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无暇》渡瑟

3、我的皇姐

　　　局面如此，却还是有许多人，他们披星戴月，在有熊大厦将倾之时仍为这个国家全力付出。
　　我钦佩他们的赤忱，对仲太弼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加之他是迄今为止被我演哭的人，我再怎么也觉得该将自己勤政爱民的形象继续装下去。又安抚他半天，好说歹说，他才依依不舍的打算告退。
　　“太弼，日头难熬，明日就别来了，我择日去拜访您罢！”
　　“人老咯，老臣也走不动了……殿下国事为重，不必在意臣。”
　　他摆摆手，独自往殿外走去，脚步在余晖中有些蹒跚。我侧目给了岁喜一个眼神，他便小跑着过去搀扶对方。
　　今日时间过得很快，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三重门后，我复又单手撑着脑袋，发了会儿呆。
　　夕阳的余晖透过几重门窗，落在青铜器皿上又晕染了几许光泽，再四散开来，映得整个明堂殿金碧辉煌。
　　我生出了出去走走的想法，便当真提步往外。七月流火，我一出三重门，便感受到了暮夏的晚风，煞是舒服。再一抬眼，就是重重宫阙外的漫天霞光，还有几只盘旋云下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鸟。
　　这样的景色我在羲和宫也不是没见过，却头一次对那些鸟心生羡慕：它们可以自由的翱翔，可以自由的选择去处，可以自由的吹风……
　　多好……
　　觉得日子过得飞快的不止我一个，有熊国剩下的日子也没多少天了，许多人自然恨不得一天分成两天过。
　　乌支的进攻没有停止，他们已经将云洲大半的土地收入囊中。十二皇兄带领的五万重明军却还停滞在云梦泽，他已向朝廷递了不知多少回请发军饷的折子。
　　我却没法子给他答复，因为整个朝廷如今都在为国库为什么没有存余追本溯源。
　　这日朝会格外热闹，因为户部和工部的人吵起来了，双方你来我往，将近几年来的一应事物都翻了个遍，户部指摘工部虚报大历皇陵用料，工部举报户部十三司记录不实，又说吏部尚书收受贿赂……
　　我做在龙椅下首，手上的奏折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身后的位置空空如也。
　　往下看去是杂乱无章的朝臣，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玄色朝服，我却仿佛能重他们的神色和站位上能将他们分门别类。
　　我一个一个的扫过他们的脸，看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还有的默不作声，对上我的目光也不闪躲，倒让我有种心虚的感觉。
　　除了七皇兄和十二皇兄在外带兵，我其他的皇兄也在，此刻却是作壁上观。
　　“呵，都是股肱之臣啊！”
　　我的目光并不能制止他们的争吵，于是我又默默的把玩起手上的折子。心里的想法却被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待反应过来的时，朝堂已一片死寂。
　　我尴尬的将手上的折子又翻了两遍，脑袋里飞速旋转着下一步的动作。
　　……
　　索性就将折子扔了出去。
　　我的力道不大，折子在空中画了个弧线，轻飘飘的落在一人足下
　　“各位若是吵完了，不如想想怎么让乌支停战?”
　　我的声音没带任何感情，这是我应付朝臣惯用的伎俩，没有感情，他们听到的信息就会往他们想听到的方向去联想。
　　“殿下莫急，我朝派去的第七波求和的使臣快回来了！”
　　说话的是刚刚与我直视的那人，他的声音自带磁性，平日里一定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可此刻我却被其气得倒吸了两口凉气。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正是那日我父皇葬礼上讽刺过我的那人，我记得他。
　　“本宫不急，不过就是届时大家换个身份争论罢了，想必诸位也是极期待的”
　　此话一出，其他人便纷纷埋头。唯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遥遥与我对视。
　　“期待谈不上，就是乌支民风不羁，殿下斯文清秀如此，不知到了他们那里熬不熬得住。”
　　“这么说你早做好了退路了?”
　　他跟我一样说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亦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有了顾及。
　　“那是自然！”
　　“赵谦，你身为一朝宰相！卖国求荣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
　　说话的是仲太弼，此刻他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我才借此得知他的身份。
　　“太弼话别说得如此难听嘛！咱们殿下不也挺期待的？”
　　他手里不知在把玩着什么。
　　“有熊是你的家！”
　　这次说话是另一位大臣。
　　“家?诸位可没资格说这话。”
　　“你……”
　　那人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却仍还有人站出来与他对线：
　　“云珹啊！再怎么说，有熊也是你的故土，你在朝为官少说也有六载了，你……”
　　“赵尚书说得在理，鄙人倒是想问一问赵尚书为官三十载，如今国难当头，你有什么高见?”
　　“……”
　　眼见着他们又吵了起来，我无奈的又掏出本奏折，这次无论如何也扔不出去了。
　　“岁喜！”
　　“给诸位大人安排午膳罢，时候也不早了。”
　　岁喜听了我的吩咐，正打算退下，我又摆摆手让他离我近一些。
　　“让御厨放开了做，饭钱从各位大人的俸禄里扣。”
　　“……是”
　　众人的耳力着实令我羡慕，这话我当真没说得太大声，却能令嘈杂的朝堂再次安静下来。
　　“殿下且慢！臣家中已着人准备了膳食，这就告退……”
　　“啊！可是这军饷的事还没定夺呢。”
　　“殿下有所不知，这事急不来，急不来，咱们明日继续商讨”
　　“可是这日头毒辣，本宫担心大人们中暑啊！”
　　“无妨无妨，臣等身强体壮……”
　　“好吧！本来还想沾沾各位大人们的光呢，近几年收成不好，本宫好久没见荤腥了，既然各位都忙着归家，那本宫也不好强留。大人们走好！”
　　每次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早朝，他们不乏我都乏了。
　　众人散尽，我慢吞吞地绕到屏风后面洗了把脸后重重往玉床上一躺，再没有起来的动力。
　　好家伙，连着大半个月丑时末睡，晨时初起，任谁都熬不住呀。
　　“阿珉！你在里面吗？”
　　半梦半醒之际，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迷蒙中应了一声，转瞬间耳朵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皇姐！疼疼疼疼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