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向月亮许愿》时白呀

51、第51章

　　灯火通明的酒馆里。

　　谢嘉煜清醒地坐在吧台前，他听着老板正在和那端的人打电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小酒杯，眉眼漾着浅浅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些什么，酒馆老板转头看了眼坐在位置上气定神闲的谢嘉煜：“对，他现在……”

　　谢嘉煜对上老板迟疑的目光，他装模作样地扶了下自己的额头，老板立马心领神会道：“他现在人很难受，状态也不太好，麻烦您尽快过来吧。”

　　结束通话后，老板将手机递还给他：“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谢嘉煜接过自己的手机，“谢了。”

　　老板好奇地询问了句：“跟女朋友吵架了？”

　　谢嘉煜：“还不是女朋友。”他抬起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说：“正在努力发展中。”

　　老板笑了，给他加油鼓气：“小伙子加油啊。”

　　曲晨放下手机后，就急匆匆的按照老板给的地址赶了过来，她在民宿门口打了辆车，赶到了小酒馆门口，她推开店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谢嘉煜坐在吧台前，手里还拿着瓶酒。

　　酒馆快到打烊时间了，店里已经没客人了，老板在收拾着餐桌，听到推门的动静，就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走了进来，他刚想说已经到打烊时间了，但转眼就看到女孩往谢嘉煜的方向走去，他立马反应了过来，识相的走到后厨去了，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谢嘉煜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似的，他刚抬起酒瓶，瓶身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住了，谢嘉煜停住动作，后知后觉般掀起自己的眼皮。

　　曲晨走过来就闻到他身上格外浓重呛鼻的酒气，转眼看到他面前的吧台上堆着好多个空酒瓶，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浅浅拧起眉梢：“小叔，别喝了……”

　　谢嘉煜看着她，慢悠悠地扯唇笑了下：“我这都失恋了还不让我喝酒。”他道：“哪有这么不近人情的。”

　　“……”

　　曲晨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她面色微僵，心脏像被搓揉成一团似的难受极了，她微微抿直了唇，没有松开握着酒瓶的手，轻声道：“对不起小叔，我先带你回去好吗？”

　　“回哪儿？”

　　“回民宿，你喝醉了。”

　　谢嘉煜垂下视线，漫不经心道：“我暂时不想离开这儿，酒还没喝够呢。”

　　曲晨见他醉得不轻，她道：“回去我陪你喝行吗？”

　　闻言，谢嘉煜这才看过来：“你陪我喝？”

　　曲晨点头，然后就看到他垂眸似思考了一阵，才漾开唇道：“也行。”

　　曲晨找到老板，想要替谢嘉煜结账，但酒馆老板跟她说已经结过账了，他还说：“小伙子看着人还不错，好好相处。”

　　曲晨神情微滞，她没说什么，朝老板点了下头：“谢谢你。”

　　她用手机打了辆车，等师傅将车辆停在酒馆门前，她才扶着谢嘉煜离开，上车以后，她帮谢嘉煜把安全带扣上，见他撑着车窗手搭着额头，她关切道：“小叔，是不是很难受？”

　　谢嘉煜淡淡的‘嗯’了声，他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难受。”

　　“……”

　　曲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她坐回自己的位置，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很快就到了。”

　　从酒馆回民宿的路程很短，七八分钟就到了，曲晨先下了车，然后绕到谢嘉煜这一侧，她打开车门，将车厢里醉酒的人扶了下来，谢嘉煜喝醉后脚步有些虚浮不稳，曲晨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民宿门前有段很长的台阶，谢嘉煜看了眼身旁板着张脸扶着自己的女孩儿，他稍稍直起身子，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曲晨和他几乎紧挨着身体，能感觉到他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自己的前额和发丝，还有这具比自己高大结实许多的男性躯体，她的心跳声有些剧烈，鼓动着她的耳膜，她抿起唇，有些害怕谢嘉煜听到自己这阵心跳声。

　　民宿的门没锁，曲晨推开虚掩的门，她扶着谢嘉煜走进了庭院里，院子里空无一人，前台的门还敞着，但没有见到值守的人，曲晨扶着人来到阶梯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谢嘉煜住在哪里，她转头询问道：“小叔，你住在哪间房？”

　　谢嘉煜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半阖着眼，没说话，曲晨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回应。

　　曲晨想到房间的钥匙上标记着门牌号，她沉思了会儿，腾出一只手去找他的口袋，她找到他的裤袋，只翻到了一部手机，她刚想把手伸出来，就听到头顶上方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摸哪儿呢？”

　　曲晨动作一滞，她抬头就对上谢嘉煜的视线，夜色深邃，只有阶梯上亮着盏照明的路灯，光线幽幽地落入他的眼里，让他幽寂的瞳仁泛起了令人迷醉的碎光，他的眼尾略弯，泛着浅浅的红晕，像只落入凡尘意欲勾魂的妖孽。

　　谢嘉煜张唇，缓慢地说了句：“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占我便宜？”

　　曲晨心头微颤，她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挪开视线：“我，找钥匙。”

　　谢嘉煜摆出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什么钥匙？”

　　“房间钥匙。”

　　谢嘉煜沉默了会儿，才道：“我还没在这儿开房。”

　　曲晨微愣了下：“那你的行李呢？”

　　谢嘉煜看着她笑得纯良：“知道你在躲我，追你都来不及呢，怎么还顾得上收行李？”

　　“……”

　　曲晨别无他法，只好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预订的是间单人大床房，房间面积不大，过道有些狭窄，曲晨想要将他扶到自己的床上，但谢嘉煜在她耳边说：“我浑身酒味呢，别弄脏了你的床。”

　　曲晨一听这话，心脏就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不太好受，他都喝醉酒了还在为自己着想，曲晨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几分怨责和恼怒，她低声说：“没事。”说着，将他放到了床上。

　　谢嘉煜坐在床边，抬眼看她：“乖，随便找张椅子让我坐着就行。”

　　曲晨没说话，将自己的枕头竖起来靠着床头，她默不作声地摁着谢嘉煜的肩膀让他靠上去，谢嘉煜喝完酒后身躯软绵绵的，被她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床头，他脸上的神情稍顿了会儿，随即撩起眼皮朝她笑：“怎么那么霸道呢。”

　　他的尾音绕着弯儿，像在说着缠绵缱绻的情话，曲晨没搭话，她转身走到电视机前，拿起电热水壶接了水然后煮开，她将桌面上的杯子洗干净了，开了瓶矿泉水，再把煮好的热水兑进去，她端着水走到床边递给了谢嘉煜：“小叔，喝点水。”

　　谢嘉煜看了眼她递过来的水杯，伸手接过来拿在手里，没喝：“不是说回来陪我喝酒么？”

　　曲晨见他还记得自己在酒馆说过的话，她道：“小叔，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清醒着呢。”谢嘉煜看了她一眼，挑唇笑：“小骗子。”

　　“……”

　　曲晨没搭腔，她转移话题道：“小叔，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谢嘉煜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没吃。”

　　曲晨想到他喝空的那几瓶酒，有点担心他的胃：“那我给你点外卖，先吃点东西好吗？”

　　谢嘉煜将手臂搭在肚子上，懒懒地耸搭着眼皮，无精打采道：“没胃口。”

　　“就吃一点，不然你明天起来会很难受的。”曲晨拿出手机，她打开外卖的界面，想看看现在还有哪家店在营业，她刚浏览着，一只修长的手抬起来盖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谢嘉煜说：“不用了，真没胃口。”

　　曲晨看着他这副恹恹的模样，想到是因为自己他才变成这样的，心脏像被揪紧似的，渐渐溢出酸涩和难受，她绷着张小脸，轻声吐出一句：“小叔，你别这样……”

　　“嗯？”谢嘉煜抬起眼，漫不从心地开口问：“我哪样儿？”

　　曲晨强迫自己正视他，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她绷紧了脸上的神情，很认真的跟他打着商量：“小叔，你能不能……别喜欢我了。”

　　“为什么？”谢嘉煜有些自嘲地弯起唇：“因为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曲晨默了默，道出实情：“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谢嘉煜：“为什么不能？”

　　曲晨正色道：“我们是叔侄。”

　　谢嘉煜对此不甚在意的模样：“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么。”

　　曲晨动了动眉：“那也不能……”

　　谢嘉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担心的是这个？”

　　曲晨没说话了，有种被人抓住了破绽和把柄的感觉，她见谢嘉煜沉吟了会儿，似乎在盘算着如何说服自己，她心里突然有种预感，只要他一开口，自己就会动摇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她侧身，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去帮你打盆热水。”

　　她躲进了浴室，从架子上找了个面盆和毛巾，她打开热水器，伸手试探着水温，等温度合适后她将花洒放进面盆里接水，她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才端着热水出去。

　　谢嘉煜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着枕头，手臂搭在身前，那双风流俊秀的眉眼低垂着，望着身上的被子似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在出神。

　　曲晨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谢嘉煜才抬起视线看过来，曲晨没去看他，她将水盆放在床边的地板上，拧干了泡在热水里的毛巾，起身后将毛巾递给他：“小叔，你擦擦身子。”

　　谢嘉煜没接，他靠着床头，望着她一笑，有些无赖的口吻：“我浑身没劲儿，手抬不起来怎么办。”
　　“……”

　　曲晨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她确实没办法放着他不管，她在心底默默地呼了口气，将毛巾展开叠好，帮他擦脸前，她盯着他这双蛊惑人的眼睛说：“小叔，你闭上眼睛。”

　　谢嘉煜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曲晨站在床边，微微俯下身子帮他擦脸，毛巾依次沿着他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和红润的薄唇擦拭过，曲晨看着他这张脸，忽然想到自己曾用笔触描绘过无数次这张脸庞，对他的五官和脸部比例都了如指掌，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触碰到他这张脸。

　　上天给了他漂亮精致的五官，也给了他超出常人的音乐才华，可是却不想让他一帆风顺，他这一路跌跌撞撞的，曲晨很多时候都无法想象这八年他是怎么从低谷里一步步爬起来的。

　　她也同样想不明白，比常人经历了更多艰难的他，该喜欢的应该是个同等不凡的女人才对，她这般平平无奇，又怎么会打动他的心。

　　谢嘉煜忽然睁开了眼睛。

　　曲晨动作一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这双风流无双的眼睛里，他的瞳仁颜色有些深，眼尾的红润未褪，还是那副勾人的模样，曲晨僵住动作，忽而屏住了呼吸。

　　谢嘉煜先是笑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吊儿郎当道：“你凑我那么近，想让我占你便宜？”

　　“……”

　　曲晨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将毛巾盖住他这张勾人的脸庞，胡乱擦了一通，然后蹲在地板上清洗着毛巾，她听到床边传来谢嘉煜轻轻淡淡的笑声。

　　曲晨克制着心跳，她起身后面无表情的帮他擦拭着手臂，她能察觉到谢嘉煜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她装作不知道似的没抬头，直到他开口说话。

　　“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谢嘉煜忽然道：“我把这事儿跟大哥说过了，他没反对，大嫂估计也知道了，我是征求了他们的意思才跟你说这些的。”

　　曲晨停了停手中的动作，突然想到自己从北京回来之后母亲对她在谢嘉煜这件事上的态度，她原本还诧异温清容怎么不对她和谢嘉煜走得近持反对意见了，原来是因为她知道了……

　　谢嘉煜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他的嗓子有些哑，语气腔调却是温和的：“老太太那边，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话，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她说的。至于其他亲戚，我来往的少，也不太在意他们的看法。”他想了想，“如果实在不行，我们换个没人认识的城市生活也行。”

　　说完这番话后，谢嘉煜看着她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顾虑，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曲晨听完他这些话，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心动，她只要答应他，这长达数年的喜欢和坚持就能得到圆满了，可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做梦似的，她暗恋多年的人竟然也喜欢她，这种难以置信的程度就好比她宁愿相信下一秒世界就会毁灭，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沉默了半晌后，曲晨才开口说话，她一板一眼地发问：“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闻言，谢嘉煜笑了，格外自然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调笑道：“你现在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挺讨人喜欢的。”

　　他放下手，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秒钟，他笑：“嗯……你长得很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

　　“……？”

　　“其次，我也很欣赏你的才华。”谢嘉煜唇边漾着笑，回答着她的问题：“特别是在我生日上弹的那首曲子，勾起了我不少回忆呢。”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不正经，跟她开玩笑道：“嗯，不是说让我不要喜欢你么，你当时就不应该弹那首曲子引诱我。”

　　“……”

　　“那天之后，我每当晚上闭起眼，脑海就会自动浮现你抱着我的吉他弹奏的模样呢。”谢嘉煜直勾勾地看着她，话说得格外直白，有点没脸没皮的模样。

　　“……”曲晨突然不想听他说了。

　　谢嘉煜点到即止，没再逗她了，他靠着床头，随手挑起了她衣服上用来装饰的帽绳，在手里把玩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从来没遇到一个像你这么爱护和包容我的女孩儿。”说着，他挑起眉眼望向她，悠悠一笑：“嗯，还特别护短。”

　　曲晨淡淡抿唇，没说话。

　　谢嘉煜继续道：“我前两年在街边卖唱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大哥，他在年轻的时候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儿，但因为女方父母没同意，他就提了分手，分手后没几年，他再去打探女孩儿的消息，才知道人出了意外走了。”他平静地叙述起这段往事，“他跟我说，世事无常，要是有朝一日我也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儿，千万别放手。”

　　听完这番话，曲晨心里一动。

　　谢嘉煜抬眼看她：“我当时不太理解爱情这回事儿，现在好像有点懂了。”他松开她的帽绳，突然向她推销起自己，“虽然不知道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但我人长得还行，也有那么点儿才华，会做饭，会做家务，脾气也还可以，还会疼人，除了没什么钱和年纪稍微大了点儿之外，应该也不算太差。”

　　说着，他眼尾勾起蛊惑人心的笑，对她道：“所以，先别着急拒绝我，考虑看看，或者等我追你一段时间好吗？”

　　曲晨心尖颤抖着，他的温柔渐渐抚平了她心底喧闹的情绪还有仅存的一点理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她就一定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向他投降。

　　她沉默了很久，谢嘉煜期间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催促她，他只是靠着床头，那双往日里勾人的眼睛安静耐心地注视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曲晨被他刚才那番话冲昏了头脑，这会儿空气安静下来，她突然发现谢嘉煜从刚才开始思维和言语都格外清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着他：“你没喝醉？”

　　“……”

　　“嘶——”谢嘉煜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脑袋突然有点晕是怎么回事儿。”

　　“……”

　　谢嘉煜没闹她了，他放下自己的手，望着她，一脸温润斯文人畜无害的模样：“还没给我答复呢，行不行？”

　　曲晨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掉下他设好的陷阱里了，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出生天’，她也心甘情愿的沦陷在他的陷阱里，甚至为此感到难以言喻的欢喜。

　　良久后，她轻轻应了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