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会赐福于你》南瓜菠菜汽水

1、青禾市

　　青禾市多雨，尤其是入冬以后，萧瑟的寒风伴随着冰凉的雨点，落在人的身上，那才是叫人遍体发寒。
　　寒风侵肌，在这个小城市的夜晚，仍然有人在桥洞下摆着地摊，为了生计而奔波。
　　城南景江华府。
　　方燕青下足了力道，一脚踹在宁槿南的肚子，宁槿南的脑袋与墙相撞，发出“砰”的闷响声，接而发狠的扯住宁槿南的头发：“你就这么跟你父母讲话的，你算什么东西，我给你一条贱命，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女人的叫骂声回荡在整个别墅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
　　宁盛坐在客厅中，吃着还热乎的煮花生，冷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打着女儿，习以为常，一口烈酒下肚，不忘骂骂咧咧：“打，给我使劲打，这个孽种越发没有规矩。”
　　宁槿南无力的倚靠在墙上，听了宁盛的“精彩发言”，朝他投去一个轻蔑鄙夷的眼神。
　　宁盛赫然而怒，指着墙角的宁槿南大骂：“你再用那个眼神看我！”
　　脑后的肿痛，四肢的阵痛，宁槿南不受控制地流下生理泪水。可越是如此，宁槿南就愈是痛恨，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是贱命一条，那生下我的你们，又是什么呢？”
　　宁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方燕青，上前一耳光扇在了宁槿南的脸上：“不服我们你就滚，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跟老子说话的？老子还不如喂一条狗，给狗喂东西，它都知道向我摇尾巴，你就是个白眼狼。”
　　宁盛的一耳光扇的宁槿南头晕目眩，宁槿南感觉鼻子下有什么东西，凉凉的。
　　宁槿南扶着旁边的书柜，艰难起身，双腿因为揪心的疼痛而颤抖不止。
　　缓了缓，宁槿南感觉疼痛稍微减轻，才开始挪动双腿。
　　书包的拉链早就拉开了，里面的书全部被人倾倒出来，散落在地。
　　夫妻二人还是骂骂咧咧，宁槿南只是觉得麻木以及心累，跪坐在地上捡起了书本，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头也不回地打开门离去。
　　身后是门与门框剧烈的撞击声，饶是经历了多次，宁槿南忍不住会觉得心酸。
　　从裤袋里拿出纸巾，宁槿南朝鼻间擦拭，果不其然，是鲜血。
　　幸而手机还在身上，凛冽的寒风吹过，宁槿南打了个喷嚏，无意识地刮蹭微红的鼻尖。
　　宁槿南蹲在马路边翻看着手机通讯录，思索半天，好像只有一个人离得最近。
　　电话呼叫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没过多久电话被人接起，林秀莲不识字，但人却和善了一辈子：“您好，请问您是谁啊？”
　　宁槿南听到熟悉的声音，尽力忍住颤音：“奶奶，我马上来找你。”
　　林秀莲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没有戳穿，忙答应：“好好，奶奶等你，乖孙女儿。”
　　“嗯。”

　　此刻，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KTV包间里，时节正捧着麦克风深情演唱周杰伦的《青花瓷》，里面嘈杂声一片。
　　VIP包间里开了暖气，热的人发汗，只得脱了裹在身上的羽绒服，一扇门将两个世界阻隔开。
　　不少兄弟笑骂着：“得了，时节，别鬼哭狼嚎，你可真真的麦霸。”
　　更有甚者开了一拼啤酒，喷涌出来的泡沫撒的遍地，一片奢靡。
　　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景一宁的脸上，景一宁窝在沙发一角，神情恹恹。
　　不知为何，最近倒是兴致是减弱了。
　　景一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咎于心情不好。
　　包间里的气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景一宁百无聊赖。
　　各式各样的羽绒服杂乱的堆放在一起，景一宁眼尖，一把扯出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起身不忘喝了杯啤酒暖暖身子：“兄弟，单我付了，玩的尽兴。”
　　包间里响起一阵唏嘘声。
　　时节一听可不得了，其中也就属他和景一宁关系最好：“诶阿景，大好的时光不要浪费啊。”
　　景一宁懒散地笑笑，不置一词。
　　想到不能酒驾，景一宁将汽车钥匙丢给时节，时节眼疾手快地接住：“今天喝酒了，我打车回去，你帮我把车开回去。”
　　说完以后便扬长而去，留下时节愣在原地。
　　半晌时节才反应过来，冒了一个“哦”。
　　拉开KTV的大门，寒气袭面而来，景一宁深吸一口冷气，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独自坐在KTV的台阶上，景一宁抽出一只烟叼在嘴上，而后熟练的点上烟。
　　尼古丁麻痹神经，烟雾弥漫在周围，烟灰被抖落在地，依稀可见猩红的火光。
　　凌晨一点，人们早早进入梦乡，街上偶尔驶过一两辆出租车。
　　景一宁慢悠悠地招了招手，出租车司机没想到自己运气好，晚上还能拉着客人。
　　听同行说，在KTV的小年轻大多都是肥羊，小费都抵好几单客人。
　　赶忙朝景一宁的方向驶去，生怕有人抢了自己的单。
　　“去哪儿小伙子。”司机大哥的声音豪爽。
　　“江家巷子。”
　　道路两旁的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宁槿南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几乎盖住了她整个脸，右手食指钻心的疼痛，忍不住抽噎。
　　背后响起汽车的鸣笛声，宁槿南赶紧往旁边走。
　　汽车仍然一遍遍地鸣笛，宁槿南有些奇怪，止住抽噎，余光朝汽车瞟去。
　　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小姑娘，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宁槿南取下帽子，下意识地朝出租车后座看去。
　　很明显是坐了个人，不过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
　　宁槿南饱含歉意地摇了摇头：“谢谢叔叔，我家就在前面了。”
　　其实有没有人宁槿南都不会上车，一则不好意思，二则为了自己的安全。
　　说完以后，宁槿南便不再理会，加快步伐往前走。
　　“这......”司机大哥转头看向宁槿南，表情颇是为难。
　　景一宁懒散地靠在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微阖上眼：“没事儿，你开慢点跟着她。”
　　“哦哦，好的。”司机连忙应声。
　　八卦大抵是人的天性，司机还是没忍住：“那个是你的女朋友吗？”
　　车内仍是寂静，司机师傅以为自己是在自讨没趣时，景一宁突然懒洋洋道：“不是，不认识。”
　　只不过看见那么娇小的女孩子走在路边，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不知为何，当她把脸转过来的时候，哭红的圆圆杏眼，通红小巧的耳垂，苍白的嘴唇，脸上依稀可见的泪痕。这幅可怜的模样，总感觉在上辈子见过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脑子突然冒出的想法，景一宁只觉得自己荒谬。
　　车内重归寂静。
　　看着宁槿南安全的进了小区，车子才驶向目的地。
　　三分钟过去了，出租车到了景江华府。
　　“车费八元。”
　　在司机期待的眼神下，景一宁掏出两百元递了过去，言简意赅：“小费和车费。”

　　林秀莲住在一楼，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溢出些微柔和的光。
　　宁槿南打开门，寒风呼呼的灌进屋内，奶奶仍在客厅沙发上躺等她。
　　“奶奶。”看见自己目前最能依赖的亲人，宁槿南再也忍不住了，扑进林秀莲的怀里，压抑的哭了起来。
　　“宁宁乖，不哭了。”林秀莲拍着宁槿南的肩膀安慰着。
　　林秀莲说着，撩开宁槿南的衣服，怕弄疼了宁槿南。
　　白嫩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淤青，手臂上更是布满了长短不一的红痕，有些甚至破了皮，流出鲜血。
　　林秀莲拿出早就准备的跌打损伤药和碘伏，小心喷在伤口上。
　　喷过药的伤口上的轻微刺痛比起父母的毒打算不上什么，宁槿南愣是一声没吭，林秀莲看见了，心中越发心疼：“疼就喊出来。”
　　“嗯。”宁槿南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宁槿南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林秀莲想到这是儿子儿媳的所作所为，瞋目切齿。
　　“奶奶，我不想回去了。”宁槿南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好，我明天就帮你把东西搬过来。”
　　每次哭过以后，宁槿南都会倦意上涌，进入梦乡之前，宁槿南蓦地想起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出租车，不由得一阵后怕。
　　伤口过了很久才被擦拭好，林秀莲轻声呼唤宁槿南，却见，宁槿南早就沉沉入睡。
　　林秀莲将宁槿南的外套脱去，为她盖上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