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墨千世

3、chapter 3

　　文/墨千世

　　6/

　　我们在酒铺门口分别。我陪她走了一段路，一直到十字路口。
　　她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说：“和你聊天真愉快。”

　　我点点头，在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旁，和煦的微风里，冲她微笑了一下：
　　“是么？欢迎下次再来。”

　　-

　　我回到酒铺。刚才的暧昧仿佛跟随她一起离开了，酒铺里依旧充斥着乏味沉闷的气息。按理说这里正在上演着各式各样的爱情，我却并不想关注。也许是菲兹夫人的讲述给了她们一些勇气，慢慢地会有和我一类的人来这里大胆地讲出自己的故事。

　　或令人唏嘘，或令人叫好，令人艳羡，又或者令人黯然神伤。

　　有段时间我很喜欢来这里听各式各样的人讲各式各样的故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好奇那些故事了。是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记不清了。也许潜意识里，我根本没想着要去记住吧。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我点了两杯普耶斯提，一杯攥在手里，一杯放在我的正对面。喝完了手里这一杯，再拿起另外一杯接上。直到一滴也流不出来了，我叫住路过的一个服务生，让她帮我续上。

　　“好的，小姐。请您稍等。”她礼貌地答。

　　小姐？我听到这声称呼，微微有些愣神。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我不清楚。平日里他们都唤我“夫人”。我这才意识到脑子有些酸胀，不得不打住了我接下去的思绪。

　　我旋转酒杯调整角度，每一片光经过玻璃折射出的样子都被我看了个遍，那个服务生终于又端上来两杯红酒。

　　我接过一杯，仰头将它倒了个干净。这样酣畅淋漓的饮酒方式令我有些兴奋。我转过脸，问道：

　　“你们这儿……有没有稍微大点的壶？给我来一提。”

　　她明显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转瞬礼貌地答：“有的，小姐，可是我们一般不按壶来卖……”

　　“没事儿！”我晕头转向，却已然顾不上什么，“你只管拿来。”

　　她有些犹豫地提了一壶酒来，轻轻搁在我桌上，抬手要收掉多余的三个杯子。我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收拾走了。

　　我看到她走到吧台前，对菲兹夫人说了些什么。

　　她向我投来一种关切的询问的目光，看上去有些不安。

　　我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紧紧攥着的杯子上。斟满。一饮而尽。再次斟满。再次一饮而尽。第三次斟满。第三次一饮而尽……有暗红色的液体偶尔从我嘴角淌出，我抬手抹了抹，再次看向吧台。

　　菲兹夫人仍旧用一种怪异的、不安的眼神关注着我。我想她可能是担心我受了情伤想不开，一个人闷闷不乐所以借酒消愁吧。

　　真想走过去告诉她我没事儿，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不必担心。可我最终没有走过去。

　　因为我头疼欲裂。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不知从何时起落下的头疼的毛病，稍微喝点酒就会加重，疼得厉害。但物极必反是世间最朴素的道理，只要再多喝一点、再多喝一点，这种疼痛感就会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减轻啦。

　　所谓“以毒攻毒”，我想就是这个道理。

　　-

　　我前后大约喝了二十多杯，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才像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步履飘飘像个醉鬼似的晃了出去。经过吧台时，菲兹夫人仍旧不安地看着我。

　　我朝她摆摆手，费了好大的劲往前踏出一步，攸地又折回来。

　　我感到自己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操着一口醉醺醺的含混不清的英文对她说：
　　“Ms.Fazy,（菲兹夫人）请——”

　　“菲兹夫人她……”

　　我摇头晃脑，示意她别说话，等我说完。

　　“请帮我个忙……”我继续说道。

　　女人点了点头。

　　“如果那女人后面还来这家酒铺的话……请帮我询问一下她的地址……”我有些吃力地说，“就说上次那个人和她在一起很愉快，会去找她……”

　　“真的要这样吗？”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但更多的仍是不安。我心想她不安个什么劲儿，这是我的事，她这么操心干什么。

　　“是的。不胜感激……”我努力把话说完，抬起脚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

　　“菲兹夫人……”
　　余光里我看到她微微向前迈了一步，似乎还有话想说，可还是刹住了脚。

　　管她什么呢。我束了束衣领，一头钻入了风中。

　　7/

　　风很大。在酒精燃烧着我的头脑的情况下，这扑面而来的冷风就像是吹在抹了一头清凉油的脑袋上那样冰凉。我脆弱的神经好像抵抗不过这样猛烈的寒风。

　　我看了看周遭种的法国梧桐，叶子微微摆动。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这样大的风，那些叶子应该剧烈地甩动起来才对。应该张牙舞爪，就像一场淫.荡的派对。

　　算了。管它作甚呢。

　　-

　　我不甚清醒地回到了乌漆抹黑的家中。摸索着碰亮了墙壁上的开关后，我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汹涌。我冲进厕所，吐得昏天地暗。

　　脑海里闪回在咖啡店和酒铺里的场景，和她的相遇，交谈。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我真的不愿去细想。能有什么不对。就这样吧。就这样过去了。

　　是否真的没有去想呢？我不清楚。我只能靠不断反问自己来防止自己陷入一些危险的想法中。

　　喉咙里酒味和一些别的什么气息冲破我的胃壁，有点儿卷土重来的意思。我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摁了冲水键，蹒跚着去了浴室。

　　好累啊……我快速洗漱了一下，昏了似的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