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不可能是这样！》水寒川

21、两不相欠

　　裴清风原本是不想理霍琰的，但窗外忽然下起了雪，楼底下的人群都散了干净，唯独剩下霍琰一人孤独站在原地。任雪落满了他一头，脸上冻的毫无人色，他仍是不肯离去，无知无觉跟个石雕的人似的一瞬不瞬的凝着他家的窗户。
　　他俩像是在进行着一场心理上的拔河比赛，谁心软谁就输了。
　　最终裴清风没有心狠过霍琰，输了。
　　裴清风一把揪住霍琰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告诉你了，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你听不懂是吗？！”
　　霍琰当然听得懂，他知道裴清风不想见他。
　　可是，他怕，怕裴清风听到之前他与魏隽的那番话知道原来魏隽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后，他会心软给魏隽一个机会。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便寝食难安。
　　霍琰冻的青紫的唇含着讨好的笑，“你别生气，今天除夕夜，之前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过年的。看，我还带了你喜欢吃的抹茶蛋糕。”说着他费力的提了提手里的蛋糕盒。
　　“是在市中心那家最大的蛋糕店买的，九层的。”
　　蛋糕用巨大的浅绿色半透明包装盒包裹着，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大，盒上却只覆有零星落雪，显然，之前是被人仔细护着的。
　　九层蛋糕又大又重，霍琰却用自己被冻僵的双手一直提着，不舍得放下来须臾，生怕磕坏了丝毫。
　　裴清风望着那双冻的通红肿胀不堪的手，后槽牙忍不住咬紧。
　　“那个约定已经被你自己拒绝了，还记得吗？我没有兴趣与你在这里掰扯，现在，带着你的东西和人给我马上滚回你自己的家去！”
　　“我后悔了。”霍琰目光凝着裴清风，长睫簌簌，眼底闪烁着凄楚而恳切的光，“裴哥，能不能让我反悔一次，就这一次，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我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站在这里？”裴清风咬牙切齿的问道。
　　霍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裴清风怒极反笑，他松开抓着霍琰衣领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霍琰望着裴清风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胸腔里跳着的心脏，被冰雪一寸寸冰封的声音。
　　好冷，好痛。
　　可即使冷极痛极，他还是不想走开。他甚至想，冻死在这里也挺好的，那样裴清风就没办法再赶他走，他就可以日日呆在裴清风身边，看着他跟着他，别的男人休想靠近他半步。
　　生生死死，他们都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裴清风这么执着，或许是因为他仅仅是想让裴清风原谅自己，又或许是因为，这就是所谓的爱。
　　他爱裴清风，所以不愿如了裴清风的愿，与他再不相见。
　　裴清风快步走到楼梯口，身后的霍琰仍直直的望着他。寒冬腊月的风吹过树梢楼梯，发出似哭声的悲吟。
　　裴清风脑海里不其然掠过那张灿烂明媚的照片上，曾经笑容也如同向日葵般灿烂的少年。
　　裴清风倏地顿住脚，微阖了下眼，他还是不能对像别人一样对霍琰狠下心来。
　　转过身，裴清风看向霍琰，道：“只此一次。”
　　许是因为冻的太久，霍琰反应有些迟钝。当他反应过来裴清风话里的意思时，那颗被冰封的心脏里炸开滚烫的岩浆，霎时融化了所有冰雪。
　　他咧嘴笑了起来，开心的像个小孩。
　　他就知道，裴清风不会对他这么狠心的。
　　跟着裴清风回到他家，霍琰小心翼翼的将蛋糕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揉搓了几下冻僵的脸和手，忙走到餐桌前，坐在了裴清风对面的位置上。
　　房里开着暖气，在充足的暖气让霍琰冻的青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他主动倒满酒，举起酒杯对裴清风笑道：“谢谢裴哥让我和你一起过节，我先敬裴哥一杯。”
　　说着，他一仰头，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喝完，他又给自己满上，而后再次举起，“过去我做了许多错事，谢谢裴哥不计前嫌，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说着，他又一饮而尽。
　　裴清风抬起眼皮神色淡淡的看着霍琰豪气干云的连灌了两杯酒进肚，没有说话。
　　客厅的电视机里传来喜庆欢乐的歌舞，暖烘烘的房间，丰盛的饭菜，窗外时不时冒出绚烂的烟花，以及对面坐着的人，无一不让霍琰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这是在他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望着对面的裴清风，冷淡的表情被暖黄的灯光柔化，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要是换做以前的裴清风，他应该笑着与他碰杯，与他吐槽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如何如何，与他争执着今晚的餐具该谁洗。。。。。。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一个人自顾自的演着独角戏。
　　不过，幸好，裴清风已经做出了让步，同意给他弥补的机会。霍琰相信只要他用心努力，那个对他好的裴清风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零点的钟声响起，电视机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经典曲目《难忘今宵》，他们这顿年夜饭也结束了。
　　裴清风抬眼看向霍琰，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供应商入选名单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琰抿了下唇，顿了顿回道：“你在第一份供应商名单审核签字之后，我利用你的手机登陆公司内网，将优敦实业手动加了进去。”
　　“公司内网自动连接了数据库，没有通过审核的供应商即使你手动添加进去，系统也会显示错误选项，在沈浪线上进行最终审核的时候，就会被发现。”裴清风道。
　　霍琰磨了磨后槽牙，道：“沈浪审核的时候从来就只看人，要是你提交上来的案子，他一般都不怎么看。再加上那天我去找他审核签字的时候，撞见了他的丑事，他一时心虚就急匆匆签了字让我走了。”
　　想起那天沈浪和人谈论裴清风的腰身尺寸时，脸上那种猥琐恶心的笑，霍琰心里就止不住的涌上一股怒火。
　　闻言，裴清风并没有多少表情，对于已经被他踢出世界的人的事，他一点没兴趣知道。
　　“那么，优敦实业的受贿又是怎么回事？我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算是证据确凿了，你是怎么让警察相信不是我做的？”
　　受贿是受贿罪成立的条件，他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就是受贿证据。在证据面前，他想知道，霍琰是如何帮他和自己脱身的。
　　“优敦实业落选之后，他们的代表找到了我，想要通过我对你行贿。我，我那时被嫉妒迷了眼，就，就想到了这个计划。”霍琰艰难道。
　　“我，我利用你的手机冒充你和他们代表发消息，等到他们将钱转到你手机上后，我又，又趁着你不注意将钱转到我的一个幽灵账户上，这个幽灵账户是我玩暗网是用的，除了我没人查得到。然后这个幽灵账户每个月固定日期会给沈浪的银行账户转账，直至将所有钱转完为止。”
　　难怪霍琰让他‘求’他的时候说，他可以帮他摆脱困境。关键证据握在他手心里，他想让他脏他就脏，他想让他白他就能白。
　　裴清风不无嘲讽的笑道：“看来那时候我应该听你的建议，‘求一求’你。”
　　“对不起裴哥。”霍琰满脸羞愧地急急拉住裴清风的手，“我混蛋我无耻，裴哥你骂我吧，或者打我也行，打到你出气为止。。。。。就是求求你别让我走好不好？”
　　裴清风没有挣开霍琰的手，而是勾勾唇，没头没脑问了个问题，“霍琰，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霍琰愣了下，立刻回道：“裴哥责任感很强，有义气有担当，头脑机智，还善良，富有同情心，心肠也很软。”
　　霍琰能把想到的褒义词汇统统套到了裴清风的身上。
　　裴清风闻言，轻笑了一下，甩开了霍琰的手，他笑意微冷的道：“你错了霍琰，我这个人心其实很硬。”
　　“而且，我心眼很小，凡是辜负过我的人，我不会想看他第二眼。”
　　霍琰脸色变得难看。
　　裴清风继续道，“霍琰今天让你进来，并不是因为真怕了你的威胁，而是因为一起过节的提议是我先提出的，我需要为我曾经说过的话买单。”
　　“现在除夕夜已经结束了，你该走了霍琰。”
　　霍琰缓缓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丝笑，“今天确实晚了，我明天再。。。”
　　“以后都不要来了。”裴清风打断他的话，冷冷瞧着他，“这个房子我是把它当成了家，但我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如果你再来的话，我只能将它卖了。”
　　“霍琰，你确定要让我因为你而卖了自己的家吗？”
　　霍琰想起裴清风带他来这里的情景，那时这里还是毛坯房，裴清风高兴的对他说他有家了，拉着他每个房间看，还兴致勃勃的描绘将来对这栋房子的装修，那时的他眼里都是期许的光芒。
　　这栋房子对裴清风而言，不仅仅是水泥砌成的建筑，是心灵栖息的港湾，是他漂泊无依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
　　作为同样无家可归的人，霍琰太懂有家的珍贵。他不能毁了他的家，让他再次无枝可落。
　　钻心彻骨的痛从胸腔里传来，霍琰想扯出一丝笑意来，可试了多次都未能成功。
　　他咬紧嘴唇，拿起桌上还剩下半瓶的酒，倒了满满一杯，举起杯子，对裴清风笑了笑，说道：“忘了和裴哥说除夕快乐，现在过了零点了，已经是新年了，那我就祝裴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说完，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霍琰深深的凝望了裴清风一会儿，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走到门口，他顿住脚，“对不起裴哥，我让你失望了。”
　　裴清风神色淡淡的注视着前方，没有看霍琰也没有说话。
　　霍琰最后看了裴清风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无边无际的苦水快要将霍琰淹没，他埋着头快步往下走。
　　真是太天真了。
　　竟然以为裴清风让他和他一起过节就是原谅他了，还敢妄想了以后。
　　简直痴心妄想！
　　裴清风既然不想再见他，那他就成全他好了，就当是回报了他资助他的恩情，从此以后，他霍琰与裴清风两不相欠！
　　霍琰冲到楼下，迎面刺骨的风雪拍打在脸上，他猛地顿住脚，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回头望向那扇窗户。
　　暗下来的灯火，熄灭了霍琰心中仅存那点希冀，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他抬起手，触到一手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