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朝阳》授业解惑

1、第 1 章

　　天真冷。

　　霍岁阳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在一众往校外涌的人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他行注目礼的人。

　　心里有些烦躁，啊，早知道挑个上课时间来了……

　　也不知道高三五班在哪，虽然这个学校不大，估摸着就一中的三分之一，但他还是找不到。

　　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

　　他背着登山包没什么停顿地爬上三中校门，累得跟个狗一样，心里不觉惊叹竟比他去年爬九顶山还喘得厉害。

　　哪个学校会在正大门修一节一节又一节的楼梯…

　　心里约莫数了一下，九十八阶，他觉得自己是来渡劫的。

　　“嘿，五班在哪？”他喘着气逮着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男生，一声瘦猴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呛死。

　　那瘦猴瞥了他一眼说话，转身勾着另一个男生的脖子往前走：“听强哥说今天要来新生，谁啊，书包跟要逃荒似的，这不脑子有泡吗？嘿…老子又不叫嘿……”

　　那个男生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往后指了一下。

　　“高一高二高三的五班都在那边。”

　　“谢了。”霍岁阳挥挥手转身边摸手机便往前走。

　　当他站在高三五班门口时，里面正在上晚自习，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讲桌后边盯着下面。

　　他咳了一声。

　　男人回头，愣了愣看着他背上有半人高的登山包说：“野营来了？”

　　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安静，然后集体转头望着他。

　　又是注目礼……

　　他有些烦躁，几个大步跨上讲台问：“我坐哪？”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不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同学就是从一中转学过来的学霸！”

　　“来，做个自我介绍。”男人热情的继续拍着他的肩膀。

　　霍岁阳没说话，抿着嘴从讲台上拿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霍岁阳”三个字。

　　“嗯，一中学霸。”他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

　　挺拽的。

　　全班没说话没什么表示，包括那个拍他肩膀的男人。

　　他不耐烦的踢了踢讲桌，他不喜欢被长时间的盯着看，尤其是这种全班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浑身不自在。

　　男人愣了一会就哈哈笑着，指着后排的两个空位。

　　“你先坐左边靠窗那个位置。”在男人举起手第三次要拍他肩膀的时候，霍岁阳侧身慢步走向空位。

　　全班的目光又随着他从第一排移动到最后一排。

　　座位倒是不错，除了后边那个放垃圾桶和打扫工具的角落。

　　他掏出手机对着那堆乱七八糟的扫把垃圾桶拍了个照，发给涛子。

　　——这要在一中，估计就被通报批评了。。

　　那边很快回复。

　　——这么快到了？

　　他回了个嗯就把手机塞进桌洞，趴在桌子上迷糊的看着前排的爆炸头后脑勺。

　　真非啊，哪个发廊做的洗剪吹…

　　刚刚没发现，现在扫眼一望教室里一水的姹紫嫣红。

　　估摸着是一个理发师的手艺。

　　真是个神奇的学校…他叹了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总算是逃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虽然这个学校玩得也挺花，但总比一中人性化，除了校门口那个变态的九十八阶梯子。能要人半条命。

　　他看着桌边的大包不禁又绝望起来，今晚还要再背出去。

　　神经病嘛这不是。

　　“哎，哎，哎…”爆炸头挤着他的桌子，转头好奇的看着他，鼻梁上架着个啤酒瓶盖那么厚的眼镜。

　　爆炸头非主流洗剪吹配上啤酒瓶盖眼镜……

　　真别致。

　　爆炸头继续挤着他桌子，“你干嘛来三中啊，一中…”

　　“周询！你挺能耐啊，来来来，跟我说说聊什么呢。”讲台上的男人拿着个粉笔头就扔向爆炸头。

　　也许是爆炸头目标足够明显，但也可能因为男人神枪手。

　　总之霍岁阳听见砰的一声，应该是击中目标了。

　　“老邓头真是的，千里耳啊……”爆炸头揉着额头转身趴在桌子上继续写作业。

　　是啊，为什么来三中啊……

　　大概就是脑子有泡吧。

　　也许是老娘失望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从全校第一滑到全校倒数第一，但也可能因为他本来就不想再继续读…

　　什么全校第一，什么省级重点。

　　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拿出手机随意的滑着，没什么玩的，也没什么消息。他原来在一中的朋友就那么一两个，还全是优等生，平时不太玩手机。

　　除了涛子，他是二中的。

　　起初他还纳闷为什么有一中三中到十四中，就是没有二中。

　　认识涛子他懂了为什么，在一众以成绩考前为光荣的中学里，职中不能算在里面，二中早年被改造成了职校，不太被提及。

　　他给涛子发了条语音，晚上来接我。

　　涛子回得很快，“门口等着。”

　　放学铃响起的前三分钟，教室里就骚动一片。

　　“走啊，食堂应该还没关门。”

　　“我洗澡那边排着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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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论什么的都有，除了学习。

　　霍岁阳背着登山包跟个二傻子一样混在人群里，他都想抽自己，干嘛又不等人散完…

　　“儿子！在哪呢？”涛子在电话里很大声吼着，“人也太多了，哎，别挤…”

　　霍岁阳叹了口气拿着手机看着距离他两步远的涛子，那边伸着头还在前后左右找着。

　　“我在你意念里，您老慢慢找。”他上前狠狠朝着涛子的背拍去，疼得他龇牙咧嘴。

　　涛子接过他手里的奶茶喝了一大口，“哎我说，这一坡梯子爬上去不得折寿？这买的什么，齁甜。”

　　霍岁阳没理他，掏出手机翻着。“你看什么呢，给我看看。”涛子凑过来看着他的手机。

　　“看酒店呢，别看了没有。”涛子躲着人群推着霍岁阳往旁边走，“这片都没有，有宾馆。估计你这种少爷也住不下去。”

　　霍岁阳一看，还真没有…他瞬间觉得不美好了。

　　涛子拉着他往一条小巷挤过去，“这，就这一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转身要走，“哎哎哎，你走了就等着露宿街头吧。”涛子抱着他的箱子不撒手。

　　“松开。”霍岁阳抢过涛子手里的奶茶，他就算露宿街头睡桥洞，也绝不睡这种门口挂着个五彩斑斓旋转灯球的宾馆。

　　放首dj他都想跟着原地蹦几下……

　　“这是玩的哪出，”身后一个男生啧了一声，“易哥，你说老邓头这次是认真的？”

　　“再请一次家长，我回家不得被扒层皮。”

　　是瘦猴的声音。

　　瘦猴跟着那个男生走进闪耀灯球的宾馆，并排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往他这边望着。

　　他认出是校门口指路那小子。

　　霍岁阳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男生里面穿着校服外套，外面套了件挺厚实的纯黑色羽绒服，挺长，到膝盖上边，休闲裤休闲鞋，看起来挺舒服的穿搭。

　　屋子里没开灯，他没太看清男生的脸，模模糊糊的就觉得有鼻子有眼的应该还不错。

　　他踢了一脚涛子，涛子哀嚎道：“我知道你看不上，但是离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瘦猴脸上立马浮现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结合涛子匪夷所思的话，霍岁阳知道这小子是理解叉了。

　　“我天，易哥，玩得真花。”他惊叹连连就差拍手叫好了……

　　被叫易哥的男生没吭声，就一直看着他。

　　在霍岁阳第四次想踢开踢涛子但没成功时，那男生终于起身走向门口，拿起锁准备锁门。

　　霍岁阳这会儿算看清他的脸，嗯鼻子挺高，眼神也挺冷的，看着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哎易哥，这么快锁门啊。房都还空着呢……”何易转头把门锁好。

　　“废什么话，睡觉。”瘦猴跟着男生就上了楼。

　　涛子赶紧站起来朝里喊：“喂哥们，开个门！”

　　男生顿住脚步，转头看着霍岁阳，“要住吗？”

　　瘦猴见霍岁阳没说话，也跟了一句，“喂，倒勾，住店不。”

　　霍岁阳低头看了看脚，还真是那双倒勾，他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生转头撇了瘦猴一眼。

　　就你话多，八百年没穿过带勾的鞋。

　　霍岁阳把身份证掏出来，“住。”

　　涛子瞬间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儿子终于要体验生活了，多不容易啊……

　　“3楼6号。”男生办好入住后把身份证还给他，“猴子，关门。”

　　男生左边食指背面有个疤，不大，但霍岁阳还是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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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叫猴子啊。

　　第二天涛子走的时候天还没亮，一阵叮叮当当弄得霍岁阳起床气大得要死。

　　过了一阵又是操场出操的跑步铃声，烦得他差点暴走。

　　昨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瞬间磨灭。

　　这鬼地方…

　　他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吃早餐的人，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来早了，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七点早自习，没错。

　　就凭这高三备考状态，霍岁阳表示很服气。

　　一早上他都趴在桌上补觉，一直到第三节班主任的数学课上课，老邓头一颗粉笔头丢过来他才算清醒了一点。

　　“霍岁阳同学，虽然我们学校的特色就是轻松学习人性备考，但你也不能太过于松懈啊……”老邓头在讲台上痛心疾首。大概是听说他是原一中的清北苗子，所以敞开心扉，一直不停念叨。

　　在他喋喋不休就快要说到三中近十年杰出校友第十位的时候，门口慢悠悠的晃进来一个人。

　　这人右手象征性的拿了个笔记本，左手拿了瓶冰可乐，这天寒地冻的，看得霍岁阳不觉打了个冷颤。

　　何易，非主流宾馆前台？

　　老邓头又把矛头转向何易，得，又得从头来一遍杰出人物…

　　何易慢悠几步坐到他旁边的空位，掏出手机滑动着，没管讲台上的BLABLA，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

　　“易哥，易哥，易哥…”爆炸头扭过脑袋一脸兴奋，“你知道你新同桌是学霸吗？”

　　“还是一中的学霸呢！”爆炸头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啃包子的胖墩儿接腔。也不知道从早自习啃到中午的包子还能好吃吗…

　　“哦。”何易继续玩着手机，头都没抬一下。

　　霍岁阳迷迷糊糊的又犯起困，他大概是要进入冬眠了。

　　过了一会他感觉有人在旁边推他，他懒得动，继续趴着。

　　“这冷飕儿的天，倒勾是真能睡啊……”是瘦猴的声音。“易哥要不然我去接盆冷水泼一下，没准是晕过去了。”

　　冷水？

　　“你去接，我等着。”何易坐着没动，继续玩手机。

　　上节课霍岁阳瞟了一眼，好像是贪吃蛇。一条小蛇一扭一扭的在屏幕上滑动，滑了一上午了还是一条小蛇…

　　瘦猴没一会就进来了，大喊着：“易哥你躲远点，小心碰着你！”

　　听见何易挪椅子的声音，霍岁阳立马跟着挪开。

　　哗啦一声，一盆水全都淋在他俩的桌子上，水顺着桌沿一溜的往下滴着水…

　　霍岁阳没说话，就坐着和他俩对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两位瘟神。

　　“没死啊……”瘦猴一脸惊恐，“睡一上午了都。”

　　何易看了他一眼继续在手机上奋战，没管瘦猴也没管桌子。

　　“擦了。”霍岁阳抱着手，他觉得眼前这个神经病肯定是老娘派来磨砺他脾气的智障，如果面前这货三秒内不麻溜擦干净。

　　这货必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