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下）》Food刘油0612

4、第四章

　　“什么主意？”郭世华好奇。
　　“年家老太太把她表哥的儿子介绍给我外婆，就是我的外公啦，当时在德华楼里做白案师傅，他们在1949年的春节结婚。我外公人可好啦，一辈子对我外婆百依百顺，对老太太非常孝敬，完全是当自己的亲妈一样照顾。那个年代，想找一个靠谱的男人支撑家门多不容易啊。就光这一点，我家老太太常说，要一辈子感谢年家。”
　　“武汉解放后，因为我家老太太有初中文凭，就安排到工厂里做会计，年家老太太直接去大学教德语，生活终于安定下来。”
　　“更让人唏嘘的是，我家老太太去世后，没两个月，年家老太太也跟着去世了。她们做了一辈子的姐妹，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孤单，互相陪伴互相照应，算是实现了彼此的诺言吧。”
　　“年家老太太也只有一个独生女，我一直叫她小外婆，和我外婆也是相互照应了几十年。”
　　叶琳娓娓道来，80年的时光变迁，命运多舛下的挣扎求生，在她的讲述里渐渐具象化，渐渐变得清晰可见，泛黄的老照片里，那个坐姿娴雅的女孩子，经过岁月洗礼和世事磋磨，她付出全部的心力和情感，抚养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成人，为女儿安排最好的人生，成为被晚辈捧在掌心的老人家，她用自己的一生，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和爱戴。
　　郭世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琳，说到往事，她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双眼光芒更盛，溢满了温柔和尊敬，看得出来，她对未曾谋面的老太太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既心疼又骄傲。
　　叶琳垂下眼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不会，我觉得很亲切，也很有意思。”郭世华微笑。
　　“该轮到你啦，说说，郭家迁到香港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会在新加坡定居？”
　　“郭家迁到香港后，感到局势仍然不容乐观，香港在英国殖民者的控制下，各种□□、各种政党层出不穷，因为是国际中转站，□□非常严重，经常大肆搜捕□□人，我爷爷非常失望，再三考虑后，决定再次迁居，最后在新加坡定居下来。”
　　“郭家家族庞大，财力雄厚，在当时新加坡政府的支持下创建了OBC集团，涵盖金融投资、国际贸易、世界航运、医药科学、交通工业、电子科技等等。我爷爷是那一代的郭家家主，也是OBC集团的最高领导者。”
　　叶琳点点头，“我家老太太确实说过，她大姨母所嫁的郭家在当时的汉口是煊赫无双的大家族，非常有钱。那，你爷爷为什么非要见到叶家的后人？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才十几岁，我家老太太只是他的表姑而已，似乎不至于过了快80年还念念不忘吧？”
　　“我想，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令你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但，请你相信，都是真的，我绝无恶意，尤其是对你。”郭世华觉得，叶琳是个真诚善良，又很念旧重感情的人，如果自己一直隐瞒下去，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更是对她所说的那些过往情感的不尊重。
　　叶琳轻轻抿了一口大红袍，放下杯子，坦然的看着他，“你说吧。”
　　“今天中午我的话其实没有说完，刚见面怕唐突了你，事实上，我真正的诉求是，想请你，以我的女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回新加坡去见爷爷。”他故意着重强调“我的女朋友”这几个字，看到对面叶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一股无辜又莫名的气质，就觉得有点可爱。
　　她刚想张嘴说话，他就抬手打断，“听我把话说完，因为，我爷爷和你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一对恋人，他们相爱很多年却没能在一起。我爷爷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郭家和叶家，在我们这一代实现他的心愿，永远联系在一起。”
　　叶琳感觉到脑袋一下炸开了花，心脏突然快速跳动，砰砰砰的一下一下，撞得耳膜都开始生疼，伸出双手捂住嘴，将正要冲口而出的感叹和反问压回去，眨眨眼睛努力的平复心情。
　　“他们那时才十几岁二十几岁吧？又是表姑和侄子，怎么可能？”叶琳的声音里透着颤抖。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慌乱，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心急了。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真的，从来没有。”叶琳喃喃自语。
　　“也许，这是他们心里最隐秘最不愿与人分享的吧。”郭世华解释道。
　　“可是，我为什么要和你伪装男女朋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虽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但基本的逻辑思维还在，叶琳发现许多疑点。郭世华的爸爸不会介意吗？不会记恨父亲吗？郭世华是爷爷唯一的孙子，不至于为了孝顺而出卖自身，那伪装男女朋友又是为了什么？自己若是真的跟着他去新加坡，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郭世华从容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先喝口茶，压压惊，说来话长，我慢慢的告诉你。”
　　叶琳听话的喝了口茶，又将水杯放好，一副专心听讲的小学生模样，逗得郭世华笑了起来。
　　“其实，我爷爷终身未娶，我爸爸是收养来的。爷爷一生唯一爱的，是你家老太太，他等了一辈子，也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原来，他的心里，也同样背负了沉重的往事啊！叶琳想道。
　　“我爸爸长大后就从郭家搬了出去，也不参与OBC集团的事务。但我是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的，爷爷也最喜欢我，说我是他唯一的孙子，把我留在OBC集团一直做到了总裁的位置。可是，郭家的后辈很多，这个位置并不好坐，谁都知道我和郭家没有血缘关系，都觉得我不是下一代郭家家主的最好人选。”
　　“我能帮你什么呢？我外婆是老太太捡来的，我和叶家也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按外婆的愿望姓叶，来报答老太太的养育之恩而已。”叶琳更加不懂，两个同样没有血缘传承的人，为什么要为了姓氏而勉强在一起。
　　“具体的涉及到集团的商业机密，我不能透露更多，但我很肯定，只要你以我的女朋友的身份，见到了我爷爷，那么，郭家下一代的家主、继承人，就一定是我，我会是OBC集团最优秀的掌舵人。”郭世华眼神流露出犀利的杀气，与第一次在会议上看到的一样。
　　他收回眼神，看到叶琳仍是一脸迷茫。
　　今天交流获得的信息已经非常多了，料想她也不可能马上想明白，郭世华决定结束话题。“今天先这样，我送你回去，你可以好好想想，考虑清楚，晚一点答复我没关系的。”
　　叶琳没说话，她有些恍惚的跟着郭世华走出餐厅，上车，直到车子停在船厂临时公寓楼外，都没有回过神来。
　　郭世华下车，走到另一边，替她打开副驾的车门，叶琳下车后，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抬头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盈盈泪光，鼓起勇气说道，“你确定我是合适的合作伙伴？可我离过婚，而且，没办法生孩子。”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向公寓大门走去。
　　郭世华被她最后一句话给打的有点蒙，回过头看，叶琳步伐快而坚定，背影笔直，却显得有些孤寂和萧索。她。。。受过多少伤害，经历过多少失败？才会形成这样一个独立坚强，喜怒不形于色的个性？初见时只觉得她很特别，可是却没有想过，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说她离过婚，那没关系的，只要现在是单身就不怕，可能没有孩子，那倒也是不用担心，万一有人抓住了这个把柄，只要拿个说法出来堵住家族中那些人的嘴就行了，至于爷爷那边，既然能终生不娶的去等一个女子，想来晚辈的这点事，也不会介意的。何况，她只要是叶琳就够了，爷爷不可能不喜欢她。
　　郭世华靠在车旁想了很久，直到北风吹的他有点凉意了，才回过神，抬头看看公寓楼，不知道叶琳究竟住在哪一间，想想她一个人身在异乡，工作环境又这样艰苦，还得躲在角落里治疗创伤，大概也不算好过吧。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自己，没有放弃希望，不得不说，她身上的那股韧劲儿倒是有些像爷爷口中描述的叶素芳女士。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离开公寓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