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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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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闲散无聊地逛到稽睿所在的御书房,刚走到门边就听里面传出稽睿的暴喝,隐隐夹杂着折子落地的声音。
“查了这么久,你们告诉朕说没有真凭实据?次辅王显扬、侍郎许啓澜、五经同考官被你们折腾了这么久,现在来一句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定罪?”
守在门口的福公公见了本王,正要进去宣告,我摇了摇头,站在门外听了起来,只闻房内有人道:“皇上,恕下官无能,此事确无真凭实据,何鹏也只说自己喜欢看些旁书,这才答上了考题,且何鹏与许侍郎虽然有交情,但是并非深交……”听这语气,应当是刑部尚书冯胜冯大人,此人是个傲骨,一张脸不分四季阴惨惨的,就连说话都是一条直线,从来不会抑扬顿挫。
“那你的意思是说周赋诬告?”稽睿冷道。
“诬告倒也谈不上,此事本就蹊跷……”
“哼,冯卿,你倒是左右讨好,一会说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定罪,一会又说不算诬告,那你告诉朕,这件事,如何决断?”
“皇上,在臣等的调查中发现,王次辅等人全是依法而行,不存在舞弊的举动,但此事在天下仕子中影响颇大,臣以为,应免了许侍郎的职,革去何鹏状元名衔,永不录用。”
大殿内一片沉默,我冲福公公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乖觉地喊了一声:庆王到!
喊罢,我整整衣衫,只见稽睿高坐龙椅之上,冲冯胜甩了甩袖子:“回去写份折子递上来吧!都退了。”
我这皇侄现在愈发威严华贵了,举手投足都暗含帝王霸气,虽然只比景渊小一岁,但是看上去比景渊老成持重得多。
三法司的头们冲我行了个礼走了,背上全被汗水湿透,我瞧瞧稽睿,想必他屁股底下也是黏答答的。
“皇上,出去吹吹风吧!这么热的天!”
稽睿撇撇嘴,道:“不去,日头正毒着呢,吹哪门子的风,朕记得皇叔喜欢莲子银耳汤,朕命人冰了送过来,今日难得皇叔过来,坐着说说话多好,小福子,让侍候的人都退了,没朕的传召,一律不得靠近!”
我知他是懒得动,只好陪着他坐在偏殿里喝莲子银耳汤。
“三法司那些人也倒霉,摊上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尤其是冯大人,本来就要顺着皇上的意思做,还要挨顿好骂,演了这么多年的双簧,不容易!真不容易!。”
“嗯,所以说皇叔眼睛毒,挑的人真是一点不差,那时皇叔举荐冯胜来做刑部尚书,朕觉得此人不怎么样,结果久了才知道他的好,非但喜怒不形于色且清廉非常,最重要的是,他对皇叔忠心耿耿……”
“哎哎哎,皇上,这话可不对,他是对你忠心耿耿,对我忠心耿耿有什么用?我能赐他良田千亩如花美眷么?他是看皇上是一代明君,所以对你忠心耿耿,何况,他是我派到陇上那边的人,现在也该让你知道了,先前瞒着你,是怕你偶尔言语有失,这可是我最后一步棋,你不会怪我吧?”
稽睿呆呆看了我好半晌,匆匆将自己碗里的莲子尽数捡了给我,低着头说:“皇叔,皇位就是你让给朕的,这些年有什么大小事全是你帮朕担着,为了朕的事情,皇叔操碎了心,朕,朕都不知道怎么谢皇叔,何谈怪呢……”
“稽睿……”
自他登基后,我再未如此唤过他,稽睿一听此言,猛然抬起头来,急道:“皇叔可是有事?”
“没有,我这般叫你,只是想告诉你,除了皇上和臣下的关系,我们还是亲人,当我年少的时候,皇兄,哦,先帝曾像我关爱你一般关爱着我,你不嫌我忌我,我已经够知足了,又怎么担得起你的谢?他日你解决了朋党之争,我就寻个清净地去隐居,这些年对朝中那不见血的厮杀也烦了,何况,皇叔是个断袖,没孩子……”
稽睿警觉地看了我一眼,瞬间回到那张帝王脸,淡淡地道:“皇叔你的意思是要朕送给龙子给你?找个女人赐婚给你帮你生孩子?还是追封你当太上皇?”
我摇摇手,道:“没,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领个孩子,等我百年之后,你叫你那些个龙子龙孙多多关照一下就好。”
稽睿白了我一眼,道:“皇叔……你真是目光远大,连个家都没有就想以后了,风流了这么多年,你倒是搞定了萧景渊还是搞定了许啓澜啊?连朕都替你着急……”
本王一阵猛咳,从袖中掏了个小布袋出来,倒了五粒药放在丝帕上。
“这是什么?”
“皇上不是把顾太医给你的药都赐了我么,现在我再送皇上几粒。”
“也是能勇猛非常的么?”稽睿眼中好奇满满。
“不是,开胃的。”我捂着嘴一乐,又掏了张薄纸出来,道:“这个交给御膳房吧,让他们按着做,又好吃又大补,我本想拿个方子给你,想想到底是药,不如食疗来的好。你改日补好了,然后吃着开胃药去找淑妃,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在后面搞鬼。”
稽睿开开心心地接了过去,然后从案头上摸出一张纸和一份折子来递到我手上,道:“纸是顾太医近日的动态,折子嘛,是萧大人送来的,你瞧瞧。”
我把薄纸揣在怀里,打开折子一瞧,正是景渊的字。本朝许多人爱写颜体,景渊不同,从小习的就是欧体,由于他行事乖张又是个狂狷之人,因此字迹更显得笔力险劲、骨气劲峭。
“好字!”
“有没有睹字思人?”
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点点。
“湖广布政使侵吞赈灾银两?”
“对,萧大人还未行动,上了封折子问朕怎么办?”
“皇上的意思呢?”
“斩了,再委派一人过去同萧大人一同赈灾。”
“斩就斩了,不过无需派人,可能有些凶险,但景渊应该搞的定,多拖他些日子也好。”
稽睿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皇叔看样子已经为萧大人想好了退路了啊,只是不知道许啓澜那边?”
我挠挠头,啓澜恨我不是一分半分,事到如今他无官一身轻,他日也可留条性命,只是这些话,我是无法跟他说出口,只盼到时他能体谅我便是最好,若是不能谅解……横竖都被他活剐了都甘心,恨又何妨?
“皇上,我听说扬州好风光,日后在那边赐我座宅子吧……”我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稽睿耳中,惹得他当场脸色变了数变,动了动嘴,最终没说出话来。
翌日。
皇帝下诏:撤了许啓澜官职,革去何鹏功名,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