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熹微》未暝山色

12、心有灵犀才怪

　　雏菊天真地舒展着花瓣。在阳光的抚摸下，它洁白柔软得像童话天空中的云。不染阴霾的童话和沁甜的糖果，大概是从前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只是，他已经十九岁，得不到他想要的糖果了。
　　木宁枝把那枝修剪好的雏菊放下，没有再看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他先是怔了怔，程疏靠在门正对的走廊墙壁上，视线恰好与他齐平。他把视线往下偏移，果然看到程疏微微曲折的两条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程疏也只比他高一截，腿却长得不可思议。
　　“离被强制送出这个世界还有十五分钟十九秒，”程疏看了一眼身份信息，笃定道：“要去道个别吗？”
　　木宁枝看看四周，走廊两边都空荡荡，只有地上干净到反光的瓷砖、打理好的新鲜花朵与恪尽职守的壁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也好起来了，大概鲜花总是有特权的，就像好看的姑娘一样让人心情舒畅。
　　于是他否决了自己本来的打算：“还是不了吧，童话不必有离别。”
　　沉静像是程疏的代名词，用不着他的时候，他安静得像一块冰，结冰、融化或是生出裂隙，什么都是静悄悄的。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目的明确，又好像漫无目的，一时间没有谁说话。
　　花园里人来人往，算得上有条不紊，都好像直接把他们两个忽略了似的，没人上前搭话，这时候，木宁枝才想起来：“时言含你有看到吗？”
　　“他说先去出口了。”
　　是因为看程疏等在那，猜到有话要说吗？这样看来，他倒是的确有件事比较好奇，他笑盈盈偏头地看着程疏：“你怎么和含含解释的，心有灵犀恐怕不是你说的吧？我不是含含，这个说法我只信一半。”
　　程疏听到这，眉毛微微弯下，眼角捎了些哭笑不得。他晃了晃手背上的光点，坦然道：“是啊，被你看出来了。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能了解到你的一些状态……你大概看成账号关联就行，大概是交换信息时生成的，时长七天，还没办法轻易解除。”
　　“我那时候……看到了你的倒计时。”所以才那么巧合。
　　“我想也是。”木宁枝点点头，然后没头没尾地笑着说了一句，“那我要是怎么样了，会对你有影响吗？”虽然他说的是“怎么样”，潜台词却是“出事的话”，程疏听得漏掉了一拍心跳。血液和心率无声无息地开始加速，转化成言语挣脱牙齿的封锁：“会，以后大概还需要你帮忙，留个联系方式吧。”
　　木宁枝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有点可惜，但他在程疏面前毫不掩饰自己不想活的意图，大概是因为程疏此前已经答应过他不会告诉时言含。这实在让人有些想磨牙，一个暂时性的约定，被用得像是签了终身的保密协议一样，怎么说都是程疏亏了。
　　“你撒谎会耳朵红吗？”木宁枝饶有兴趣地看着程疏的表情，双手背后，心里像是已经有数，“还是太热了，嗯？”
　　“不要胡说。”程疏脸上一热，但仍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上他的当，“我很少红脸红耳朵，撒谎也不会。”虽然……感觉耳朵的确已经燎着了，但不知不罪，当不知道就行。
　　“联系方式的话，1***011。”木宁枝没有再问，常言穷寇莫追——虽然这话也不是用在这的。“你来过这样的世界至少两次了吧，离开之后会忘记什么吗？”
　　“故事相关都说不出去，除了身份牌，忘倒是不会。”
　　“那积分有什么用？”
　　“兑换，以及等级晋升，积分的消耗不影响兑换，但有门槛。”
　　“啊，”木宁枝听了个音就明白过来，“我积分不够吧？”看来这次是拿不了了。
　　程疏点点头，然后又道：“出去后外面时间和之前来的时候是一样的，不过受到的伤会在我们的现实复现出来。”
　　那什么张哥还是许哥的还挺可怜的…别这么莫名其妙残了或者落下病根啊什么的……木宁枝还在想，一只手突然放在他颈上——确切地说，只是手指：“红痕还没消。”这个行为显得有些亲昵，他平时和时言含勾肩搭背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任程疏碰了。
　　没消就没消吧，只要出去后时女士不要找上门就行，不然没法解释。
　　程疏收回手，对他说：“隐藏成就会有额外奖励。”其实待会木宁枝出去自己就能看到，但他总想说点什么，多说几句话。
　　“那么到时见？”木宁枝说。
　　程疏稍稍愣了一下，眼前木宁枝身上的白色开始扩散，逐渐侵占了他的视角，骤然的纯白又突然却自然地转变成了纯黑。原来是时间到了。该做一个好的道别的，比如，下个世界见？还是我们的世界再见…？他忽然觉得世界两个字有些甜。
　　……
　　纯黑的世界里，悠远的声音播报着木宁枝的个人积分：『骑士』玩家的得分是：
　　10（得知真相）+5（保护公主）+10（隐藏成就得分）
　　【玫瑰之陨】获得成就：玫瑰与诗与歌
　　额外奖励：将有99%几率从本世界抽取，1%几率从其他世界抽取。
　　木宁枝确认了抽取，心情不免也有些激动起来——毕竟是第一次获得这样的奖励，还是用命换的。虽然他的命也不怎么值钱。

　　一道白光如流星坠落在他手上，光亮熄灭后定睛一看，并不是什么卡牌，而是实物：【一根红线】
　　看详情是这样的：
　　【月半半唤鹊作桥，线团团把约相牵，从此连理枝纠缠，比翼双双飞天边。
　　（永久道具：把两个玩家联系在一起，牵动红线可以传送到对方身边，每回合两次。） 】
　　木宁枝觉得，这对一个单身了十九年的大男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侮辱。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是永久性道具，功能也挺好用的，除了他的红线根本不知道往哪牵之外，确实很不错了。
　　抽取结束后有五秒的倒计时，随着零的定格，纯黑的世界也彻底放下了帷幕。

　　木宁枝清醒后瞥向旁边的时言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时言含才有点后知后觉地道：“我的亲妈，这不会是真的吧…？”
　　“你还真当做梦啊祖宗，这反应弧有点太长了吧？都过了才来害怕。”木宁枝有点好笑，看时言含瘫在沙发上笑了笑，自己把护身符贴身收起来后，也跟着没坐相地在沙发上躺着。
　　“……风牵铃铛，是过往的响，云烟成雨已没入山岗……”手机铃声响起来，时言含拿手垫着头，看着天花板突然有点感慨道：“这铃声你换了也有五年了吧，没想着换一个？”
　　“她喜欢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所谓。”木宁枝说着，困难地起身抓住手机，电话一通一秒变声，认真又礼貌：“你好，请问找哪位？”
　　“我找你，木宁枝。”隔着电话线听程疏的声音感觉有些奇妙，本来他声线就有些偏低，这样听起来更显冷淡，像冰碎一样清凌凌，听起来能将人冻住。
　　“你在钟萃市？具体什么位置，我订机票来找你，有些事情需要见面才能说清楚。”
　　时言含呆了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发小连联系方式都给人家了，半天只发出一个音：“哈？”
　　似是听到旁边有人，程疏又补充了一句，“我对你们市不太熟悉……可以麻烦你我在你家附近租一间公寓吗？”
　　“我家就我和含含，要不你来我家住？”木宁枝想了想轻快地说道，“收你半价房租。”这话本是揶揄程疏，程疏却照单全收了：“太便宜了你会吃亏，全价就好。”
　　“好了，我去收拾行李，麻烦你们多担待一下了。”程疏说完利索地挂断了电话，而时言含看他们一来一往之间，自己又多出一个室友，在那瞪大了眼睛——怎么就不问问他呢？？？但如果是程疏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时言含本来还倒得像个软体动物，被木宁枝一肘子戳得跳起来，本来要发火，被木宁枝按住手好声好气劝道，新室友要来了，还不好好收拾一下？好像是有道理，于是被忽悠去一块儿干活了。
　　于是，到最后时言含也没能问出他想问的问题——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