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4、大夜弥天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一晃就过了一年。她每日都问守卫时辰，守卫都会如实作答。
　　她需要知道时辰，时辰代表着时间在流动，而不是静止，静止的世界容易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容易叫人疯魔。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若是普通人，定是度日如年，感觉熬过了五百年，深切体会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的痛苦。而她，并非凡人，一年权当是一次闭关修炼。
　　“一年来无人营救主人。而我无法打破囚禁主人的结界。”古灵垂头丧气地对泽漆上仙诉苦。
　　所以说，青黛是被天界放弃了吗？古灵不解。
　　天界估计不会为了一个小仙君打破三界太平清明的盛世，它的主人大概也逃脱不被舍弃的命运吧。
　　古灵顿时被这种惶恐感攫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她……不会有事的。”泽漆上仙心事重重，仿佛有什么话无法说出口，只是摸了摸古灵的头，“我已经看望过她，她很好。”
　　“你为何不救她出来？”
　　“她……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泽漆上仙的眼底划过担忧，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难道天界早知道她的处境却未做出反应？
　　如今仙界和悬空秘境两军对峙，关系紧张，就算天帝天后明知悬空秘境掳走青黛仙子，但为了如今的海晏河清太平盛世，也发作不得。
　　天界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小仙女再次引发战祸。千年前仙界与悬空秘境大战，彼时战场肝髓流野疮痍满目，最后两败俱伤。惨烈的仙悬之战就是前车之鉴。秘境地牢。
　　青黛盯着天花板的蜘蛛网发呆，久久不说话。
　　“木蓝仙君，一年不见你变得更丑了。这样的姿色，怎么还有脸赖在泽漆上仙身边？我要是你，就找棵树吊死，省得出来吓人。”
　　红色的绣花鞋闯入眼帘，青黛抬首，看到一双漂亮的杏眼傲慢冷漠地俯视着自己。
　　清冷的声音从地牢的走廊尽头传来，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充满不真实感。
　　青黛仙子紧紧抿着嘴不言语，眸色陡然变得深沉浓烈，敌强我弱，必须隐忍才能保命。
　　可她又不是死人，凭什么被人嘲笑？
　　被一个凡间的小姑娘捉来，还嘲笑自己丑，这谁能忍？
　　在仙界活了五百年，从来没有哪个嫌命长的傻缺敢这样冒犯女仙官。
　　这是逼我把你祭天？
　　再说我丑就丑，吃你们家大米了？睡你家的炕了？谁家有教养的闺阁女子会像你一般口出狂言！
　　蛇蝎美人叫曼干什么，改名曼陀罗算了，曼陀罗多配你的气质，你和曼陀罗都有毒。
　　青黛秉持仙女的自我修养，并不和这个黄毛丫头一般计较，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下心中的恶气。
　　“你懂什么，伤痕是我们炼器师的勋章。若想研制厉害的法器，受伤在所难免。你们这样娇滴滴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体会得到匠人的荣耀。”
　　言下之意青黛嘲讽独孤曼只顾儿女情长，胸无大志，毫无追求。
　　青黛特意撑起身子，笔直得像棵树，人要脸树要皮，神仙绝不能被凡人看不起。
　　“我告诉你，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木蓝仙君，本仙根本不认识她。”青黛强压下怒火，仙女的气质必须要拿捏住，不能破坏完美的仙子形象。
　　“不，你就是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失忆，可是你身上确确实实有她的气息。”
　　这个女人似乎很讨厌木蓝仙君。
　　一个女人讨厌另一个女人，会不会是因为两个人是情敌？
　　她错将木蓝仙君认成自己，是不是上次自己救下泽漆上仙让他们误会自己是木蓝仙君？
　　原来如此，一切都可以说通了。
　　青黛被人误认成木蓝仙君，木蓝仙君又是独孤曼的情敌！
　　“我在一次爆炸中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万一你找错了人那我岂不是很冤枉？”香炉中常年都在燃烧迷药，青黛的眼皮子打起架来，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叫青黛，在人间，青黛的别名就是木蓝。”
　　这句话莫名觉得好有道理。
　　完了，听她这么说青黛竟然无力反驳。
　　“撞名很正常，名字相似就更正常了。照你这么说泽漆上仙爱慕木蓝仙君，百年来他应该会照顾好我或者娶我，可是为什么着一百年多年来我和他从未见过，我们真的互相不认识！”
　　“这个……或许其中出了什么误会。天界道木蓝仙君战死，谁知道是不是掩人耳目的假死！”
　　“小小的悬空秘境还不至于让天界女仙官害怕，你们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铁链紧紧锁住青黛的双脚，稍微有点动作铁链就哗啦哗啦地响，此刻她就像个阶下囚。
　　“你……”独孤曼美目中带着愤怒，“前不久泽漆仙尊说要迎娶你，你作何解释？”
　　作何解释？我救了他的命，讹了他钱，忽悠他的感情，还伤了他的面子，这种话能说吗？好歹也是个仙子不是，说了我的脸往哪儿搁？
　　青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难道就是现世报？我不过是捉弄了一下泽漆上仙，没有珍惜那段仙缘，上天就要这样惩罚我吗？如果非要安排我仙凡恋，至少给我个董永啊，给我安排个土匪独孤鹿蜀是几个意思？
　　“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被三界嘲笑十年！他为什么不肯娶我！我都低声下气妥协了，我甚至接受做他的平妻，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
　　独孤曼歇斯底里陷入了疯狂中，她无法控制地释放出法力，青黛被她的法力误伤，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
　　“误会，都是误会，我真的不是木蓝仙子。不信，你可以去查。”
　　查？
　　谁敢查？一查不就坐实秘境之人绑架仙子了？
　　但若不查清楚，怎能解释清楚一切误会？
　　这就是个进退两难的死结。
　　“姐姐，你冷静点。”独孤曼大概患上了狂躁症，情绪容易失控，独孤鹿蜀对此甚是无可奈何。
　　会不会是她这疯癫模样让泽漆上仙不敢娶她？
　　爱情不止让人盲目，让人癫狂，还能殃及无辜。
　　“弟弟，看好她，别让她跑了。”独孤曼冷冷道，“反正你落到我们手上我就不会轻易让你走。借你羞辱一下天上的那个人也挺好，谁让他拖着婚期让我变成三界的笑柄。”
　　独孤曼嘴角勾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看到憋了一肚子坏水的女土匪，青黛心底隐隐生出些许了然，她要是再浪费口水跟一个女疯子讲道理，她就是傻瓜。
　　比惨她会，比疯她不会。
　　疯癫是仙女的盲区。
　　“我代表秘境给天界发了消息，说青黛仙子误入悬空秘境，领主热情邀请仙子做客。你就在这里等死吧！”独孤曼冷笑着拂袖而去。
　　误入？呵，误入个大头鬼啊，分明是明抢啊！
　　“你神经病啊！喂，放了我，别走啊！有本事单挑啊，绑人算什么本事！”
　　独孤曼留给青黛一个绝情的倩影，潇洒离去。
　　青黛再也无法保持仙女的修养，真不能怪她，实在是没办法和脑子有病的人讲修养。
　　“独孤鹿蜀，你姐姐有病，你不给治病还放纵她害人？你是不是也有病啊？你们全家是不是都有病啊！”青黛恼羞成怒，逮谁咬谁，反正这小子也不无辜。
　　“仙姑，姐姐一开始就打算囚禁你我是不知情的啊……姐姐犯病我也拦不住，你就委屈一下，我在一旁看着她，她才不会做更出格的事啊。我也不想掺和进来的，我也很委屈啊。”独孤鹿蜀实话实说，他对仙女姐姐好像天然不设防，她问什么都老实回答，要不是他拦着独孤曼，独孤曼早就给青黛下毒手，青黛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不杀之恩？感谢你关照有加？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好好一对漂亮姐弟，偏偏一个疯癫一个智障！
　　一阵困意袭来，呵欠连天，青黛的脑袋像鸡啄米。算了，好困啊，先睡一觉再说，可是脚底下像灌铅般似有千斤重，又让她睡不着，十分难受。
　　“喂，放我下来，你绑哪里不是绑，非得绑木桩上？我又不是犯人，就算是俘虏，也不能这样对待啊，腿都站麻了。你一个大男人，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打住，你可不是香和玉。”独孤鹿蜀现在垂头丧气，毫无精神，在这一仙一疯两个女人之间彼于奔命，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就头昏脑涨，不想和她多言语，但也顺了她的意，将她从木桩上放下来。
　　哎哟，脚抽筋了。
　　青黛没站稳不小心碰触到他的胸膛，一股奇怪的力量竟然从独孤鹿蜀的身体传到青黛的手掌，“你竟然……”
　　竟然有神力！
　　神兽繁衍的后代会继承自己的神力，但是这样的力量只有极少数后代才有机缘获得，有的甚至数万年都出不了一个超级天才。
　　而独孤鹿蜀，这个废材，没有灵根，没有灵力的凡人，竟然是神兽的后代，还拥有上古神兽的神力！
　　“喂，你摸够没有，快拿开你的爪子！”独孤鹿蜀推开她的手，脸上飞过两片红云，虽然对方长得丑，但是男女有别，这样的越矩行为实在有伤风化。
　　“本仙碰凡人都是对凡人的恩典。哼。”青黛不免对这个纨绔子弟产生浓厚的兴致，或许拉拢这个单纯耿直的少年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大夜弥天，越是逆境越是要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