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熹微》未暝山色

11、童话中的水晶球⑤

　　“骑士先生，抱歉打断您的思路……”这次出声的不是小白鸽，而是木宁枝手心里的玫瑰。她从两人只言片语的来往中，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仍有些疑惑未发，“虽然大致可以理解您的猜想，但是……您好像没有证据。”平心而论，玫瑰一直把女巫当做救命恩人，一时间的确难以接受“被救”这件事是一个谎言。
　　木宁枝却转而问小白鸽：“女巫是个什么样的人？”
　　“诶？我只是听说，几百年前她当过王宫的座上宾，最后因为行事过激被封印到森林深处了……这能说明什么吗？”
　　“长久的封印能使仇恨消弭吗，能打磨人的性格吗？”
　　“自然不能，短时间的确会让人觉得黯淡无光并且反思错误，但时间长了只会助长恶意、令人疯狂……”玫瑰回答，“可是这与女巫有什么关系呢？”
　　“其一，几百年前她对人的善意就已经寥寥无几，更不消说如今。其二，如果没有猜错，你们三人身上都携有小白的羽毛……没错吧？”
　　小白鸽啾了一声，算是应答。
　　“先不说你们变成这样是不是诅咒的原因，但肯定获赠尾羽在前，对不对？而如果要说诅咒，最先应该想到的其实是女巫，但是大家都不会——因为她再次现世的消息没多少人知道，因此从没人提过诅咒，都以为那只是一场病。女巫——如今的『殿下』也没有告诉你，那其实是诅咒，对不对？ ”
　　木宁枝笑了出来，声音好听却有些凉：“医生束手无策的症状，女巫却能信手拈来……亲爱的玫瑰小姐，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我听说，再微小的诅咒也需要对症下药，像这样牵扯到人身上的诅咒，不是消除诅咒的源头无法解除。”
　　玫瑰有些呆愣，没有再说话。
　　“那为什么女巫要扮成殿、殿下的样子呢？”小白鸽似是察觉到氛围冷下来，另挑了一个话题开口：“她用自己的样子岂不是更好，毕竟她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人……”
　　木宁枝有些想摸摸肩上白鸽的头，但还记得自己鲜血满手，沾上一分一毫都觉得玷污，默了片刻后道：“我也这样想过。后来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她不得已这样做。我猜想诅咒失败对她会有一定反噬，这个反噬让她不得不借用殿下的名义留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很可能是把大家封闭起来的同时，自己也没能逃出去，但是她又在寻找你……公主殿下的灵魂，这大概就是关键了。”
　　“那医生他们会有些危险吗？”小白鸽担忧地说道。即便只是殿下，却仍然还是会术法，多危险啊……
　　“我猜不会。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毕竟这世界是不允许有两个一样的角色同时出现的，就算另一个有术法也不行。但钻规则的漏洞，就不必和NPC说了。
　　“我相信啊。”小白鸽不假思索地说道，然后她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好像被找到了！”
　　“那我们来交换一下吧……就赌，她会不会先对身为白鸽的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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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宫殿中。
　　莫子语突然走不动路了，好像被无形无影的空气墙阻挡住了，程疏当下心里了然，招呼时言含就在附近寻找，莫子语则是咬着牙拉住了了身边的男人：“不用过去了，就算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你也打不过程疏。”“那你就甘心给他们当通关道具，什么好处都讨不到？！”男人一脸戾气，想来是对被支使怨气深重，倒也没敢真的过去要点什么，估计是把“打不过程疏”那句话听进去了。莫子语这时低下头没有说话，眼前是愧疚和后怕不停的交织，最后被小肚鸡肠的男人磨得不耐烦大声吼道：“我差点欠他们一条命你知道吗！”刚吼完眼泪就掉下来了，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也说不上委屈，倒是那男人看她哭了略微收敛，只是小声叨叨了一句：“你…你看你这不也说了……不是差点么，不用放在心上……”
　　莫子语也不想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他，约莫是私心不想给人知道难堪的一面，就没再说话。
　　“咦？”时言含二人当然也听到莫子语的吼声，砸了下嘴：“怎么还有一出英雄救美？”他是自言自语，但声儿一点也不小，完好无损地落进了程疏耳朵里。程疏作为知情人没有吭声，他就只好继续在殿中各个房间来回穿梭，找木宁枝说的东西。
　　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程疏的脸好像黑了点。
　　“诶，找到了！”当时言含走到走廊的终尽，把那扇门暴力打开时，看见阳光从精致的护栏间落进来，被拉长切割成几个碎片，暖洋洋地落在一朵花上，给玫瑰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陈设大体是什么样的没人去在意，两人的眼神只落在了玫瑰上。
　　时言含走过去捡起玫瑰，一瞬间，手背闪了闪。
　　【找到公主的玫瑰：已完成 2/1 】
　　他查看了任务，眉眼间闪过惊讶之色，却看见程疏的神色忽然不对，没来得及解释就要过玫瑰往舞会的方向跑，好像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一样。带得时言含也紧张兮兮起来跟着跑，但确实体力跟不上，一会就见程疏没影了。
　　说回木宁枝那边，他用喙咬着玫瑰在一边的壁灯上站着——他和小白鸽交换了身体之后，很快便如他所料地被女巫堵住了。
　　他歪着头问，“用灵魂搜索来定位是比身体定位消耗大呢，还是条件更苛刻？”
　　女巫笑得轻蔑，仿佛成竹在胸：“有什么关系？你既然知道我能定位到你，怎么还敢找死？”
　　他咯咯地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拖时间：“已经落在你手上了，不如说说怎么处置吧。”
　　“那个骑士对你的忠心就仅限于此了吧，你怎么还敢大言不惭？难道你还期盼能有人赶过来救你！”女巫冷笑一声，手心开始凝聚光芒，霎时日光湮灭，星光闪烁：“你所珍视的子民们的灵魂，都成为了天上的那些星星，我看你不如和他们做伴去吧。”
　　光芒如弦上之箭将发，却还听到木宁枝说话，“诶等等，我还有句话想问。”
　　这boss的确很有操守，就真的停下来任木宁枝不紧不慢地说：“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要问你那个问题吗？还是你虽借用公主的身份，却不能成为她，力量也一直在被削弱？”
　　女巫终于明白他话中所指，恼羞成怒当即指尖凝出一道光刃，形似月牙势破风，木宁枝避无可避地被打中了，白鸽的身体在接触光刃的瞬间成为了碎末，而他的灵魂无所依地飘了起来。
　　“……对不起。”他轻声道。
　　白鸽为了救公主灵魂已经消逝，而现在连身体也已经湮灭。他这么坏，只好以死谢罪了。
　　只是眼前忽然发出了巨大光亮，他抽空看了眼系统任务，淡淡一笑。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个人任务也算得上圆满，就是没命去拿。【玫瑰之陨】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00:00:09。他恍然觉得自己应该想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想，好像能想到的人都是他这一生借了别人运气遇到的……唔，除了程疏。那还是值得笑一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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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光淹没木宁枝的那一瞬间，或许是心有灵犀，程疏启用了之前他没看过介绍的那个技能：
　　【落幕】
　　“嘘，听我说。向前走出这扇门，演出将在此落幕。接下来就是我们……”
　　“好烦，快进吧，我还等着看下一个节目呢。”
　　（拨弄无形的钟表使时间变动三分钟。使用次数：1/1）
　　程疏摁下了快退。除了他和他手中不受影响的玫瑰，一切都倒退了三分钟——
　　他更早找到了装着公主灵魂的木宁枝，在他手指触碰玫瑰的一瞬间，玫瑰生出了刺，反噬让女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好像把整个世界惊醒过来了，天空骤然变暗，群星纷纷坠落，划过光弧——
　　宫殿终于有了生气。

　　“喂，别装死啊。”时言含的声音。他嘟囔着：“怎么还不醒，这也没磕在地上，脑子磕坏了？”
　　“别着急。”这是程疏。
　　木宁枝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宫殿华丽的穹顶和灯火，还有两个人。一个非常熟悉，一个还不够熟悉。
　　“……”
　　“呀，活着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
　　“这下你可就欠程疏一个超大的人情咯，看见没，人脑门上四个大字：救命恩人。”
　　啊……怎么又欠了。木宁枝无奈地想。倒退的记忆犹在，情况的确称得上是千钧一发……虽然他还活着，但结果大概还是可以的吧。
　　神志清楚后，脑袋里开始播放自时间倒退后到故事结束的记忆——不过与其说记忆，过场动画反而更形象一点。

　　【玫瑰之陨】在玫瑰获得新生的那一瞬间结束了计时，但诅咒虽然破除，玫瑰小姐却还是不能完全变为人——她被女巫毁去的是身体而非灵魂，这也是她们之所以不同于其他花朵会说话的原因，不过，这也完全可以交给钟表匠了，夙愿得偿，据说连钟楼上的钟都高兴得多敲了几下，一不小心让重聚的人们多睡了三天三夜。
　　这就是童话镇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