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某一时的心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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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廊外的宫灯随风荡来荡去，如此刻我虽已稍微平静但仍有几分不安的心
我独自一人斜斜躺着，想起一些小说中写的皇帝总是神出鬼没，会忽然出现吓女主一跳，不由的环顾四周，防止他突然从我身后或哪里跳出来
“小姐”门外忽然出来一个声音，我心猛一跳，定睛一看，是求兰端茶过来了
她看我松口气的模样，不由笑了，“怎么老这么一惊一咋的？这是宫里多少嫔妃们盼着的事儿，偏您就不同……”
我接过她递过的茶，喝了一口，心底稍许暖了些，也安定了些，才说道：“求兰，也只有你知道我的来历，在我们那儿，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只许有一个妻子，就算是有小妾，也只能在外头偷偷养着，不能被外人知道，哪里能像皇帝这样三宫六院，荒淫无……”
“度“字尚未出口，已被求兰捂回嘴里，低声道：“好娘娘，您就别这样乱说了，一个妻子，我们这儿是想也不能想，何况在皇宫，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天经地义，谁也不敢妄论，您这样的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什么罪呢！您还是安待着罢”
我只得睁大了眼等她说完，点了点头，她才放开了手：“我也没说皇帝什么不是啊，只是他何苦要招惹我呢？无端端的，我一直等待的是独一无二的爱情啊”
求兰眼里流露出疑惑：“独一无二？爱情？”
早知道这个时代的女性对于这些字眼应当是十分陌生，在他们眼里，女人只能是男人的附属品，男人可以选择，可以抛弃，但是她们从来没有反抗的意识和权力
我无奈的叹气：“就是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不是名义上的，而是他的心里也只许有我一个，不可以有别的女人，你明白吗？”
求兰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可惜这里是皇宫！”
又站起来，重新叮嘱我：“但您这些话可不能在外头随便说，和小梅她们也不能说，要知道她们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呢！”
我眨眨眼睛，“知道啦”
独一无二的爱情，在现代都如此难觅，何况在这里，我只能看着眼前那红色的大窗穗子叹气
“皇上驾到”房外传来太监那拖长了的尖利嗓音
“小姐快起来罢”求兰见我仍懒懒躺着，毫无活动的意思，忙急着拉我起来
我不得已，坐起来，顺顺额前的刘海，“叫他进来好了”
求兰诧异的看着我，“您不是要皇上自己进来罢？”
我抬头看她，笑得无辜：“有什么不妥啊？”难道还要我起身迎接，娇滴滴的说妾下拱迎皇上，我会呕死的
求兰眼睛瞪得更大，“您怎么把那些簪子、金钿的都给拔了？”
我摸摸头顶：“躺着怪硌的，就拔了”其实我是不喜欢那太过金光闪闪的感觉，随意一扎才觉自在
她无奈的看看我，刚要转身去拿梳妆盒，谢麽麽低头走进：“娘娘，皇上来了，请您快点出去相迎罢”
说完抬眼看我，原本平静无澜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的光芒，她尚来不及对我的装扮表示质疑，求兰已拿过一支玉簪插在我头上，“来不及了，就这样罢”
我微微一笑：“这样挺好”其实我的心里已如千锤万鼓敲打，只是用嬉皮笑脸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与茫然
厅外已乌泱泱的跪了一地，阳无夜身后跟着一随大小太监，起码有六七个
这个阳无夜，难道非要如此隆重的昭告天下吗？
“给皇上请安”这个“妾”字一从开始我就从心底里排斥，不如能省则省
他先是一惊，随后眯眸，宫灯银红色的光芒映耀出他齐白的牙齿，“阮妃动作如此之慢，果真是在盛装打扮，与众不同呢！”
说是赞美，不如是在嘲笑，这难道是他唯一的快乐吗？
“皇上说的是真的吗？如能带给皇上一份愉悦，倒也有别出心裁的必要”
他眸光一闪，反问我：“阮妃，说的是真的吗？”声音低沉而迟缓，带着凝重的认真
心里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细细的，我用微笑忽略那并不明显的痛：“皇上请进内堂罢！外头怪冷的”
他嘴角一勾，眼底的雾气忽然就散开了，如那日在小园般清澈，“进去罢”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傲然，仿佛有一阵风，刮进了我心里的某个角落，点点的寒意开始浸漫
挥退众人，他仍旧温柔的笑着，可是和那日在院中的微笑完全不同，带着面具般的阳无夜，在用微笑，一贯不变的微笑隔开别人的目光与自己的情绪
他起身，坐到了那张大床上，我怕他眼里慢慢燃起的火焰，要烧到我的身上
我忽然觉得手足无措，心却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整好以暇的看着远远避开的我，问道：“朕会吃人吗”
我只能慢慢的挪过去，垂着头，躲避这个幽暗暧昧的气氛和仿佛能听到啪啦啪啦燃烧声的空气
“进宫前没人教过你怎么服侍君王吗？”他低哑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抬头，他依旧笑着，可是眼睛是凉的，耻笑般冷漠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往后退了一步，为他的自得而冷笑：“教过不代表会”
话音未落，如一阵狂风掠过，我已被他重重的拉到了床上，一只手紧紧的钳住我，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你不会？让朕来教你”
那指尖的冰凉滑过我的脸，看他的眼里渐渐萦起情欲的雾光，我没有闲情享受此刻身如火燎的感觉，只是一再提醒自己冷静，我咬着牙，平静的看着他
他的手一路滑过脖颈，慢慢的，微眯的眼眸也不看我，分明在冷笑，仿佛在说再骄傲的女人也只能臣服在他的身下，早晚会变成他宫里的千红万绿
我深呼吸，尽力不让声音发抖：“皇上请放开，今晚…身上不方便”
他停止了动作，幽若寒潭的眸子散发着月夜般的光芒：“你说，什么？”
我承认，我不淡然，也不清高，只是想活在自己的掌控下，而不是随别人的意志而活，我要的仅仅是一份小小的自由，阳无夜是个很容易蛊惑人心的男人，我无法控制心的悸动，但最起码可以把握自己的身体，绝不容许自己沦落到宫中怨妇群中去，这样，难道很难吗？
再次解释：“那个来了，不方便” 无法预计后果，但可试图改变既定的结局
“你？……”他看着我，我宁静的回看他
他忽然笑，眼里却涌上一抹苦涩：“你，果然在千方百计躲避朕！”
他轻轻松开我，站起来，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你一定要这样倔强吗？宁愿犯欺君之罪也要抗拒朕，难道，从前的阮书宁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全身的力气好象被抽光，却被这样的阳无夜吓了一跳，冷漠残酷的阳无夜，阳光下微笑的阳无夜，冷静傲然的阳无夜，还有，此刻黯然落寞的阳无夜，到底还有多少面，我还没有见到？…….
我静静的坐着，恍然发现自己已对他投入太过关注，也许是皇宫太小，他成了我唯一可以观察和感受的对象，好罢~！就算喜欢，但我喜欢的是那个在阳光下淡淡笑着，自在和谐的阳无夜，喜欢的是能与我轻松谈笑的阳无夜，我宁愿他是平常男子，而不是利用权势逼迫别人，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的冰冷皇帝，皇宫太冷，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沁冷
他又转过身来，眼神不知是在看我，还是看我身后的床帏，“你的选择也许是对的，远离朕，朕也会远离你，还你平静的生活”
我呢喃重复：“平静的生活？”皇宫里会有平静的生活？
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平静的生活，宁静并且，平安！”
他缓缓说完，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另外，收起你的尖锐和锋芒，那样会刺到别人，早晚也会伤到自己”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冷淡
阳无夜一个人站在那里，明明是在灯火之中，却仿佛是天底下最孤独寂寞的人
怎么，我的心会这样痛呢？我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当我看见他阴暗中寂寥的轮廓，和缓缓陈述的神情，心会一阵一阵的揪疼呢？
当我再次抬头望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平静无波的淡漠，“你曾说过，万事莫强求，朕知道它的意思！不要再让朕注意到你，否则的话，你会后悔……”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我的心却如同被人生生掏去一块，摆脱了他的注目与压迫，我没有半点雀跃的感觉，这不正常吗？
我缓缓的将自己摊到了大大的床上，一点点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遮住自己的脸，慢慢阖眼，闭耳，在昏暗中沉沉睡去，任由绵软的被角吸去流出的湿润液体
我没有哭，对吗？
阳无夜那夜去了承淑宫，宫里的传言变成阮妃不懂取悦君王，封号尤存，但恩宠不在，这个后宫仍旧是陈妃的天下，毫无波澜
“娘娘，娘娘”有人在叫我
我回过神，谢麽麽端着和蔼的笑容看着我，“娘娘这两天总坐在花园里出神呢！”奇怪，传言变了，红啁院里的笑容却多了，仿佛个个都在安慰我，个个都担心我
我惊觉自己竟然越来越像个宫中怨妇，于是笑：“谢麽麽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事，只是后天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老奴见娘娘似乎未有所动，便来问问娘娘，不知道娘娘有何打算？”
求兰早前便提起过，我居然忘了，才发现从头到尾只有我和阳无夜的对手戏，仿佛将这后宫最重要的人物给忽略了呢！
“可以不去吗？”那晚的话，我一直记得，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而太后寿诞，他怎能不在？
“娘娘，太后寿辰，百官朝贺，嫔妃献礼，尤其娘娘您是今年刚升的号，不得不去啊”
多好，连谢麽麽都看出我的为难，用不得，而不是不能不去
我长出一口气，自己这副样子算什么呢？千百年前的人难道就把我这个现代女子困顿住了？既然要安静的生活，就忘记吧，好好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那谢麽麽帮我准备罢！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礼好” 到时候尽量躲后就是了
“回娘娘，一般的宫妃都会自己亲手准备绣品或表演才艺，又或者拿出娘家人给的珍品奇物，以博太后欢心”谢麽麽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可我一不会刺绣，二不会琴棋书画，更没有什么宝贝可献的，真难了我了
谢麽麽见我为难，忙又建议道：“娘娘不如绣幅锦屏，简简单单就好”
可问题是我什么都不会啊，别说锦屏，就连块手帕，我只怕也要绣个十天半月的呢
但这宫里的哪个女人不是飞针走线，无一不精？我要说不会肯定不行
我只得说道：“这几日怪冷的，我也懒得动针线，你下去罢！我自有主意”
她听了我的话，却并未依言退下，仍低着头静静的站着
我当她未听见我的话，加重了声音说道：“谢麽麽先下去罢”
她却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仿佛欲言又止，我正期待着她要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她却只说道：“老奴告退”
我断定她身后有秘密，只是她还不想说出来罢了！不说也好，这个皇宫已经让我感到疲累，我实在不想再背负上别人的隐私
…….
寿诞之日
为了不突出自己，我也一大早同众宫妃一道提前到了太后居住的洹祥宫，那些或娇柔或妩媚的女人看到我这个谋生面孔，不免交头接耳一番，我也不以为意，只是来走走过场而已，奇怪的是，快半柱香的时间了，却还未看到邱紫儿的身影
众人都在宫门外侯着，等着为太后奉上最早的献礼，我百无聊赖，四处打量，花红柳绿间一抹白色的身影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那是个纤瘦的女子，真正是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孤傲与清冷，一身白衣，别树一帜，人群中也有不少嫔妃或婢女在悄声议论着她
“那不是沈仪容吗？怎么穿成这样？”
“就是，孩子没了就没了呗，只怪自己不当心，还穿成这样来这里大煞风景，成心触太后的霉头”
“听说皇上也许久没去她那儿啦，就弄成这样来装可怜，博同情，还以为皇上会继续宠爱她吗？”
……
一干幸灾乐祸的声音，我忽然没了听她们说话的兴致
她依旧木然站着，面无表情，对她们的议论置若未闻，只是听到孩子二字时，眼神流露出压抑的悲伤，但也只是一瞬，过后她的表情依旧冷然
也许感受到了我打量的目光，她看了我一眼，那是一双冷漠而空洞的眼睛，却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我甚至可以从中看出她从前是一位多么美丽孤傲的女子
她却很快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她身边的婢女也看了我们一眼，便对着她说了几句话，她再次投过来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冷冷的笑意，却让人觉得那是哀怨的怜悯，
可怜的宫中女子，这金碧辉煌的后宫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悲惨的故事！
我正顾自感叹，那些女子忽然大起来的呱噪声却打断了我的思绪
“陈妃来了”
她今天仍旧穿着红色的衣裳，仍旧是光芒无比，她的到场将所有的人都映的黯淡下去，只留那一抹耀眼的红
连同她身边的一抹紫色也分外引人注目起来
等等，那一抹紫色，不正是邱紫儿吗？怪不得这么晚，原来是奉承上了陈妃
跟在陈妃身后的她，笑得淡淡的，却掩不去那抹得意
不少人已经眼红的在议论了，“整个后宫数她最会逢迎，真不知道陈妃吃了她什么好处”
但嫉妒归嫉妒，还是有几个人袅娜着身子去给陈妃请安：“娘娘今天的气色真好啊”
“呦，这链子好精致，也只有您才配戴着呢”
“可不是，谁不知道……”
我却不由自主的把视线投向了那个沈仪容，她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眼神散发出强烈的恨意，她身边的婢女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说了几句话，她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这不是沈姐姐吗？今天怎么穿的这样？”不止我，陈妃也很快注意到了不平常的沈仪容
她微笑着走近沈仪容
众嫔妃也围了过去，一个妃子说道：“ 娘娘，您看她这副样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我说话，要你多嘴”陈妃的脸冷了下来，眼波一扫，那名女子顿时噤若寒蝉
她看着沈仪容，伸手轻抚她的衣裳，“好单薄的衣裳，过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几件大好的袄子去罢，挺冷的”
沈仪容却仿佛全身颤抖起来，她轻轻挥手打断了她的碰触，“不劳娘娘关心”
陈妃脸色有瞬间的一僵，随即笑道：“我不关心您谁关心您啊，咱们可是常来常往的好姐妹，待会儿您就坐我旁边，皇上一准儿会看见你，真是，啧啧，心疼还来不及呢”
陈妃眼神轻柔，嘴角噙笑，言语间盛满对她的关心，落入众人眼里的便只是沈仪容的不识好歹
我看着她强压悲愤的在人群中垂首低眉，心里不由替她悲伤起来
“太后有请各位主子进去”一名穿蓝衣的中年太监走出来，恭敬道
众人忙自动给陈妃让出一条道来，让她先进去
那太监笑道：“陈妃娘娘赶早呢，太后昨日还念叨您来着”
陈妃吃吃一笑，娇声道：“蔡公公就会哄我，不就一天没来看姑姑吗？她老人家就那么惦记我？”
原来这个就是太监总管蔡鹩，就是谢麽麽的同乡，看得出他年纪不轻，满身的恭卑圆滑之气，也难怪陈妃对她也是笑脸相待
他掩嘴一笑，露出眼角细细的褶子，在我眼里是说不出的别扭，“奴才哪儿敢骗娘娘呢！娘娘请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某一时的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