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下）》Food刘油0612

35、第三十五章

　　这一晚叶琳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直到天蒙蒙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
　　她是被小橘子的哭声给吵醒的，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睁眼一看，8点半，要迟到了！她瞬间就着急起来，恨不得从床上跳下去，可转念一想，今天是劳动节休息日，还好还好，她拍拍胸口，起身去隔壁房间看小橘子。
　　本以为小丫头只是饿醒了哭，掀开她的薄毯一看，这才发现，小橘子的脖颈和胳膊出现大面积红疹，再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热，叶琳顿时心疼，赶忙问，“小橘子，身上痒不痒？还有没哪里不舒服？”
　　小橘子看到妈妈在身边，就没再哭，一边用小胖手抹脸一边抽抽搭搭的说，“有点痒，妈妈我是不是生病了？”
　　叶琳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安慰，“没关系的，咱们去找许萱阿姨就好了。”
　　小橘子的小脑袋钻出衣领，又伸手穿袖子，委屈极了，“不打针可以吗？”
　　叶琳笑了，“那我们和许萱阿姨说说吧。”
　　收拾好一切，她叫了个专车带着小橘子直奔武汉中西医结合医院找许萱。中西医结合医院的皮肤科是国家级重点专科，很多自制中成药治疗皮肤疾病的效果都非常好，一度被很多美妆博主给炒成“网红医院”。许萱在这里的皮肤科工作也有十多年了，早已是主治医生。
　　小橘子拿的是新加坡护照，因此被要求填表办理儿童就诊卡，许萱陪在旁边告诉她怎么填，当看到叶琳填写小橘子的生日是“2014 年6月 17 日”、血型为“B+”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惊疑顿起，又勉强压了下去。
　　春夏之交正是皮肤病的高发季，整层楼人满为患，为了不给医生再增加负担，叶琳让许萱带着小橘子去真菌检验室,自己则在外面等着。好在小橘子没哭，不一会儿就被许萱抱了出来，许萱笑着说，“是抵抗力降低导致的玫瑰糠疹，可能是第一次泡温泉引起的，加上温泉水也不是绝对干净，不要紧，吃点药增强一下免疫力就可以了。”
　　叶琳十分感激，连连道谢，本想请许萱吃饭，无奈她工作太忙，只得约下次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小橘子身体好起来，叶琳总算松了口气，这小姑娘可是她和郭世华的心头肉，不能有半点闪失。
　　又过了两周，叶琳还是惦记着请许萱吃饭感谢，这次，许萱答应的郑重其事，并且要求彼此都不带孩子，单独见面聊一聊。
　　叶琳跟着手机里许萱发的定位地址，来到位于硚口区建设大道的一家叫做“茶禅一味”的茶座里，叶琳报了许萱的名字，被服务员带到包间门口，服务员帮她推开门，她什么都没想便走了进去。
　　头“嗡”的一下就大了，因为，她看见桌子对面坐着的，是她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会一起出现的孙弘毅和许萱。
　　叶琳直觉的转身要跑，可她下意识的动作怎么可能抵得过和许萱二十多年的友谊？不出所料的被许萱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坐下。
　　完了完了，今天跑不掉了，叶琳无奈。他们两个互不来往已经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又和好？究竟是为什么？叶琳暗暗打量孙弘毅，好几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保养的很不错，除了眼角增添几条细纹外，看上去精神颇为饱满，也正看着叶琳微笑。
　　穿着明制汉服的服务员端了几样点心进来摆好，又转身出去替她们关好门。
　　叶琳还不知道如今茶座里做的点心都如此精致，荷花酥层层分明色泽淡雅，绿豆糕清香怡人，桂花糕莹白如玉，点缀一点点金黄的花瓣，看着实在是诱人。
　　一时间包间里安静下来，叶琳不再逃避，该来的总会来。
　　“叶琳，你知道陈子健的妈妈可能。。。”许萱谨慎开口。
　　“我知道。”叶琳干脆回答。
　　“前几天，孙弘毅给我打电话，我就跟他一起去协和医院，看望了他妈妈。”许萱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去看望一下他妈妈。”
　　叶琳其实大概能估计到孙弘毅和许萱约她的目的，只是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有家，有丈夫和女儿，再贸然答应什么似乎太不合适。刚想开口拒绝，放在茶桌上的双手被许萱轻柔的按住。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如果你拒绝我也能理解，毕竟在这之前我也好多年都不能原谅。可是，我看到他妈妈瘦成那个样子，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连手都抬不起来，疼起来的时候吃不下东西只能靠打针维持，我。。。我。。。”许萱红了眼眶，想起病房里陈子健妈妈枯瘦如柴的双手无力的握着她的手腕，那双充满期许和托付的眼神，满是病容却仍然慈祥可亲的脸庞，一颗颗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许萱两岁的时候妈妈离婚走掉再没回来过，她没得到过多少母爱，叶琳的妈妈性格偏执难以沟通，发起脾气来有点吓人，唯有陈子健的妈妈是令她们两个女孩都羡慕不已的，谁知道老天爷却总是为难好人，这么开明温和、通情达理、吃苦耐劳的母亲却没有能够享多少福，有时真是觉得命运不公。
　　孙弘毅递了张纸巾给许萱，她道谢接过，低头拭泪。
　　叶琳心里也不好受，拒绝的话没办法说出来，可若是答应又怎么跟郭世华交代？她沉默。
　　孙弘毅清清嗓子，“以前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当然，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能接受。”他接着说，“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也许会涉及到你的隐私，我先跟你道歉，但希望你别骗我，好吗？”
　　叶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没办法堵住孙弘毅的嘴，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小橘子。。。小橘子。。。是不是陈子健的女儿？”孙弘毅试探的问。
　　叶琳一下子站起来，心里的愤怒喷涌而出，“当然不是！你们胡说什么呢！”忽然回过味来，“我明白了，他妈妈真正想看到的，不是我，是小橘子吧？”
　　许萱和孙弘毅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抬头看着她，许萱疑惑，“那天填表的时候我有看到，小橘子的出生日期，还有血型。。。”
　　叶琳仍然坚持，“随便你们相不相信，小橘子就是我和郭世华的女儿。”她拿起包，迅速打开门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冲出茶座大门，她茫然无措的站在马路边，身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怎么办？她和郭世华的秘密就要被发现了！不行不行！不论去不去医院看望陈子健的妈妈，首先要让许萱和孙弘毅保守秘密不要对其他人说，否则。。。
　　她没怎么犹豫就转身回去，来到茶座包间，刚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听见孙弘毅小声说，“她说不是的，我们弄错了。。。嗯，那我不问。。。好吧，她要是愿意到医院来，我和许萱肯定陪着，你放心，嗯，挂了。”接着是手机放在茶桌上的声音。孙弘毅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是打给陈子健的。
　　叶琳悄悄将门推开一点点，想知道孙弘毅和许萱的想法，才能找到说服他们的理由。
　　“你俩靠谱么？就凭个出生日期和血型，脑补这么大一出家庭伦理剧本。搞砸了吧？”许萱声音不大，但语气满是嫌弃和鄙视。
　　“没道理啊，咱们再捋捋啊。”孙弘毅的声音里透着不甘心，“陈子健跟我说过，他和叶琳最后一次胚胎移植是2013年8月14号，两个星期之后叶琳办理离婚手续去上海驻厂，据我推测，她应该是到上海之后才遇见这个郭先生，对吧？”
　　“对，我记得叶琳和郭先生在新加坡登记结婚都已经是11月初了。”许萱点头。
　　“叶琳的人品、三观和性格咱们是清楚的，就算她和郭先生一见钟情谈恋爱，也不可能在婚前同居怀孕，所以，如果小橘子真的是她和郭先生结婚之后才有的，那出生日期肯定要在2014年9月以后。没毛病吧？”孙弘毅分析道。
　　“可我亲眼看见叶琳填表的时候写的是6月17号，而且刚才她也并没有否认。”许萱也跟着分析。
　　“所以这多出来的三个月怎么解释？”孙弘毅找到问题的关键。
　　“那咱们也不能逼着叶琳承认呀，她这些年过得多难啊！你让郭先生怎么想？还要不要这个家了？”许萱很着急。
　　孙弘毅顿时沉默了，许久才试探着说，“要不这样，咱们劝劝叶琳，陪她一起去医院看一眼陈子健的妈妈，不用带小橘子，到那儿把手机里的照片翻给他妈妈看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看破不说破，给老人家留个念想就算完事。”
　　“只能这样了。”许萱也觉得这个方法或许还能一试。
　　叶琳在门外听着许萱和孙弘毅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既怕伤害到叶琳好不容易得来的婚姻和家庭，又怕给即将离世的老人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和失望，也真是左右为难了。
　　叶琳推门进去，许萱和孙弘毅不约而同的有一瞬间的惊愕，大概也有点狼狈吧。
　　“你们说的办法，我要先和我丈夫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我可以答应你们。”叶琳直视许萱，“但是你们，还有陈子健，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对小橘子身世的推测告诉任何人。何况，你们的推测都不是事实。”
　　许萱有点惊讶，叶琳居然这么快就让步，哪有不答应的。
　　“我保证，我发誓。”许萱举起右手，“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们都会保守秘密。”
　　叶琳不再为难他俩，故作轻松的坐下来，“我们聊聊别的，叫服务员再加些茶和点心吧，我请客。”
　　许萱推了孙弘毅一把，“不不不，他来请客，谁叫他多话！”
　　他们三个谈了许多，关于陈子健妈妈的病情，关于各自这几年的经历，关于未知的以后。回国之前，叶琳从不敢奢望，他们还能有这样坦然聊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