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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符言 ...

  •   凤凰于九天之上盘旋,易梦一回生两回熟,再度登机时终于斗胆站在鸟背上俯瞰下方。

      她离崖边有一段距离,只能勉强看清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沿着峭壁上蹿下跳。她问白凤哪个是盗跖,白凤答:“逃的那个。”

      “怎么看出来他们哪个是逃的?”易梦揉揉眼抱怨道,“他们跑得太快了我眼睛都花了。”

      “那你可得看抓紧看了。目前他们只是在试探对方,还没拿出真正实力。一会儿真跑起来,你更看不清。”

      这真的是肉眼可以跟得上的速度吗。

      这不比博尔特燃?

      所以为什么不能录屏后0.5倍速播放。

      因为我失去了我的手机。

      可恶。

      易梦望崖兴叹,聚精会神观望了一阵,终于在章邯掏出锁链的刹那将他与盗跖区分开,她大喜道:“我看出来了!大人我给你讲解讲解。”

      “讲解什么?”白凤以余光瞥她一眼。

      “赛事直播。”易梦清清喉咙,开始声情并茂地解说现场,“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这儿只有你我两个人,哪儿来的大家。”

      “这不是还有你的凤凰和绿茶鸟吗?”

      白凤侧脸看了一眼乖乖立于他肩头的谍翅,又看向易梦:“你为什么这么叫它?”

      易梦哪敢当着谍翅的面说它坏话,只得随意胡诌几句:“因…因为它喜欢喝绿茶!那天我在客栈看见它,它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茶杯看。”

      她好不容易蒙混过关,再看向崖边想再续前言时不由一懵,懊恼道:“完蛋!我又分不清他们俩谁是谁了。”

      白凤抬眼朝崖边一瞥:“左边那个是盗跖。”

      “多谢大人指点迷津。”易梦感激地道了声谢,她不敢再分神,视线紧紧随着崖边两人,开口道,“在短暂的热身后,两位选手的比赛来到白热化阶段。大秦代表选手章邯抓住机会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墨家派出的选手盗跖毫不逊色,回了一招凌波微步!他有闪!章邯一袭不成没有气馁,连出三拳,这是什么,这是爱国志士不把法外狂徒逮捕归案不罢休的气魄!哎呀盗跖又闪了!看来这盗王之王的名号是名副其实。良辰美景奈何天,今天章将军的运气似乎不佳噢。狭路相逢勇者胜,且看是秦将章邯将这梁上君子成功捉拿,还是盗跖技高一筹顺利逃脱?”

      易梦稍稍换了口气,她见白凤与谍翅已是沉浸式听戏的状态,心生歹意顽劣地勾了勾嘴角,拖长音道:“现在插播60秒广告。”

      此言一出谍翅和白凤都不爽了。白凤还未抗议,谍翅身先士卒,发出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叫声,易梦一阵耳鸣,她心有余悸地抬手捂住耳朵,请白凤翻译一下鸟语:“它是在骂我吗?它说啥了?”

      这话太脏,不仅有损谍翅的淑女形象,而且显得它没有教养。白凤不愿译,虚虚答了声:“非礼勿言。你说的广告是什么?”

      就怕你不问呢!

      易梦兴冲冲地将多年来遭受的迫害转嫁予他们,张口便来:“广告广告,当然是广而告之的东西啦。我为诸位念上几则。拜师学艺,认准小圣贤庄!该私塾有百年建校历史,依山傍水而建,校园环境优美,更有骨干教师齐鲁三杰一对一传授六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海无涯,哪里不会问哪里,一句为之奈何,便有吾之子房为你答疑,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谍翅听得津津有味,俨然忘记了先前的赛事直播,它不再乱蹦乱跳,乖乖停在白凤肩上安静地听。易梦见它如此配合,备受鼓舞!兴致勃勃又现编现造了一段给它听:“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就收伏念牌手剥核桃。纯天然无污染,谁吃谁说好!开业大酬宾,一颗仅售一银两,一手交钱一手交核桃,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易梦还想再念上几则,可惜章邯已率影密卫与盗跖打得不可开交,易梦担心再念下去那边就要收场了,赶紧打住,扬袖指向崖边道:“观众朋友们欢迎回到现场,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战况比刚才还要焦灼!秦将章邯果然有备而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主帅使剑,后卫使链,刹那间便对墨家盗跖形成两面包夹之势!看!拔剑了拔剑了,章邯拔剑了!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章师傅切他中路!哎嘿躲得漂亮!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偷遍天下无敌手的盗王之王果然敏捷异常!章邯再刺!影密卫与此同时甩出了锁链,着!盗跖被抓啦!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随着章邯收官,易梦的解说也告一段落,她唯三的听众(一人二鸟)听得并不尽兴,奈何盗跖已被捆住手脚再无翻盘的可能,只能就此作罢,眼巴巴看着易梦听她来个总结陈词。易梦不愿辜负她少得可怜的听众,为给他们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闭幕词,铆足了劲模仿起公孙玲珑的声音,她一边从怀里掏出面具戴在脸上,一边悠然翘起兰花指,瓮声瓮气道:“今日一见,可知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谍翅哪见过这恐怖如斯的模仿秀,当即表演了一个恃宠而娇,就势一摔躺在白凤肩上,两爪朝天装死。易梦见状哈哈大笑,她没笑两声忽而重心一斜,原是那脚下凤凰过于专注听她说话忘了振翅而飞,既无侧翼遮风,又无安全带可系,易梦被趁虚而入的气流掀得一个趔趄,人差点从鸟背上滑下去,好在凤凰有灵,下坠片刻后从神游中醒来,抟扶摇直上云霄,颠锅一般将易梦颠平了。

      虽是有惊无险,出了这么一桩意外,易梦不敢再站起来,她趴在凤凰背上,双手绕过它的脖颈,如尾生抱柱一般死死环抱它的腹部,一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撒手的样子。

      白凤见她窘态,乐极而笑。他本抱臂而立,此时堪堪一坐,一手搭于左膝,一手抓她后衣领往上提了提:“还请公孙先生勿以恶小而为之,别勒坏我的凤凰。”

      易梦担心把他的直升飞鸡搞坏了,虽然不敢完全撒手,但好歹松了些许力道。公孙玲珑的面具正扣在她脸上,闷得她呼吸不畅不算完,还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个不停。易梦遂申请支援:“还请白凤公子勿以善小而不为,帮我把面具摘了。”

      “你何不自己摘?”

      易梦以眼神示意自己抱凤凰的双手:“我没手啦!”

      “你可以用第三只手。”

      易梦愕然:“我哪来的第三只手?”

      白凤指了指易梦的左手,“一只”。

      他又指了指易梦的右手:“两只。”

      最后指了指她左右手相交叠的地方:“三只。”

      “……”易梦吃了瘪却碍于处境困窘没法发作,只好强颜欢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人殆天授!大人你能见义勇为一下吗?”

      白凤懒懒伸手,本是要把那面具扯下来,余光瞥见章邯正朝这方向看,疾然转手不轻不重压了压易梦的脖颈:“等一下。”

      易梦被他这么一摁整个脑袋埋在凤凰背上,呼吸更不畅了,她不明所以挣扎着想抬头,听白凤道了声“章邯在这”,顿时屏气凝神不再乱动。须臾,她听白凤说“好了”,这才猛地抬头,不管不顾地松开抱着凤凰的手,将附在脸上的面具一把扯开,大口大口地呼吸。

      白凤听她气息慢慢平缓后,才开口道:“章邯看见我了。”

      易梦忐忑道:“那他看见我了吗?”

      白凤无法确定,耸耸肩答:“你戴着面具,就算被看到又如何?”

      “大人你是不知道啊,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易梦忧心忡忡道,“我怕章将军一叶障目胡说八道一通,一传十十传百,明天天下皆知流沙白凤凰与名家公孙玲珑相期邈云汉……大人你的清誉岌岌可危。”

      “他要说便说。”白凤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杀人无数恶贯满盈,哪有什么清誉可言?”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大人实在好心态!”易梦夸赞了一句,继而小心翼翼道,“但以我愚见,大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并不是嗜杀成性啦……”

      白凤扬了扬眉毛,其诧异之态不亚于鲁豫有约“真的吗我不信”。

      易梦举例论证,以理服人:“大人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在阴阳家那个有温泉有樱树的后院,有两个阴阳家小喽啰,大人跟我说他们死透了,其实他们还是活着的嘛。”

      白凤奇之:“你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我以为他们诈尸,被吓了一大跳好吗!”易梦讲着讲着不免露出了幽怨的神色,“大人你明明没同他们下死手,干嘛骗我他们死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信了。”

      “死生亦大矣!”易梦慨然长叹,“这种事上大人可别再随口一说,我真的会信的。”

      白凤默然片刻,没允诺却也没回绝。易梦只当他答应了,她垂手往袖袋里翻了翻,掏出一朵花来,往前递了递:“孺子可教也,奖励你这个。”

      白凤背手不接,视线下瞥看了看那株植物:“这什么?”

      “刚才出门的时候冒死摘的。”

      “冒死?”

      易梦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此事不消说。我在晓梦面前大肆吹捧儒家人,把他们说成了舍身服侍草木的环保人士,才勉强让她对儒家有一丝好感,要是让晓梦知道我说一套做一套……她能砍了我。”

      有这个故事加成,那平平无奇的花顿时变得养眼起来。白凤稍一犹疑还是将它拿了过来,于指尖轻转一圈,而后开口道:“我们做杀手的不无端收人东西。既然收了,我便得答应你一件事。你有何夙愿,提吧。”

      阿拉丁神灯竟在我身边。妈的早知道许愿那么容易她就该把这一路的野花全采了。

      易梦贪念一闪而过,紧接着便被自己未泯的良知拽住了。

      这只是路边一朵花哎,用一朵花换一个愿望岂不是拉低了整个杀手市场的收价。

      她又不是丧尽天良压榨的资本家。

      易梦纵有心愿万千,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于是道:“我一时没想到,想到再提可以吗?”

      白凤摇摇头:“逾期作废,过时不候。”

      易梦毕竟不是圣人,被这么一刺激又不忍浪费,遂与白凤协商道:“那大人定个期限?我一定在此之前想出来。”

      白凤沉吟半晌,道:“那便定在我从蜃楼回来那天?”

      蜃…蜃楼?那得是只活在预告片尚未开播的剧情了吧?

      易梦突然意识到她赖以生存的上帝视角即将离她而去,在不久的将来她本就不明晰的前路将因剧本缺失变得更加混沌不清。

      沧海横流日,小圣贤庄是不是要被烧了啊?

      若真被烧了,那么多儒家弟子能去哪呢?我会去哪呢?我们真的还有相见的机会吗?易梦越想心里越没底,恍惚间只觉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得,怆然至极,也就无欲无求,无所纠结,反倒洒脱起来。

      “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能曰了吗?”

      白凤莞尔:“曰。”

      “大人得闲,来参观参观小圣贤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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