了角落，分外突兀，仿佛他们才是这个戒指里面的异类。

　　华云谦：“……”

　　善于吃喝玩乐的华少尊收回神识，脸不红心不跳地训斥：“你应该好好修炼，不能被这些世俗的欲望蒙住了双眼。”

　　喻思言无辜眨眼：“弟子是想送给您。”

　　华云谦：“……”

　　还没等他想到挑刺的话，少年就继续说道：“凡间美食多样，您就别总是吃荔枝了，我娘说吃荔枝容易上火。”

　　华云谦怒：“本尊哪有那么容易上火！”

　　喻思言这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华云谦……华云谦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舔了下后槽牙，恶狠狠地拽着少年手腕把他拉起来，不等人反应就甩出传送符直接回殿。

　　这一次喻思言才知道为什么华云谦之前要他闭眼——眼前场景变化太快，等两人回到寝殿，喻思言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种晕眩感给消化完。

　　而此时殿里已经没有人了。

　　华云谦一回来就直奔温泉，这是他平时的一个习惯，今日看来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带孩子果然够麻烦的。

　　华云谦想着。

　　如果半个月前他直接把喻思言丢到明心宗去，会不会比现在少麻烦许多？

　　但是现在改主意也晚了。

　　华少尊叹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他父亲那边的事应该就处理完了。

　　等喻思言到了明心宗，有时瀛教导他，两个人应该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想到这，华云谦竟然生出了一分不舍。

　　一定是这两天跟喻思言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的原因。

　　华云谦没有过多地在意这点意料之外的情绪，沐浴完之后就披衣回了寝殿。

　　喻思言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看到他进来，立马奔过去，摊开手，手里是一根剑形的银色发簪。

　　少年的目光落在华云谦的右耳那柄银色小剑上：“今日在街市上看到的，跟您很配。”

　　华云谦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声：“自己留着吧，今日是你生辰，又不是我的。”

　　他抬手点了下右耳，那柄银色小剑落到了他手上，然后放大成了一把带着银色流光的长剑。

　　华云谦说：“这不是配饰，是我的本命剑。”

　　喻思言顺势看过去，在剑柄处看到了“停霜”二字。

　　那两个字写得规规整整，简直和华云谦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两个字是师尊刻上去的吗？”他问。

　　“不是，”华云谦摇了摇头，“这把剑来自魔域地底，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有了名字。”

　　华云谦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说完之后就把剑收了回去，重新挂在了右耳上，然后储物戒一闪，一个藤镯出现在了他手上。

　　他递给喻思言：“这镯子里储存有我全盛时的一击，哪天出了事还能救你一命，就算作你生辰礼物了。”

　　华云谦手上也戴着藤镯，只不过和这个有些不太一样。喻思言往那被衣袖掩盖的手腕瞄了一眼，然后戴上了这个还生着嫩芽的青碧藤镯。

　　华云谦交代完了就想转头去睡觉，少年却还固执地握着那支银簪没有收回去，问他：“师尊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想等那一天名正言顺地重新送给华云谦。

　　华云谦意外地静默了一瞬，然后回答了他：“在……永夜结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