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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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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翠兰拍着腿喊:“大人,这一回我儿的婚事可作废了吧,我们的喜钱可是能要回来了吧。”
岑之扬倒是看了眼王贵,王贵缩着脖子,半哽道:“都听大人的。”
“潘小姐身有隐疾,李家执于退婚,本官宣判,潘李两家婚姻无效,即时作废婚书,私媒王贵即时返回喜钱。”
“王贵,你身为私媒,此事涉及潘姑娘私事,是你无心之失,本官便放你一马,以后定需谨慎行媒。”
他话还没完,金翠兰急着道谢:“岑大人英明,岑大人英明。”
“但潘小姐的汤药费需有你赔付。”岑之扬望向她,道破妇人脸上的不解:“想必潘小姐的伤都是你加害的。”
季山楂闻言,倒是对岑之扬刮目相看,她有留意到潘小姐手背都是新簇的伤痕,指不定便是那婆家人发现她是石女,气急败坏下加虐潘小姐。
没想到这些岑之扬有所留意。
妇人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虽有不服气也不得反驳。
王贵起身离开,他连叹气,最近像是衰神附体,做一桩坏一桩,连这罕见的事也能发生在他身上,是不是上天暗示他改行了。
自知有岑大人的官令,给那王贵的喜钱定能收得回来,李家人陆续迈槛而走。
“李旭...”潘小姐终于忍不住喊住了李旭,李旭习惯脚步一顿,而后分毫不念一夜夫妻情,挥袖挽手离开。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灯火能否相传。
潘小姐却扶着门槛,眼睁睁看着李旭的身影转身消失在前院的石圆门。
昨夜花烛夜里那位说爱惜自己一生的男人,无情离去了。
“还望潘小姐认清事实,莫再为不值得的人伤神。”季山楂好心安慰:“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潘小姐摇了摇头,落了行细泪,灰心道:“我身有隐疾,不能与人成亲的。”
“非也,律例也有指明,若两厢情愿,还是能成婚的。”
“我知道季师爷不过在安慰我,这世上,又有谁会愿意娶一个石女,若有人愿意娶,我也不敢嫁了,怎能耽误他人的终生幸福呢。”潘小姐黯然神伤,季山楂被她哽住。
“若是真爱,又怎会在意这些。”
这话并非出自季山楂。
两人一同回头看向官位上的岑之扬,他正垂下眼帘,挥着毛笔书写。
季山楂可没想到岑之扬平日寡言少语,原来还会安慰人呢。
“所言极是,想必岑大人心有定有所属真爱,才有感而发。”潘小姐艰难的抿了个浅笑。
季山楂摇摆了头,盯着岑之扬,掂量着这句话的有多少能与岑之扬挂上钩。
岑之扬两袖清风,面色寡淡下除了对着文书,便是对着自己。
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看着就不像是有所牵挂。
“并非。”岑之扬唇角微动。
话不多时,潘小姐的家人便来接走她。
厅堂回到了最初的安静,一嗖风灌了进来,季山楂打了个喷嚏,岑之扬无声中留意到,便吩咐中人煮份姜茶给季山楂。
她闻言,坐到他对面的靠椅,用手抵着下颚,牵着笑,言:“岑大人还是挺关心下属嘛。”
“你若病了,师爷的活没人接手。”面前的人眼神都不给到她。
“...”真傲娇!
季山楂翻了个白眼,找话:“其实那潘姑娘也挺惨的。”
“嗯。”岑之扬轻轻的应了声。
她见砚台的墨迹少了,便主动拿起墨条给研磨,得到他的回复后又言:“说起来那王贵还真是不靠谱。”
“还不是你们私媒一向不堪。”岑之扬敛眸,窗台的光线漏了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面颊那隽秀的弧线。
“你这是以偏概全...”她虚着声说此话。
见岑之扬不应声,她自己絮絮念:“喜鹊庭还没被你封时,我做媒隔着几日来官媒府登籍,当时还是老岑大人为官,我以为坐这官位上的人,做得不过是些吹灰之力的事,毕竟,我们做媒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事。”
“这几日下着雨也没什么人来官媒府办事,直至刚刚来闹的李家,我才知道,这官位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真是什么事儿都能碰得上。我这师爷不知道能做到何时就能退下了,倒是岑大人,要揽这些事儿一辈子,真不容易。”
见岑之扬不搭理她,她感慨:“你一定以为我又在讨好你,算了,不说了。”
“倒也没有。”岑之扬提笔蘸着她研的墨水,下笔写文书。
“哦。”季山楂伸长着脖颈看过去,问:“大人在写什么。”
“启奏陛下,上书朝廷请求拨款,这府里头已有数十个年头没有修葺,需重新翻新。”
“哦——你这官媒府是长安官媒门面,府里头确实要翻新了,我来得多,比你还熟悉这官媒府,大门的牌匾落漆了,前院的拱门下陷了,花槽里的水土流失了,这屋顶也掉了不少瓦片...”
她一口气说了不少,仿佛自己才是官媒府的主人,直到岑之扬昂头看她,她怪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拿着他的毛笔和毛边纸,噤若寒蝉,道:“大人,是你说我写才对。”
“你会上书的措辞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扬眉露齿笑,一脸的得意的落笔,边写边道:“作为你的师爷,我可是看不少你的板书。”
说这时那时快,岑之扬已见她落笔堆了一套措辞,还真与自己往日上书的无异,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下笔时专注的模样。
除去她身为私媒灵活变通的口舌,季山楂身为一届女流,又怎会善用笔墨,一气呵成,她是什么家世出身,又是如何当上这私媒的。
“大人你快看,我写的是不是和你相差不大。”季山楂提起毛边纸在他面前晃了晃炫耀,眉飞色舞下,脸色尤其精神。
“嗯。”
岑之扬暂时埋去心头的好奇,向素有行媒经验的她问道:“朝廷对民间婚事一向重视,文书一旦启奏圣上,户部将及时拨款,官媒府里外需要翻新,至少花费一个月之久,装潢期间官媒府不对百姓开放,我拟定于下月十五正式施工,你有何见解。”
他固然清楚,官媒府翻新需择好日子,免得选在了对百姓而言的良辰吉日,留下百姓诟病官媒的机会。
季山楂听闻他的话,悠悠放下手中的毛笔搁在了砚台,先擦一个响亮的马屁:“大人不耻下问,实属师爷的荣幸。”
“说人话。”
季山楂及时收回,娓娓道来:“若大人选在下月十五施工,按照这官媒府翻新的工期来看,八月中旬也不一定能完工,而八月中旬正是旺日,时宜纳采,纳采便是提亲,提亲一完成,新人便在私媒陪同下成对来官媒府登簿。”
“依我看,为避免任由百姓吃了官媒府闭门羹,岑大人倒不如提早数日,于七月初一前后动工,赶在八月中旬以前完工,这段时间也正是欠日,时日不宜三书六礼,难有人在这段时日做媒,更不用说来官媒府办事。”
“所言有理。”岑之扬只是认可她的话,并未完全有意将既定的工期修改。
季山楂心思放松,托腮看向他:“大人虽上任不久,但民间对官媒府的印象,也应略有耳闻,大人若认为鄙人有理,则应取之有所为。”
“莫是担忧户部的拨款不及时。”季山楂想入非非。
岑之扬松了口气,道:“并非,官媒府并非你的喜鹊庭,前庭后院上下厅府都需重新翻新,重构图纸不说,这官媒府工量之大,工期也赶,近来长安百姓兴动土,短时间内恐难找到能接此活的工匠。”
原来是担心这事,季山楂哂笑,言:“能找得到。”
她话里话外如此轻松,对上岑之扬存疑的眼神,她微微扬着唇角,笑话:“混这行的,当然要有点人脉在身呐。”
季山楂联想到李淳那队工匠,倘若李工他们目前有工在身,也能找他们介绍同行的工头来接活,更何况,偌大的官媒府,那工钱定能按时领取,摆在面前的香饽饽,谁能不抢着做呢。
她内心砸砸了两声,这岑大人,分明是长安本地人,倒不如自己在长安两年混得要熟悉,季山楂略为得意的自夸:“我当岑大人的师爷,岑大人可是赚着的呢。”
“好,那便定于七月初一正式施工。”岑之扬对她后半段话故作不闻,话毕便眈着她,季山楂接到他的目光,看得半花半痴。
面如冠玉的岑之扬,一双如墨的眉毛,眼睛点漆般明亮,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是看不腻的文雅俊逸的神态。
季山楂发现,岑之扬不对自己皱眉时,真是别有一番隽气。
“看着我做什么。”他喉结一滚,手背贴着檀木桌,欣长的手指半蜷着,指骨敲在了檀木桌上。
浑重的实木声让季山楂回过神来,她清了清嗓子,嚷嚷道:“可不是大人您一直看着鄙人么。”
岑之扬无奈般摇头,叹着声:“方才还自卖自夸,还以为你听懂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