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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为民 ...

  •   沈青芷远远立在山坡之上,风吹着她的绿色衣裙,上下翻飞。遥遥地看不真切,西桐深深吸了口气,唤了马了疾驰过去,目光却不敢错开她分毫,一颗心却跳得愈来愈急。
      沈青芷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姿式没有动,只是怔怔地望着她,美丽如朝霞般灿烂明亮的眼中,此时含满了忧伤。
      “青芷……”西桐翻身下马,向她跨了一步。
      青芷却退了一步,缓缓开口:“原来……原来江灿喜欢的人是你。”
      “青芷,你听我说……”西桐看着她的眼,只觉得心中钝钝的痛。青芷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害怕失去她,可是……张了张口,却真不知道应当如何解释,她的解释能不能求得青芷的理解和原谅,又会不会让江灿原本就前途未卜的命运雪上加霜?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将江灿的感受和前途考虑进去,原来,那个名字,那个人,远比她以为的在她心里还要深。
      西桐忽然很惭愧,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的卑鄙。当初劝青芷不要喜欢江灿时,她可曾料到过今日的结果?以为只是因为江灿的心机过于深沉而害怕青芷会吃亏,而自己现在与江灿的纠缠不清,又算是什么!
      “其实,他不喜欢男人,我……很开心。”青芷忽然道,声音轻得令西桐心中一紧,她认识的沈青芷,从来没有这样忧伤的神态,纵是当日她哭着告诉自己江灿不喜欢她,青芷也是她认识的那个活力四射,拿得起放得下的爽朗女子。
      她以为青芷真的能放下,可或许她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执着。原来感情的事,真的好没道理。
      “可是,你们瞒我瞒得好苦,西桐,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无话不谈……西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已经有了我哥了,为什么还要和江灿……”
      “青芷,你听我说,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和他只是……”西桐急急开口,可是青芷却打断了她的话,“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你为他哭,为他笑,我也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原来……他也可以笑得……那样单纯快乐和温柔呢……”
      说着说着,眼泪从青芷清亮而明媚的眼中缓缓滑落,仿佛串串珍珠滴在西桐的心上,让她心中的痛愈发的沉重了几分。西桐上前紧紧拉着她的手:“青芷,真不是那样,我和他不可能,他是淮风国的皇子,我是燕颖国的公主,我们的身份注定终有不同的利益,我不能割舍我的国家和父母,他更不会因为我而……而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只是朋友,何况我和你哥哥……”
      “西桐,你并不爱我哥哥。”青芷忽然抬眸定定地望着西桐,“虽然他是我在这世上最最亲的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并不爱他。”
      西桐忍不住一怔。她一直以为青芷是个热情开朗而单纯的女孩,对感情跟她一样的懵懵懂懂,原来……她竟比自己看得要通透。
      是的,她不爱沈红叶,纵是喜欢,是欣赏,却不是爱。
      可是她一直不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有爱!
      父皇是爱母妃的,但,纵是爱,却也是纠缠,是牵绊,是伤害,是折磨,有快乐亦有痛苦。纵是爱,却也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爱莫能助!而或许他们能够少爱一分,就都不会有那么辛苦。
      “或许是我过于自私了,想让你们俩在一起,但西桐,如果你不爱我哥哥,那么……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青芷的反应让西桐惊讶。她以为她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跟江灿纠结不清,她以为她会为江灿不喜欢她而感到伤心难过,她甚至以为她会骂自己小人心思,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青芷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西桐望着青芷忽然只觉得眼中同样发热,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对不起青芷,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负了沈相,不想误了江灿,我身上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我不能放弃我的父母和家国,不能放弃我的责任,青芷,你别恨我,别不理我……”
      静了良久,青芷才缓缓回抱住她,缓缓道:“西桐,不管怎样,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恨你,也不会不理你,但是……”
      但是什么?青芷的话没有说完便凝在口中,只是淡淡笑了下,似乎略略恢复往日模样,但西桐地明显在她眼中看到了苦涩和忧伤。
      西桐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心头不知为什么却涌让一丝不安。
      而这丝不安,终于在第二日得到了印证——沈青芷托人给西桐留了一张字条,不告而别!
      那字条只有一句话:“你们的心思都太复杂,我理解不了。而我只会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西桐拿了字条赶到沈府时,沈红叶还未下朝。
      没有了青芷的沈府于西桐来说,让她只觉得心中莫名地痛。于是想了想,她便索性去了红叶居。
      在满是书的书房中,西桐第一次有种坐卧不安的感觉,完全不能安心看书,她不知道唯一的亲人离家出走,沈红叶居然还能这么安心的上朝,而且还在处理完公务才回来,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反正今日南阁她是没有心思去,只托了素心姑姑去跟父皇告了假。
      待申时过后,才见沈红叶回来,朝服未换。
      虽然常常能在南阁的屏风之后听到他沉稳温和的声音,但很少见他穿得这般郑重正式的姿态,此时的沈红叶,眉宇间仿佛还带了朝堂间的凝重与威严气势,不若平日的种种温和儒雅。
      原来,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面目呢……西桐有片刻的失神,直到沈红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是臣之过,害七公主久等。”
      自从桃花深处的碧潭两人一番长谈这后,她与沈红叶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私下他会温和的称她“西桐”,她亦坦然称他“欇君”,而似今日的恭谨守礼,竟让西桐心下一动,他是在怨她什么?
      她不怕他知道江灿的事。
      她与江灿就算彼此有好感,却终究没有未来,之所以应承江灿的三年之约,亦不过是父皇当日曾下旨她与沈红叶的三年后完婚的顺水推舟而已。
      说她自私势利也好,无情卑鄙也罢,她从来不把情爱放在人生的首位,所以她早知道,三年之后若无变化,她依然会与沈红叶成亲。
      就像沈红叶坦然承认他需要昭帝拿出支持他的诚意才求娶她一样,她深深明白,燕颖也需要像沈红叶的人来制衡任相。然而凡事有利则有弊,若想任氏倒台,势必要赋予沈红叶相当大的权力。可任氏倒台之后,他又会不会成为另一个任相?
      而她若嫁给沈红叶,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可以扼制功高震主的发生,又可以平衡将来天子与臣子之间的猜忌。
      父皇或许有他的打算,西桐亦想替他分忧。她不能替父皇出征打仗,出谋划策,但有些事,她可以尽此绵薄之力。她说过,她是燕颖国的公主,从出生就享受到了许多百姓享受不到的荣宠,所以也要付出寻常百姓不需付出的代价,这也是公平的。
      轻轻吸了口气,抬眸迎向沈红叶,刚要开口,却忽然发现,沈红叶给她行的,竟是君臣相见之礼。西桐愣了一下,却侧目见沈红叶身后立着一道灰绿色的人影。这人她似乎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略有些面善。
      于是她抬了抬手,才道:“是西桐唐突,冒然来找沈相,何况沈相为国为民,乃燕颖之福,又何罪之有?”说罢目光故意掠过他的身后,“这位是……”
      “下官户部屯田司使高见德见过七公主殿下。”那人听闻西桐提及自己,方上前半步见礼,只是神色间却略显慌张和尴尬。显然,他在进门之前,没料到这里竟还有别人在,而这个别人竟还是……七公主!
      西桐恍然,屯田司两位长使,一位是任相之婿,另一位为高尚书之子。难怪会觉得面熟,此人模样与高尚书竟有七分相似。
      “高大人免礼。既是高大人与沈相有公务要谈,那西桐不便打扰……”西桐淡淡笑道,作势欲走,走到门口却停在那里,目光却忽然定在高见德身后。
      显见那几名仆从是高见德带来的,而他们身边的箱子看上去又很不寻常。于是她抬眸故意柔声道,“外面下雨呢,沈相这几个箱子不怕被雨淋坏了么?”
      “七公主言重,臣只是下朝之后恰好遇见沈相,只是,只是……”高见德见西桐目光所及之处,不由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转头看向沈红叶,眼中含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沈红叶淡淡笑道:“是碰巧在门口遇到的,高大人的马车坏在半路,臣这才叫高大人进来避避雨,就是怕淋坏了高大人的随车之物。”说着抬头看看天色,才又道,“眼见雨势小了,高大人遣人叫的马车只怕也该来了吧……”
      “哦,去看看,高府的马车来了没有……”高见德听沈红叶如此说,怔了下忙向其中一个仆从道。
      那仆从似乎也颇是机灵,忙闪身出了门,过了片刻进来躬身道:“回大人,马车已经来了。”
      高见德点点头顺势抬了衣袖擦擦额头,方勉强笑道,“既是如此,下官不打扰公主和沈相了,下官告退……”
      说罢向西桐和沈红叶行了礼,带了一干人等几只箱子,匆忙退出院子。
      西桐收回目光,不再言语,只是望着沈红叶。
      沈红叶向她躬了躬身:“多谢公主。”
      西桐抿了抿唇:“沈相太客气了。”话音未落,却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欇君之前跟我说你不是君子,今日一见,果然此事非君子所为……”
      沈红叶温和的眼中也闪过点点笑意,闻言却只无奈叹息:“他从宫门口跟到沈府门口,又跟到红叶居,足见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我实在是无法才想出这样的下下之策……”
      “只是不知道明日街头巷尾是不是要流传‘燕颖朝的七公主不知廉耻,整日往沈相府上跑’的故事来……”
      沈红叶面变微微变了变,苦笑道:“对不起,我……”
      西桐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开个玩笑,反正关于我的种种传言已经够多,不在乎多此一项,再说,欇君无心之过,何需自责。”
      沈红叶却上前半步,柔声道:“或者我可以如你所说,承认我的确是无心之过才累你名声有损,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西桐,我曾应过你不欺不瞒,所以我想告诉你,刚刚在决定用你之口推托高见德行贿之事时,我已预见到明日或许会起你刚刚所说的那种流言……”
      西桐略低了头,却没有言语。
      刚刚不是没有想过,像沈红叶这样心机深沉,思虑周密之人,又怎会因为推托不掉高见德的送礼而拖自己下水。何况她着男装,又没见过高见德,只要沈红叶不点破,高见德也未必识得自己。
      但尽管如此,她却不愿多想,毕竟眼前这人似如水君子,是国之栋梁,她不想把他想得太过复杂,可此时沈红叶的坦言却不由让西桐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动——纵是他有心机算计,却信守着对燕颖和自己的承诺,纵是他不是君子,却有着通达清透之心,这般男子,又如何不值得她终身所托?!
      “你可知高见德为何要送来这许多厚礼?”沈红叶忽然开口,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冷意。这是西桐第一次听他如此语气说话,不由抬头看他,他伸了伸手请她坐下,西桐见他纵是与她有不宣默契亦守着君臣之礼,不由心中暗叹,终是先他落坐,他才缓缓开口,“今日一早收到八百里加急消息,东洲一带连降一个月的大雨,颖河下游河堤决口,十余县郡被淹,数十万人受灾无家可归……”
      “什么?”西桐猛地惊起,心中一震!
      燕颖之朝取自燕山颖河,燕山横跨国之南北,颖河纵贯国之东西。颖河发源于北野、长昭交界之处的云茫山,汇于东篱入东海。
      此河是燕颖之命脉,虽偶有泛滥,却从未成灾,而今年先是东应大旱数月,现在又是东洲一带出现涝灾,今年的燕颖,究竟怎么了?
      沈红叶自几前倒了杯茶水亲手递了过来,西桐接过来却没有喝,只是定定望着他:“是天灾,还是人祸?”不待沈红叶开口,她又道,“若是人祸,十个高见德也抵不过命来。”
      沈红叶见西桐的目光,微微一怔。此时的女子已然平静,眼中的凛然与冷厉亦是他不曾见过的,竟与那朝堂之上的帝王如此相似,然而配了她柔润的面庞,恍然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别的,然而愈是接触,却愈是深陷——一再提醒过自己不要动心动情,可天下间又如何能够再寻得这样的外柔内刚、聪慧灵透的女子与他比肩!
      下意识紧了紧手,沈红叶道:“是天灾,亦是人祸。这几年颖河水位渐高,堤防老旧,存在隐患。陛下一直关注此事,命人治水,但朝中各部出于各种原因一直拖延,如今工程只进行了一半,却不料赶上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雨。”
      西桐点头,从父皇处得知过燕颖之前数年征战,加上前朝之乱,如今更是任相及其门人把持朝政,中饱私囊,国库亏空十分厉害,这也是父皇下决心彻底铲除外戚专权的原因之一;而治水的确是民生工程,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却看不到任何经济利益,因此开展愈发艰难。
      于是,她不由苦笑:“这……的确是天灾,但……”
      “但还有人祸。”沈红叶缓缓开口,“海内诸国地势北高南低,燕颖以北与淮风国接壤,有数条支流从淮风顺势而下,汇入颖河。不出意外,淮风国前段时间围堰建坝,改河易流之后,亦遇到百年暴雨,只怕他们的突然泄洪,造成颖河水位暴涨,才是这次溃坝的最大原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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