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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最近听府里的人说,边境恐怕又要打仗,征收税事比往常都重,每每开始征税,就昭示短暂平静要结束了。
      胡鹿觉得这些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白海符只安心陪了他几天,这些日子又开始忙碌,他总是早早起床,深夜归来。夜晚就算搂在一起,两人也是各怀心事。
      这天胡鹿早早醒来,等白海符起床后,不声不响地帮他穿朝服,衣服繁杂冗赘,胡鹿帮他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引得白海符哈哈大笑,最后还是他自己理好的。
      胡鹿心情很不好,自己居然连这么件小事都不能为他做。
      “我走了,你再睡会儿。”在胡鹿额上印下一吻后,白海符将他推上床。
      “又要打仗是吗?”胡鹿坐回床上,忧虑地望着他。
      “还不一定。”又安慰了几句,白海符才安心上早朝去。
      傍晚,胡鹿被急召进宫。
      他被选作象征国运的“紫微星”与白海符的“红鸾星”,需要随同白海符一同向西而去,为国家祈福。
      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胡鹿是蒙的,但还是接受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好像都靠别人做决定,才带着他一步步走向现在。
      只有白海符在据理力争,满朝文武都认为胡鹿该去,连胡相都没反对。对他们而言,行军只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只有白海符知道,边塞环境恶劣、条件艰苦,身子弱一点的士兵都挨不到正式开战,更何况胡鹿。
      官员用“要将大义留存心中”之类的空话企图说服白海符,被他一个个骂了。到最后,胡鹿不忍心让白海符再得罪人,把他劝了下来。即便他再蠢笨,也能看出国君颜面不悦,不能再继续争论了。
      事情的最终,是白海符与国君商议,可以让胡鹿一同前行,但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国君都要保证能保胡鹿一命。
      军队从京城出发,一路向西前往边关。胡鹿坐在马车里,夹杂在浩浩荡荡的军队中。走到第二日时,军队在荒野处停下,要等一个人。
      胡鹿对军中事务一无所知,只能听白海符安排,坐在马车里等人。
      睡到迷迷糊糊时,他意识到有人进了马车,睁眼一看,一个体格高挑、长相温婉的女子坐到了他身边,女子穿着简单但气质稳重。
      “夫人,将军派我来保护你。”女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忽而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白海符半张脸:“这是钟莲,你知道的,是我的探子,此番要和我们一同去边关。”说完后帘子一闭,只留胡鹿和钟莲面面相觑。
      钟莲,这个让他泛酸的人,此刻就在他身侧坐着。按照白海符的意思,钟莲是他的探子,那她和他成日在香川馆待着,也只是为了朝廷事务吗?
      一阵沁人心脾的茉莉味直钻入胡鹿的鼻腔,马车四周封闭且时刻摇晃,这让胡鹿有些难受,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攥住一样,被熏得实在受不了,他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出头去透气。
      白海符不知在何处突然出现,有些幸灾乐祸道:“知道难受了吧,下次和我一起坐马车,千万别涂这么浓的胭脂了。”
      刚缓过劲儿来,就听白海符在道不满,胡鹿瞪了他一眼,坐回马车。
      两人一道待在马车里难免尴尬,胡鹿首先开口问道:“钟姑娘,你也是去打仗的吗?”
      “回夫人,我只是探子,不管军中事务。”
      “哦。”胡鹿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来,钟莲是个训练有素的探子,本还想与她拉家常,可钟莲兴致不高,他也只能作罢。
      在路上走了十几天,终于见到边关大漠了,胡鹿远远望去,怆然天地在他眼前展开,眼目中只有黄沙与天空,旷然又孤单。
      “你现在马车上待着,我们到目的地之后还要扎营,预计要一个下午,晚上就能住下了。”白海符这几日掀马车帘子掀了几百次,每次都只讲一会儿话又离开,忙得不得了。起先胡鹿还会被突然的动作吓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扎营地靠近一处水源,几万将士忙碌一下午才把营帐扎好,胡鹿和钟莲分到一处营帐,这可把胡鹿愁坏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钟莲不好。
      果不其然,夜间钟莲开始洗漱,她毫不防备地除去上衣,在胡鹿眼前擦洗。胡鹿连忙转过头,慌乱地躺倒在床,面朝里不去看钟莲。洗漱时水声作响,让胡鹿心烦意乱,他又捂住耳朵不去关注钟莲的动向。
      钟莲洗漱完,见胡鹿蜷缩在床,问道:“夫人是不是身体不适?”
      听到说话声胡鹿才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试探着向后看,钟莲已经穿着妥贴,眼神疑惑地望着自己。
      “我没事,我去外面走走。”说罢忙里忙慌地离开了营帐。
      坐在沙堆上,胡鹿满心的烦恼,决不能和钟莲同住一个营帐,但他脸皮薄,又不好意思让别人单独为他扎一个营帐。
      白海符的营帐火光亮堂,他想了想,跳下沙堆往光亮处去了。
      “白将军,你在吗?”胡鹿站在门外,忐忑询问道。
      “进来。”门内是白海符的回应,见胡鹿一人进来后,他又问道,“怎么了?”
      “我……我能不能和你住一起?”白海符向来有很多顾虑,原本两人就是住一起的,自己这么提,应该不会太唐突吧。
      “当然可以。”原本正手握书卷,见胡鹿自己提出要住一起,白海符脸上的欣喜都快藏不住了,“是不是钟莲引你不满了,我去说她。”言罢作势要起身去他营帐。
      “没有,你别去。”胡鹿连忙拉住他,反被白海符握住手掌。
      “我不去找她,你先睡去吧,我马上就来。”大漠夜间寒凉,胡鹿的手像是冰块一样,白海符拉着他的手盖在自己脸上取暖。
      军中起居简单,床铺棉被都比不上白府的,胡鹿铺好床刚钻进去,白海符也钻进来了。
      “你是不是就等我铺好床,捡现成的便宜?”胡鹿不满道
      白海符哭笑不得:“冤枉啊,我只是想着你冷,赶紧来给你暖被窝。”
      抱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外头有人敲营帐的门。
      “将军,夫人在你处吗?”是钟莲的声音。
      白海符微微起身朝她喊:“在的,你也回去睡吧,真是位好下属。”后一句是他压低声音对胡鹿说的。
      胡鹿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说过,给钟莲个名分之类的话,瞬时脸涨红了。
      “四五年前,钟莲背着家里人扮男装来参军,她长得好看,一眼就被我看出来了。她说不想回去,我就留她干些别的活,好在她聪明,人也负责,给我帮了很大忙。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解释完钟莲的身世,白海符又补了一句。
      钟莲男装参军,自己却女装嫁人,想到此处,胡鹿觉得更加敬佩钟莲了。
      大漠里的色彩只有灰黄,也不知道白海符的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几天周遭总有敌方探子被抓进军营拷打,局势有变,所有人都在忙碌,连钟莲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只留他一人在营中。
      又过了几天,两方交战,胡鹿提心吊胆,成日在帐中为白海符祈福,尽力发挥他身为“紫微星”象征的力量。
      一批一批的伤患被送回军营,血污横流,惨不忍睹。营帐外不时有人因伤痛哀嚎,夜半哭声低沉,都是平日里硬挺的汉子,却哭得如此哀伤。
      胡鹿走出营帐,营地上搭了个简易窝棚,里头躺着不少伤兵,由于缺乏人手,不少伤兵只能忍着剧痛在旁等待,他见到有几个人手脚都成了残体,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让让!”有人抬着有一批伤兵归来,胡鹿正不巧挡了他们的路,听到提示后连忙移开位置。
      现下军中就属他最闲,他虽然没有当大夫的经验,可做些杂事也算帮上忙,于是赶忙挽起袖子,去到军医面前,给他们帮忙。
      由于太过缺人手,军医也顾不得他是将军夫人这重身份,指着远处几个伤得严重的,叫他给他们喝点水,把血止住后再等他去医治。
      胡鹿连忙点头,拿着纱布和水跑向那几个伤势严重的人身边。眼前的士兵双腿被钝器截断,伤口截面粗糙,身上好几处划伤。胡鹿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往下掉,前头打仗的地方就像地狱一样,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幅样子,都是爹生妈养的,叫这士兵以后该怎么活啊。
      他强忍恶心给士兵止血,但还是忍不住干呕。
      军医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抢过他手里的纱布,怒道:“夫人你回去吧,你这幅样子,将士们见了只会觉得你在嫌弃他们,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胡鹿赶紧否认,他真的没有,只是自己控制不住。
      军医和他说不了太多话,简短说道:“你将他们当成你的亲人,无论亲人是何种模样,你应当都不会嫌弃。”随后将手里的纱布重新递给他。
      胡鹿点点头,接过纱布,又投入到忙碌的救治中去,经军医一说,他的反应果然小了,见到伤痛严重的将士也能边安慰他们边给他们止血。
      夜间稍事歇息了两三个时辰,胡鹿又去窝棚那儿去帮忙。有几个伤势严重的没挨过去,在夜里走了,几个士兵拉着板车,把他们运到远处去安葬。
      迎着夹杂黄沙的风,胡鹿为他们念了百十遍往生咒。
      第二日,战事没那么紧张,抬来的士兵少了许多。前线捷报,我方大获全胜。
      胡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如果是往常,他听到战胜,定然会喜悦,在他看过这么多伤痛和别离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木然,似乎对周遭一切都没什么情绪了。
      白海符是在尾声时被抬到窝棚的,浑身上下三道长伤口,数不尽的小伤,好在不伤及性命。军医为他包好伤口,将他送到营帐里歇息。
      胡鹿跟在军医身后,慢慢走向白海符的营帐。掀开帐帘,胡鹿只是木然地看了一眼白海符,随后失神坐在床边。
      “鹿儿,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白海符一身伤,强忍痛意支起身子去看胡鹿。
      “将军,你没事就好。”脑中尽是挥散不去的残忍片段,胡鹿一直很担心,生怕白海符下一刻就被抬进来,在自己手下止血,思绪没有一刻是安稳的,夜间也总是做噩梦。只是奇怪,见到白海符的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喜悦的能力。
      白海符将手覆上他的,谁知胡鹿突然抽离,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一样。意识到那只是白海符的手,胡鹿连忙道歉:“对不起,将军,我……”
      或许是察觉到胡鹿对他忽而疏远,白海符没再追问。
      “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说完胡鹿就走出营帐,像是避着白将军一样。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白海符赶紧叫来几个留在营帐的将士,问他们关于胡鹿这几天的事。
      在几人的叙述下,白海符渐渐开始明白,胡鹿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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