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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洛阳红尘梦 ...

  •   第二日,果然如黜儿所言,雨过天晴了,湛蓝的天空仿佛要滴出水一般。

      那两棵红花矮树在春雨的洗礼后变得愈发的娇嫩了,一夜之间仿佛又绽开了数朵。树下的嫩草仿佛也在一夜之间长高了数寸,草叶上晶莹的水珠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让人怜惜得舍不得踩。

      眺望远处,隐约能见到连绵起伏的山麓。

      空气里弥漫着春日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让人忍不住贪婪的嗅了又嗅;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水坑,映着蓝天白云,格外的静美。

      雨朱走到一个小水坑前,轻轻的蹲了下来。

      水中的人儿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秀发下有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虽不甚大,却格外的灵动,笔挺的鼻子下,一张小巧的嘴巴红润而有光泽。整体看来,这张脸,虽然不是绝美,却自有一番风流的味道,尤其是眉宇间英挺的神色,更是衬得整个人秀而不媚,俏而不妖。

      这就是我吗?雨朱静静的问自己。她眨眨眼,水中的人儿也眨眨眼;她挑挑眉,水中的人儿也跟着挑挑眉。

      捧着自己的脸蛋,雨朱有些满意的笑了,原来自己长这样,原来自己这么的美丽!

      “丫头,上车吧,今儿还要赶远路呢!”青姨已然坐上了马车,见雨朱依旧半蹲在一个水坑边发呆,不禁轻轻的叫唤了一声。

      “哎,这就过来。”雨朱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水中的人,这才快步的向马车走去。

      马车在崎岖的小路上不住的颠簸,雨朱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远处的山麓与朝霞,近处的荒草与树木,还有那山路上的青石板与野花,无一不让雨朱看得心旷神怡。

      “娘,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雨朱,您以后就不用丫头来丫头去的叫唤她了。”黜儿说道。

      “嗯……雨朱,名字还蛮好记的,雨朱,你以后就叫我青姨好了。”

      “哎,青姨……”雨朱乖巧的冲青姨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丫头长的不错,看样子也挺机灵的,当真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青姨故做关心的问道。

      “嗯……是什么也想不起了,不知青姨是怎样遇上我的,或许我能寻回一些身世的线索。”雨朱有些难过的望向青姨,又缓缓的低下头。

      青姨看了黜儿一眼,道:“我们昨日赶路之时,见你昏倒在山路之上。那时天色已然昏暗,倾盆大雨即将来临,我们实在是不忍心见你一个女子孤身在荒郊野外,于是才将你扶上车,又安置在客栈之中。”

      雨朱连忙感激的点头:“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只是二位可知为何我会出现在那里?当时我身上可有什么线索之物?”

      青姨微微一笑:“当时你身上的东西已经被洗劫一空,估计是遇上山贼了。那时你衣衫褴褛,浑身是泥土,我还亲自帮你擦了个澡,为你上穿我的衣服呢!”

      雨朱大窘,慌忙谢过青姨,而黜儿则在一旁冷笑。

      她又哪里知道,青姨口中的一切,其实都是谎言?

      一路上,青姨与黜儿也没有吩咐雨朱做太多的事,重活累活有庄义这个大男人去打理,雨朱每天无非是扶着黜儿走路,帮青姨洗衣服,偶尔掸掸客房里的灰尘,或是去买些随行用的干粮。日子久了,和大家混得熟了,青姨与庄义也不再把雨朱当外人看,雨朱也自是将他们当作自己唯一可依赖之人,对他们是百般信任,万般依从。

      只是黜儿,雨朱觉得,他与自己之间,仿佛总隔着一层隔膜。

      哪怕是他对自己温柔的笑,却依旧让雨朱觉得这笑容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是遥不可及。

      一路风尘仆仆,又颠簸了二十来日后,终于到达了京城洛阳。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

      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

      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

      京城洛阳,九朝古都。在无边的繁花与春柳的锦簇下,这座苍老而浮华的城市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温婉,让人止不住的去留恋这座帝都的繁华与秀美,去品位这座古城的诗韵与恬静。

      虽是初到洛阳,但不论是这里的菜肴,这里的口音,还是这里的繁华,都给雨朱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蓦然,这股亲切之感让她有些莫名的悲哀,依稀里,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似。只是……拍拍脑袋,依旧是空空如也,自己是谁?自己可有亲人在京师?

      想来想去,前尘往事依旧是空空如也,雨朱既是伤心,又是颓废,还带着几丝无奈。

      青姨将一行人安排在一个叫做李家巷子的老宅中。老宅虽然古旧,然而巷子里古意盎然,不论是地上裂迹斑斑的青砖,还是房前苍老的合欢树,无不给人一种闹中取靜之感。据说这个房子曾经是青姨的爷爷的,后来他们举家搬迁出了京师,于是房子也就空了下来。现在再回京城,恰好有个地方落脚。

      青姨与雨朱将房子好好的打扫了一遍,庄义则将破落的家具重新修补了一番。不出一日,整个老宅便焕然一新。

      选房间的时候,青姨将最北边的屋子让给了雨朱,自己则与黜儿住在南头的两间小房内,庄义是这里唯一有能力捍卫众人安全的男丁,当仁不让的住在了靠门口的那间大屋。

      老屋的构造格并不繁复,房间在厅堂的左右边,而厅堂的大门正对着天井。天井里有口老井,水质甘甜爽口,井旁还有几棵老梨树,此时正值开花的时节,风一吹,花瓣洒了一地,引得蝴蝶蜜蜂在此不住的徘徊。

      青姨说先不忙着找亲戚,容她先去找往日的姐妹聚一聚,再与黜儿商议认亲的问题。

      于是,当她将一行人等安置好以后,便出门了,却也没说去哪,只是一连几日都是到晚上才回家,也没有带上黜儿。对于青姨的行踪,黜儿也不多问,只是喜欢在她走后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老井的边沿上,一坐坐一天,一面看天,一面踩踏着地上飘落的花瓣,神色三分落寞,三分心不在焉,仿佛满怀心事,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自从入京后,每天也没雨朱什么事,除了中午做饭,傍晚的时候去市集买第二天的菜,以及将中午的饭菜热热给黜儿和庄义吃。闲着的日子里,雨朱开始东想西想,想自己的身世,想自己的父母,想黜儿……有时侯,雨朱觉得自己很同情黜儿,有时侯,雨朱又觉得黜儿很神秘。每日,她试图着和黜儿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却已然觉得有又尴尬又胆怯。于是,她搬来一个木板凳,就放在天井的老苹果树下,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陪黜儿坐着,一坐坐一天。有时坐的烦闷了,她会好奇的偷看黜儿,然后又慌忙的低下头去,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方才的举动会不会被黜儿看见,此刻的黜儿又会不会正在看自己。

      一连几日,都这么过去了,直到今晚。

      下午青姨回来的时候,居然破天荒的带了一只烧鸡和一小提酒,说是大家伙难得在一起,要好生的聚聚。雨朱不明她想说什么,只是不声不响的将碗筷摆好,随后又把热过的剩菜端了上来,再按照各人的胃口盛好饭,待青姨,黜儿与庄义都坐下了,才抽出椅子坐下。

      “黜儿,庄大哥,雨朱,我们明日就不需要住在这个破旧的地方了……”青姨笑吟吟的将酒给庄义斟上,又为自己与黜儿一人撕了条鸡腿。

      “我……明日不想去……”黜儿轻轻的拨动碗筷。

      他的头压的很低,额间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雨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放下碗筷,青姨叹息:“你是想要反悔吗?”她的脸上并无愠色,只是望向黜儿,烛光下,雨朱能看见青姨哪琥珀色的眼珠子闪亮亮的。

      “不是反悔……只是,我不想与人争,我只想和您一起过着平凡的日子……”黜儿轻轻启齿,却微微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有些哀伤的迎上青姨的目光,随即又低了下去。

      “你是知道的……你不属于过这种生活的人……”缓缓,青姨淡笑。

      “从当阳到巫州,巫州到永昌,永昌到茂州,茂州到凉州,最后从凉州到京城,数次千里迢迢的行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坚定的孩子,没想到……”青姨似在自顾自的说,眼光却瞟向黜儿。

      “夫人,公子再坚强,终归是个孩子,他……”庄义终于忍不住插口,可是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他的余光不经意的瞟向雨朱,仿佛有什么话欲说出口,却又顾及到她在这里,而生生咽下去了。

      青姨也轻轻的看了雨朱一眼,随即轻笑:“大家吃菜,吃菜,好久都没迟到肉了,今儿都别客气……”

      雨朱看看黜儿,看看青姨,又看看庄义,突然间,她觉得饭桌上的气氛仿佛突然间有些变味。

      蓦地,她有些伤心,止不住感慨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娘,您放心,我也就是说说,还请娘今夜早些入睡,莫要耽误了明日的要事。”半晌,黜儿突然抬头,眼中带着几丝明媚的笑,仿佛先才的话不曾说出。

      可雨朱却定定的觉得,他的笑中总带着些其他的东西,自己看不透……

      半夜,雨朱起来入厕。厕所离黜儿与青姨的房间不远,所以必须要从他们门前走过。迷迷糊糊间走过他们的房间时,却见黜儿的房间半虚掩着门,里面黑漆漆的,而青姨的房间却紧锁着门,一丝星残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忽明忽暗。

      “你若反悔,今夜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和他都不会逼你……”声音极小,却依稀能辨出是青姨的声音。

      “青姨,放心……我今日无非是临时的怯弱了一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上京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否则,你我都要死……”却是黜儿。

      雨朱觉得自己依稀听见他叫她青姨,而不是娘。但是再想想,也许是自己听错了,深更半夜的起来,脑子浆糊成一块,兴许是自己平日里“青姨”“青姨”的喊得多了,所以才会听错吧!只是他说,不来京,他们都要死?这又是为什么?

      雨朱想着,半晌无解。

      “夜了,你快去睡觉吧,明日……”青姨的声音更加的小了,断断续续的,雨朱什么也听不见,也懒得再听了,只想快些解决完事回房躺着。

      入厕完回来,刚走过他们母子的房门,却听“吱呀”一声,青姨的房门被推开了,光芒从她的房间里撒出来,漆黑的厅堂蓦地有了些昏暗的残光。

      黯淡的光影中,只见黜儿从里面缓缓的走出来,他的脸在背光的黑暗处,看不清表情。

      可是雨朱看得分明,他一双眼映着烛火的残光,兀自灼灼闪亮。

      “你怎么在这里?”黜儿冷不丁的问道,眼中带着狐疑而警惕的神色。

      雨朱哼哼道:“半夜起来入厕,呀,难道你也是吗?”

      黜儿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是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嘴角还挂着几滴干了了口水,才缓和下神色,淡淡的说道:“方才娘唤我去说些事情,现下正要回房。”

      雨朱又“哦”了一声,“那你早些睡吧,我回去了!”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几滴眼泪水顺着哈欠从眼角滚出,看得黜儿不禁皱眉,再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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