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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如果这是结局 ...

  •   “刚才太后宫里传话来,今日太后设宴与娘娘们同乐,请娘娘先行打点”容儿一早就来告诉我这个称得上新闻的话
      自从陈氏一门失势后,太后宫内沉寂了好一段日子,现在陈妃出来了,太后想起我来,绝对不会是好事
      我一边把玩着梳妆台上的簪钗,边道:“没时没节的,设什么宴呢,就说我身子不爽,推了罢”
      容儿淡笑着帮我头发挽好:“听说是皇后生日快到了,太后想借机让娘娘们与皇后多熟识熟识,也好大家高兴”
      她又想起什么,顿了一顿,才慢慢道:“再者陈妃遇赦,太后必定也有一番打算,皇后毕竟还年轻,太后又始终是她婆婆”
      是啊,陈妃曾进冷宫,封号却未削,这就表示她还有再得宠的机会,太后分明是想拉拢皇后,让她提陈茹再次上位
      我冷笑,今日只怕不是太后想起我来,而是陈茹想起我来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失败者获得胜利更甘美?

      说来说去,这个宴会我还是去了,装病不是不可行,只怕会给皇后留下个怠慢的印象,与她过于交好不必,也没必要故意不见的,反而弄巧成拙。
      见了陈茹,最多被她抢白几句,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到正午时,天空浠浠梭梭的下起雪来了,鹅毛大雪如同柳絮一般飘扬,又到冬季了!
      我倚在窗边叹气:“原来时间过得那样快,竟一年了”
      容儿捧着被褥进来:“宫里的日子本就飞快,快过年了,娘娘可要放宽心,宫里即有一段热闹的日子呢”
      我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只觉与求兰十分相象,心中又是一阵隐痛,这举动间的仔细关切,言辞中的温暖小心,无一不让人心酸
      朦胧中她满脸担心,“娘娘怎么哭了?”
      原来真正的忧伤是忍不住的,我拭去眼泪,却不能制止它再次落下
      “去年的冬天,我们还在高兴的打雪仗,也是这么大的雪,好美的雪”
      我的眼睛越来越痛,那一幕幕又在我眼前来回反复,如同干咽了一大把辣椒,卡在喉咙里,焦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越来越容易流泪,这可不是从前的陈天平
      原来环境是会影响人那么深
      我转过身,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说:“热闹好,宫里有好久没热闹了”

      说是热闹,其实宫里来得也就是这么几拨人,不过有家人的可以趁这个时节进宫探望,像我这种无亲无故的门前就冷清许多。
      不过今天的御花园是个真正热闹的地方,皇后,妃子,嫔,贵人,婉仪……一个个盛装出席却又不特别出彩,因为这个场合,真正的主角只是皇后。
      许多人,各怀心思,彼此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我真不知道,原来这个宫里一时之间多了那么多女人,名义上是皇帝妻子的人,空守着寂寞,去争取那一点点地位的人。
      太后还未到,众人便都在闲聊
      “仙姐姐,这头簪好漂亮”
      “是啊,这是我娘前日给我带来的”
      又一个夸张的声音:“金妹妹,你这副耳坠也很不错啊,一看就知道是珍品”
      那女子便笑道:“孙姐姐好眼光,这是集古斋老板特意订制了送给我姐姐的,谢她多年关照”
      “未知令姐是?”
      “我姐夫是礼部侍郎葛谦”
      “哦,原来令姐是礼部葛大人的夫人,听说葛大人年初又要升了”
      面露喜色的女子忙问:“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忽听身边一阵喧哗,太后和皇后来了

      我远远的躲在人后,看不真切,只闻得耳边嘤嘤燕语,娇笑声声
      也不是我非要躲在背后,实在是众人差不多一拥而上,我自然就落后了点
      只闻一阵喧闹后,就齐齐静了下来,各自归座
      我低着头,只听太后说了些“贤良淑德,辅助后宫”之类的话,皇后一说动筷,众人便笑着动筷,就象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
      我却是笑不出来,因为我也在她们之中
      我与柳英儿同席,她大概与我一样,也是落了人后了,看她的表姐刘贵人,不是就早早坐在前席了吗?

      “姐姐怎么不动筷?听说您这几日不大好?”她低声的关切
      我感激的笑:“不过是天气冷了,嗜睡了些,又懒得走动,不知道是谁的嘴巴那么巧”
      看样子,红啁院里也不完全是我的世界,也没什么是我能绝对把握的
      她愧疚的一笑:“是我从容儿那里打听来的,本该亲身来看望,容儿说您就想静着,所以才…”
      我将那色泽诱人的菜肴挟到嘴里,慢慢的品着,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放下筷子,才笑笑道:“也不碍的”

      “阮妃娘娘怎么坐那么远呢?和柳下是说什么那么开心,也说出来与我们笑笑啊”陈茹的声音尖俏的那么突然
      我心里叹口气,早知道的
      见皇后在大桌上打量着我,众人也都盯着我,有好奇,有疑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只得站起来:“也没什么好笑的,说起今日的天气难得的好,想着改日扎了风筝来放呢,左不过是小家子的乐子”
      陈茹灼灼的盯着我,冷笑道:“阮妃娘娘成天想的不过是这样吗?这个乐子倒也是好了”
      皇后略带疑惑的看着她,又看看我,后便笑道:“阮妃,你过来一下”
      我只得缓步上前,给她行了礼
      她细细的看了我,微微笑道:“怪道皇上如此喜欢你,这么安静沉稳的样子,就连本宫看了也喜欢极了”
      皇上喜欢我?不知道是谁将这个过于传奇的故事送到她耳朵里了,一夜之间从婢女到正妃,到底想瞒也瞒不住。

      太后一直没说话,侧着的脸却映着阳光反透出惨白来,我也害怕与她对视
      我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想活着,胆子不小是不行的
      只得低头回道:“谢娘娘寥赞”
      周遭香气扑鼻,笑语阵阵,阳光也是难得的好,可我却仿佛脚踩棉絮,身子空荡荡的,好似随时会倒下来

      皇后便又笑道:“上回匆匆一见,也没细细与阮妃说话,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为何坐那么远去呢?”
      不等我回话,她便令人加座,让我坐在身边
      本就同席的邱紫儿对我一笑,我也回以一笑
      已经说不出来厌恶或者仇恨,生活就是这样,无论怎么样都已经不能选择

      我只顾吃菜,那一道道华美异常的菜肴,仿佛承载了所有的华丽喜悦,开放在御花园里,伴随着无数女人的孤单与落寞,好让她们不那么失望。
      酒来了,皇后先举杯:“这是极好的桃花酿,酿制了多年,清甜又不熏人,列位姐妹都尝尝吧”
      注入杯中的是淡粉的液体,清澈照人,我浅浅一抿,便喝了下去
      果然是清甜无比,且有淡淡的花香

      众人齐赞,又有人上来敬酒,皇后不能一一奉陪,陈茹便略为代过,皇后笑谢道:“多谢陈婕妤,我是不能够了,你们少不得多灌她几杯”
      陈茹深为得意,便笑着一一接过。
      喝了几杯,便略有醉意,她脸色酡红,透出桃花般鲜艳,笑容也越来越灿烂,我终于明白艳光四射为何意?
      太后先还是笑着看她,后来看她越喝越不对劲,脸越来越红,忙劝道:“也够了,醉了倒不好看,你们今日就饶她一饶”
      不等这话说完,只听“咚”的一声,陈茹竟如倒栽葱般从凳子上倒了下去。

      大家都吓了一跳,本想来凑趣敬酒的人也退了开去,即有人来扶她起来。
      双眼透红,滚滚的脸颊,她仿佛目光迷离,口中喃喃道:“我嘴巴里苦的很,头难过的要裂开了,娘娘们放过我”
      太后看着她,忙吩咐:“快拿解酒茶来,扶了她好好歇息”
      又看皇后面上似有歉意,又笑道:“她本就酒量不好,今日也不想扫兴,才这么失态,皇后不要过于介怀”
      皇后也笑笑:“那就快些让人扶回去歇息吧”
      陈茹却一把推开身边的宫女太监,又跌回地上,仰起头对太后笑道:“太后,茹儿表现得可好?”
      那抹期盼的笑容,像是做了好事的小朋友等着老师的表扬。
      太后未曾开口,宫女正端了解酒茶来,忙给她喂下,才勉强搀回座上。

      片刻的宁静,她睁开了眼,忽然大声道:“阮书宁在哪里?阮书宁在哪里?”
      我一惊,这酒未免太烈了,难道她还没醒?还是借酒装疯?
      我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只得看着皇后,皇后也是惊了一惊,看着太后道:“陈婕妤竟是酒还没醒,不如送回去休息”
      太后正要答应,陈茹却哭了起来,人靠在身边的宫女身上,眼睛犹又闭上,脸上的红仿佛比先时更浓,“太后姑姑,茹儿的心疼的很,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让它不疼了”
      太后情不自禁摸着她的头:“傻孩子,喝醉了说胡话呢,回去躺躺,回去躺躺就好了”

      陈茹大声的咳起来,又笑:“我不想躺了,难道我躺得还不够吗?我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心疼?我除了她们,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和夜表哥了”
      太后的脸色已经发青,忙指使人:“蠢才,还不快抬了婕妤回去”
      话音刚落,宫女惊呼:“婕妤,婕妤”
      只见一道鲜红从陈茹的嘴角缓缓流下,落到胸前的红色绣花上,渐渐的隐没。
      杯碎人乱。

      室外的阳光仿佛还停留在耳畔,有丝丝余温,身边却尽是寒冷
      陈茹中毒死了,那么的突如其来。
      她不是沈宜,陈茹是有目标的人,有目标的人,是不会自尽的。
      极度震痛中的太后保持了清醒,当场派人锁住了现场,将我们带到一个大大的内宫中。
      生命的流逝,是那样的切身,那样的突然和让人促不及防,小皇后被吓坏了,当场晕了过去,被人送回宫里。

      所有的同席的,敬酒的都有了嫌疑,宫女太监交给了内司府,嫔妃,太后要一个一个追问。
      以往那么多人离去,太后难道就没有注意过?只有亲人才是人,其他人的生命都无足轻重?
      耳边有人默默低泣,有人冷冷发笑,更多的人沉默不语,等待着一个结果。
      “传阮妃”麽麽的声音冷硬而空旷

      太后很早就老了,只是此刻她的眼神透出一股让人发寒的刻毒来
      “你深知道陈婕妤恨你”
      我呆呆的站着,平静道:“想来众人都知道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傻,在这大庭广众下谋害她呢?
      她缓缓的跺步过来,一步一颤,慢慢的在我面前站定,突的扬手朝我脸上一下
      那么清脆,那么响亮,我竟没有眼泪了,只是脸颊焦辣的痛
      她混浊的眼中露出点点水光,“贱人,茹儿死了你心里想必痛快”
      我望着这张衰老的可怜的脸庞,想起去年那个热闹的宴席,她带着陈妃看着沈宜死去的那个场面,不禁冷冷的笑了起来:“人死了还有什么痛快的,太后您已经看多了人聚人散,应当知道执着无益”
      她的侄女是天皇贵胄,我们都是泥下之人,别人流血她们只当流汗,没有深痛怎么明白?
      她抬头呵呵笑了两声,瞬间又咬牙切齿:“你倒是心冷的很”
      那辣痛仿佛已经蔓延到全身,一股火猛地涌上胸口,我竭力控制仍无法使自己不颤抖:“太后既然说开了,那也没什么大意思”
      她微微一愣,“你全明白”眼中怒光一闪,又要扬手
      我这次却决不呆呆的仍她打骂,退后三两步,“太后保重身体罢”
      她恼到极点,抓着拐杖呼呼的喘气,怒声喊道:“来人,把阮妃拉到暗房去”
      我永远记得那真相,太后决不会容我。

      也许,我很快就要死了罢。因为故事,已然到了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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