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与皇上的正面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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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园子后，才知道我原先住的地方有多破落，只看那回廊上的雕梁画栋，一丝一缕，无不透着精美华丽，就连廊外的小亭子也比我那里豪华几倍
兴许冷宫都比我那里好呢？心又往下沉了沉，更觉悲凉
沉思瞻望被求兰的求报声打断
“阮才人前来看望紫贵人，劳姐姐通传”
浓紫透红的宫门口，站着两个宫女，我原以为她们会刁难我和求兰，却想她们中的一个说了声：“稍侯”便立马转身通报去了
一时出来，说道：“贵人有请”
一走进内厅，满眼的华紫富丽，毡绒铺地，锦褥垫座，连木具都透着隐紫，身上更觉暖曛十分，路上的寒冻都仿佛被化解，手脚也活动开了
一转头便看见大厅的角落放着一只紫金大鼎炉，袅袅的漫出热气
立时有一珠圆玉润的宫装女子走来说道：“锦绣先给阮才人请安了”话里说着请安，却并未行礼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点了点头，想紫贵人怎么还不出来？
“你们愣着干什么？阮才人在此，还不上茶，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吗？”她当着我的面便教训起了其他小宫女来
两个原本站立一边的宫女忙诺诺跑去沏茶
看样子，这锦绣在紫园的地位颇高
求兰扶着我坐下喝茶，我只轻抿一口，甘香醇厚，便将我园中的那淡而干苦的未名茶比了下去
心里正又感叹，耳边忽听到求兰的小声提醒：“紫贵人出来了”
那一身紫色绣制的金丝外衣，只稍稍一看便知衣料上乘，别致的桃心开领露出的雪白脖颈上挂着暖玉生香的蝴蝶玉佩，下面更是千祧红线裙，腰间别一环形玉坠，头上是耀眼的捻金雪柳，高贵非常
再看看我，一件白色的厚重裘袄裹住已是风吹欲倒的身子，下面白色戎裙虽也是质料上乘，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多年之物，只是头上一铢粉红的暖兔儿添几分颜色
与眼前那个刻意装扮，盛装出场的紫贵人相比，站她身边当丫鬟都是黯然吧
“妹妹来看我，姐姐真是开心极了”她见我黯然退后，眼中一喜，忙奔下来拉住我的手，热切万分
我唯唯诺诺，手心冰凉“紫贵人安”
她呵呵一笑，仿佛全无心机，“快些坐下，这么冷，一路过来，冻坏了罢？早派人知会我，我便派轿子接你去，你见过哪个后宫妃子大冬天出行以足带步的？”
言下之意，我是后宫中最卑微的那个了？怪不得路上少见行人？
我一笑：“不要怪妹妹丢了姐姐的人，那轿子岂是我坐得上的？”
她眉波一扫，淡淡一笑：“我明白”
当下我便委婉说明来意，她听后叹道：“这宫里是越来越势利了，你瞧我外表光鲜，这心里也是一肚子苦水，年年冬天不知怎么熬的？”随后又语气一转，仿佛不忍见我失望，“说到底，我好歹比你强上一些，这两年来，咱们虽鲜少见面，但这心里，终归记挂你，这样吧，过会儿我叫锦绣带你要的东西过去”
“锦绣，先去把这月的碳褥等物件拾掇拾掇给阮才人送过去，再遣人去医女馆请医女过去，央我的牌子”
我站起来，盈盈一福：“多谢姐姐”
她重又拉住我的手，一手摸着我的衣服，幽幽道：“好料子也得好人儿来配，这件是当年进宫阮世叔特意备的白狐裘袄罢？”
我看她眼中似乎有嫉妒之色，忙回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衣裳到底会旧，人总不会变的吧？紫儿姐姐”
她听我唤她紫儿姐姐，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仿佛有些动容，随即又恢复正色，说道：“难为你明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过去便是了，不要多想，咱们仍是好姐妹”又笑道：“往后有什么难处，来找我”
她爹目前虽已做到礼部侍郎，但这宫里的哪个妃嫔背后没有有权有势的娘家撑腰，大概，她也是寂寞的吧？
于是，感激的微笑：“如此，劳烦紫儿姐姐”
医女被带到小园子里，虽然表情冷硬，把脉施诊一番，开了药方后便立即离去，我和求兰也算放了一半心
当时便叫容儿跟去抓了药来，煎了去，当晚便有了起色
闻听我为她去求了紫贵人，这个小丫头眼泪便刷刷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求兰，你从前说小姐虽没主见，却是好心肠，我不信，主子怎么会为奴才打算呢？如今看来，是小梅错怪了”红红的眼圈跟兔子似的
我轻笑着抚着她的头，“好丫头，难为你跟我来一直受苦，我却只顾自己的心，而不曾考虑到你们，是我的不是了”
她听了当下便说着不敢爬下塌来磕头，我按住她：“养好身子吧，往后咱们说不上一家子，也算是风雨同舟了”
本来我的处境就十分孤寂，而她们势必要成为我最信任和爱惜的人
小梅流泪躺下，喃喃道：“这是小姐吗？怎么像做梦”
她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闭上眼睛，梦呓般道：“我喜欢现在的小姐，真好”
我微笑着抽出手，帮她掖好被角，而求兰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回房，求兰梳头的手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我歪着头拿着一枚珠钗把玩
“小姐……”求兰有些犹豫，仿佛思考了许久
“恩？”
“进宫时，老夫人给您的墨玉链子，您，记得放哪儿了吗？”她的语气有些紧张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她，只见她也盯着我
我转过身，回避她的眼光，含糊应道：“东西不是一直由你收着吗？怎么忘记放哪儿了吗？”
她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我忙转身蹲下去捡
她却早一步蹲了下来，我抬头看见她眼中的泪，心里一惊：“求兰？”难道我说错什么？
她拿梳子紧贴着胸口，低下了头，“是啊，小姐一向不管这些的，小姐怎么会管这些呢？”
我更加担心，潜意识里我把她当成另一个小萌，坚强细心爱照顾人的小萌
“求兰，你到底怎么了？”我几乎趴下来想看清楚她的神情
一只手轻轻撩起我的衣袖，触手的冰凉让我一下子觉醒，雪白皓腕上俨然套着一串黄色的玉珠链子，在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求兰，我……”我懊恼万分，只知道墨玉当是绿色的，却没想到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黄色链子就是老夫人当年所赠
太粗心了，怎么会这样？
“小姐一直体弱多病，这串链子是老夫人在世时为她定制，驱邪避寒，小姐自小带着，进宫来也从不离身，而现在的小姐，您，除了多一份坚强与主见，更突然没有了小姐的稚弱与清高，您难道没有发现，从前的小姐虽然软弱，对我们却一向是任性惯了的，她习惯被人照顾，因为她不懂得照顾自己，更没有想到过会照顾我们，她有她自己的世界……”她的眼泪随着述说一滴一滴落在青色的木板地上，形成清晰的泪迹
“不要再说了，求兰”我太急了，现代中“言必行，行必果”的脾气被我带到了这个弱质闺秀的身体中，我急于想改善我们的生活，却让一切变得一团糟
她终于抬头看我，我眼中也是模糊一片，怎么到了古代，流泪这么频繁呢？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去了哪里？你告诉我”她跪在地上，声音哀伤如哭泣的兰花
我擦去眼泪，扶她起来，自己也坐到了椅子上
“好，我告诉你，我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时代，该怎么跟你描述，可是你家小姐，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的魂魄进到了你家小姐，也就是阮书宁的身体，我不愿意的，我那个时代也有我的好朋友，我爱的人，我想保护的人，可是到了这里，我别无他法……”我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不知道这样全部交盘对不对？
求兰的眼睛慢慢睁大，我想她一时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叫陈天平，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对于你家小姐的事情，虽然没有我的责任，可是我还是向你道歉”我颓然低头，等待她的质问
窗外，“簌簌”的下起雪来，我取下手腕上的链子放在桌上，这间房里明明放了暖炉，我的心底却凉成一片
沉默中，风声，雪花飘落的声音那么清晰，求兰在那边站成了一座木雕
“小姐，紫贵人派人过来了”容儿敲了敲门
我迅速把链子拿过放进袖子，“进来罢”
“紫贵人派人送了些衣服过来，说可能太后寿筵用的上”
我平静道：“知道了，代我谢过紫贵人”
容儿的眼神略带疑问看着侧对她的求兰
我忙说道：“求兰，取银子给容儿”
半晌，她站着不动，我不由大了声音，“求兰，拿银子”
她方长出一口气，犹豫着转身去妆盒那边取了块银子，“我替容儿去罢”
随后出去了
自始自终我都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
晚上，是容儿端过来的晚膳，她说求兰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她仍有些想不开，也没再问什么，吃了饭只叫容儿好好照看
独自在房里，忽然觉得十分冷清，想起那个时代的欢乐与喧闹，激扬的热情，与小萌一起躺在草地上享受蓝天白云的自在，在篮球场上为班级男生加油的的欢呼雀跃……
到这里，却是寸步难行，比我俩曾共养过的那只小麻雀还不如……
我叹了口气，趴在桌上闭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轻盈的人影靠近
我徉装睡着，背上忽然感到一阵温暖，有人给我加了一件披风
轻轻的叹气，“你有什么错呢？”低低的声音带着迷茫
停留了片刻，终于关门出去
我心头石块落下，一夜好眠
一觉醒来，屋外已是雪白一片，到处的银装素裹
求兰一早照旧侍侯我洗漱，只是不多话
小梅也是好了，一同过来说着闲话，小嘴唧唧喳喳
“小姐，你还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吗？咱们还住在红啁院的时候，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雪，你呀，就一个人靠在窗边，也不说话，当时我和另一个小宫女在玩雪球，她直说您像个仙女似的，宫里这么多娘娘，就数您看着最干净，我当时说……”她鼓了腮帮子，故作神秘
求兰看了她一眼，扑哧一笑
她吃吃一笑，露出可爱的酒窝，“我当时就说呀，干净是干净，可我们家才人是个呆仙女，所以才在凡间待着呐”
说罢，捂着肚子呵呵大笑起来，“我这么说，小姐您可别怪我，呵呵”
我也不由一笑，看了求兰一眼，她却马上低下头去，仿佛不想与我对视
我也不计较，提议道：“咱们不如去打雪仗？”
“打雪仗？”小梅来了精神，“那可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躺得我都发霉了”
容儿也是两眼发亮，只是担心道：“小姐的身体一直不好，还是不要了，我和小梅堆个雪人给您瞧瞧吧”
我一挥手，“堆雪人有什么好玩，打雪仗才暖身子呢”
求兰终于转头看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开口
我眨了眨眼睛，“再说，我可不想做什么呆仙女”
众人又释然发笑，求兰才放松下来，略红着眼睛笑了
古代的雪是真正的雪，白的纯净，那是真正的鹅毛大雪
我伸出手掬了一抹放到嘴里，居然带着清淡的甘甜，凉意沁心，说不出的畅意
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便可轻易的握成一团
那边小梅已经捏了好几个雪球，蓄势待发，容儿也正笑吟吟的捏着雪球
我先将雪松松一握，远远的丢向了小梅，雪片在她身上洒开，她一下反扑过来
“好呀，小姐先砸我”一只雪球迎空飞来，我跌撞着闪躲，大笑；只觉得这是我来到古代后最快活的时刻
……
小萌总说我是个看不透的人，虽然外表孩子气，与朋友相对的时候也表现得很幼稚，可是对于外人或陌生人却比大人还成熟，而在这个时代里，求兰她们是最值得我真心相对的人
所以我迫不及待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双面性情，才让聪慧的求兰一瞬看透
这边我们闹成了一片，容儿竟然也捏了个雪球丢过来，我扬言报复，立刻团了好几个雪球要砸她
她笑着退到院门口，我看准了她的方向，使出全部的力气将手上最大的雪球丢了过去
等待着她混合着欢乐的尖叫
呵呵
“啊”听到容儿的尖叫声，我眯眸微笑，趁胜追击，朝园口再丢了一个
“皇上”容儿的大叫，不知是喜是惊
而对我来说，有惊无喜
因为那个雪球已经直不楞登的朝那个园口的人冲了过去
我完全呆住，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
“大胆奴婢，敢砸着皇上，来人，把她捆起来”旁边的一个公公早已迫不及待的要行使他的权力
那个满脸雪沫仍不掩英俊线条的白衣男子，是皇上？
求兰和小梅匆匆奔过来，拉着我跪倒他面前：“奴婢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恕罪”
而容儿，早已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脸担心的望着我
“皇上，您没事吧？”一边的太监早递了洁布过去
他慢慢的擦去脸上的雪沫，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如漆墨般的眼睛里却没有怒意，只是唇角略弯，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微笑来：“朕记得你”
那股微笑却有说不出的寒冷，我手中的雪球已忘记放下，它慢慢的化开，凉意顺着手心一直蔓延到骨子里
他明明微笑，就连眉骨上未擦尽的雪屑都有说不出的味道，我却全身冰凉
他记得我？记得我什么？
我惶恐的望向求兰，她的头却已经俯到地底下去
“来人呐，把这个该死的奴婢拉出去乱棍打死”那个太监见我穿着寒酸，当我是平常奴婢，重申了一次命令，仿佛常见皇上那种笑中带冰的表情，确认那是处罚前的前兆
“郝公公，你急什么？朕有说过要怪罪她吗？”他语气轻柔，俯下身来欣赏我的惊恐表情
他的嘴唇很薄，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已经吹到了我的眼前，“再说，她可不是奴婢，她可是朕亲封的阮才人，陈妃罚她跪梅园两个时辰她都没死，难道她会死在朕手里？”
梅园的事情他也知道！难道他亲眼见着阮书宁几乎冻死在冰天雪地中而不开口，见着后宫女人为他而暴虐却不制止？
旁边那中年太监死白的脸滑过瞬间的震惊，但也只是稍微退了一退，马上换上了鄙夷的神情
“你不是很想见朕？说你对朕心存爱慕，难忍相思，所以从这园子里跑出去打搅我和众妃赏梅，没错，你的确见到朕了，可是陈妃在那儿……”他残忍的叙述着当时的情景
求兰忽略了一段，那就是阮书宁在御花园的确见到了皇上，可是冷血的阳无夜却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跪死在他面前
他呵呵的笑起来，整齐的牙齿泛着刺目的白光，“怎么，这次也是你的计谋？装的这么害怕干什么？你成功了，朕现在十分欣赏你脸上如此惊惧的表情呢”
他紧紧扣起我的下巴，“啧啧，阮才人还是一个美人呢”
我怒从心头起，他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为搏得他的注视而费劲心计
如果说不久前我还曾想过赢得皇上的关注来改变自己的生活，那现在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与愤怒
我捏紧了拳头，却又再次松开，如果他是一个暴虐冷血的皇帝，我今天死在这里不值得
“怎么不说话？”他一下放开我的下巴，微笑着站了起来
“郝公公，朕的美人朕不舍得责怪，但是方才冲撞朕及拿雪球砸到朕的丫头可没必要客气，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他冷然的说完，郝公公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我，便指挥旁边的两个太监拖容儿下去
我正要站起，他却过来，用手臂拥起了我， “咱们去你房里说说话”他表情自然，语气轻柔，仿佛我们是恩爱多年的好夫妻
说完便整好以暇的打算看到我受宠若惊的狂喜表情
他大约玩惯了这种游戏了吧？与他突如其来的宠爱相比，一个丫鬟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请皇上放开”
他脸上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即讽刺般轻笑：“我没听错罢，口口声声说爱着朕的阮才人为了一个奴婢要放弃与朕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我抬头，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眼眸，“没错，阮才人曾经很喜欢皇上，喜欢到连死也不怕，可是当她跪在梅园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她生病的时候，几乎死去，在她身边的始终只有这几个丫鬟，从她复生的那天起，在她的心目中，皇上依然是天，可是求兰，小梅，还有您即将处死的容儿，她比阮才人的生命更加重要”
他更加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住我，我坦然以对，如果因为这个而让容儿死去的话，我宁愿早她一步
求兰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哀伤，小梅、容儿已泪流满面，连原本拖着她的太监也放松了力道
雪飘得更大了，这天地中仿佛只剩我二人在对峙，良久，他开口问：“阮书宁，你真的预备放弃？”
我望着他恍惚陌然的眼睛，淡淡道：“我以为皇上该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你们两个一定要有人为冒犯朕而付出代价，你选谁？”
“容儿……”
他方才仿佛萦满雾气的眼一下清澈起来，嘴角上扬，充满了讥诮
一片鹅毛般的雪花覆盖在我的额头，我微微一笑：“我是说，容儿生，书宁，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与皇上的正面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