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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人之心 ...

  •   钱辛开了口,李行默才发现事情还不止于此。

      米是他换的没错,可是梁大夫那边开价很高,且药越开越多,渐渐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正当他辗转难安时,忽然有人找上门,说要他做事,便给他钱。

      钱辛起初不肯,因为客栈的伙计掌柜都待他很好,他这么做自己亦是过不去。可是没过多久,他的女儿也病倒了。

      这让他们家的处境愈发艰难,迫不得己,他同意了,其实最开始不过是让他在下午某个时刻支开伙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对面给了很多钱,他也就照做了。

      可是拿到钱后,他才发现妻子的病越发严重了,这时候对面又让他拿账簿,他本不同意,可是那天他的女儿脸色苍白,躺在他怀里说,爹爹,我好难受。

      于是他答应了,因为他要给女儿治病,再不济,也要让她好受些。

      这时候迟安已经回来了,李行默让他把账簿拿下去查,叶沧然说:

      “那个梁大夫,昨天晚上就没再看到人了。”

      “可他昨天晚上还给了药…”

      钱辛插一句,也就是那时候,他的妻子有些好转,这更坚定了他今天的行为。

      李行默了然,钱辛为人所用,对面抓住了他的把柄。

      马车是那人带走的,这次又是账簿,偏又是宁州客栈的伙计,他李行默的客栈。

      还有那个梁大夫……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接头的人没来,大多也是对面的原因,他前些日子传了话回去,至今未归,大概也脱不了干系。

      钱辛被官府的人带走了,纵使生活所迫,做错了事,总该还会受些惩罚。他上楼去看梁萤,却望见梁萤正站在楼梯口:

      “伤口好些了没,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旧伤口有些裂了,大夫帮我开了药了,没什么大碍了。”

      梁萤说,他刚才本来躺在床上数着外面树上头停了多少只鸟,转而又去数叶子,实在无聊,听见楼下有些嘈杂,便好奇看看,不巧把过程听了个遍。

      “那钱总管也好可怜诶。”梁萤说一句。

      李行默知他是听见了,笑道:“这民间比不得宫里,多得是人间疾苦。”

      梁萤沉默,李行默见他不说话,打趣他:“怎么?你要是觉得无趣,我让人送你回皇都,反正也这么些天了,宫里的人该着急了,你太子哥哥不还满城贴告示找你呢么。”

      梁萤刚想反驳,忽听得“太子”二字,有些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太子找我?”

      李行默这才发现自己说得过了:

      “这…宫里的事满城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猜测太子寻人不也正是情理之中么?”

      梁萤不接他这个话茬了,只说:“我不要回去。”

      “小皇子,你在我这待久了,难免令人生疑。不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行默说得冠冕堂皇,听得梁萤有些着急。

      “哎不行不行,我这伤口是因为你才有的,你好歹负责到我伤养好了吧。”梁萤赶忙道。

      李行默轻笑道:“依你便是。这时风寒了些,去歇着吧。晚上我让后厨送饭来。”

      梁萤听了话,高高兴兴地上楼去了。

      李行默到另一间屋子里,叶沧然正在里边等他。

      “来信了?”

      叶沧然摇摇头,只把手里的字条递给他。

      “谁传来的?”

      “迟安从店外的门上找着的。”

      李行默接过字条,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字:

      “廿八巳时,邀小友听风楼二楼一叙。”

      底下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兰”字。

      “兰,”李行默说,“兰飞絮。”

      这些日子没等来回信,但却陆陆续续收到了几张字条,上一张字条是让住店的客人带进来的,上面写着“小心账房”。

      之后李行默果断报了官,这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喊来官府,并将钱辛抓了个现行,再上一次,写着“因故失约,恐不得回信”。

      不过都没有署名,这不是他们所要等的人的字,否则还会出现点什么。但是——

      李行默端详着那个“兰”字,能叫他小友的,恐怕只有兰飞絮了。

      听风楼在浮川,是有名的茶楼。

      算算距离,浮川正在宁州的隔壁,到听风楼若是日夜兼程,大约需要两天两夜,今个儿是廿四……李行默掐指算算,也就四天时间了。

      还真是性急。

      “伏欢。”李行默知道叶沧然要问什么:

      “皇城那边我已交代好迟安,我们去。”

      “你怎么……”叶沧然不解地望着他,伏欢的性格他是知道,可这次……

      “兰飞絮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宁州这边的线索就到这里了,这点李行默清楚得很,钱辛把所有的话都说了,但是据他所说,他从未和那人真正意义上见过面,只通过中间人下达任务,给的钱却是实打实的钱,这也成了钱辛信服的理由。

      那梁大夫到现在再也没出现过,李行默确信他是跑路了。至于钱家那边……

      他向来是言出必行,早派了人给钱家妻子医治。不过钱辛——

      李行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确实是可怜人,可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境遇而伤及无辜之人,他兀自摇摇头——

      不可原谅。

      这时候迟安拿了账簿走进来,恭敬道:

      “公子让小的查的账簿,已有了些眉目。”

      李行默自个儿找了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一杯,一天下来他有些累了:

      “说说。”

      “小的让下人将店里各月进出账目一一对了,发现一个月前有几处有些问题。”

      迟安将账簿呈在李行默面前,用手指了给他看,李行默问:

      “这几日记账的是谁?”

      迟安面露难色,好一会才道:

      “是叫张生的伙计,已经不在店里了。”

      “前些日子说是要投奔浮川亲家,便不再干了。临走时还有份钱没拿,小的叫人送去了,又退回来,据说举家搬迁了。”

      “公子,可要再派人看看。”

      李行默摆摆手:

      “不必了。”

      有意思,先是让人搅糊了账本,隔段时间又让人偷出来,再加上偏又是他店里的伙计。这么大费心思,是诚心要搞垮他李行默的铺子。

      李行默摩挲着茶杯壁,账簿上的几处失处他看过了,短时间看不出什么,若是放任错误,便让后面跟着前边一起错,到时候进出账混乱,再让人拿去向官府举报,便有可能让李行默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铺子受损,信誉受损,他在大繁各地的产业也就毁了。

      小小伙计自然做不出这样的事,那么他背后的人,也就是既得益者,这么想来,心里大概有个方向。

      不过大概是他的到来打草惊蛇了,账簿还没酿成大错便让人草草拿去,是对面先急了。

      “去改了。”

      李行默挥挥手,迟安拿着账簿出去了。李行默冷笑两声……

      宁州如此,那别处想必也已开始行动。他将茶水喝得见了底,把茶杯端起来晃晃,微眯双眼盯着茶杯底自言自语道:

      “梁宁,你的好哥哥发现了,怎么办呢?”

      ——
      早上天色才亮,梁萤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响声,这几日的闲适已经把他养懒散了,这日子可比在宫里头要舒服,他想着。

      今天难得起个大早,刚下楼就看见叶沧然站在前堂门口,屋外头栓了两匹马。

      说起来,这几天他和叶沧然却是一句话也没讲。

      他生性活泼,讲话也讨喜,客栈里的人都爱和他讲上两句,除却自己的身份说不得以外,他可谓是知无不言,从街上的酥饼好吃还是客栈里的酥饼好吃,到客栈后院的树上每天早上都会停三只鸟,凡是个人都能扯上两句。

      他才发现原来其实不用总是规矩,除了——

      门口的叶沧然没看他,梁萤叹口气,他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俗话说有仇解仇,有怨报怨。更何况他这和叶沧然还是第一次见面,他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了。自那天以后的态度后,叶沧然总是避着他,不同他讲话也就没来这些情绪了。

      可同在一屋檐下——

      梁萤兀自想着,反正现在是。

      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好几次想同他说上两句,又怕对面不搭理或者生出更多的情绪,便只好作罢。

      梁萤正想着,外头忽然有了些声响。

      开始是窸窸窣窣的小声音,然后一阵杂七杂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隐隐约约好像还有马叫的声音。叶沧然连忙跑出去,梁萤在屋里听见了绳子脱落的声音,再接下来便看见那马儿受了惊似的往前奔,好在叶沧然手快,一把拉住了缰绳,要不然这马冲撞到大街上,可就不好了。

      可是很快,另一匹马也开始躁动,甩蹄子摇头,叶沧然费了老大劲才把第一匹马抓住,这会根本顾不上第二匹马。

      眼看着马儿就要脱缰绳而去,叶沧然心里着急,可拿不出什么实在的办法来。麻绳从柱子上滚过一长溜,仿佛被抽去了似的,马儿迈开了蹄子,跑得撒欢。

      眼看就要冲到街上去,叶沧然忽然看见面前略过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一把抓住空中扬起的缰绳,马儿不好往前,却仍在挣扎。

      “快…快抓住……”

      白衣少年的声音有些吃力,叶沧然连忙将手中的绳捆紧在柱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另一匹马时间耽搁了,马儿的劲很大,几乎是将白衣少年整个往前拖。

      “抓住绳子!”白衣少年喊道,叶沧然才发现面前是梁萤,但时间刻不容缓,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接过梁萤手里握着的绳子来,梁萤在宫里学过御马之术,没过多久,马儿便安分下来。
      “这是怎么了?”梁萤便喘气边问。

      “不知道。”叶沧然摇摇头,方才他只顾着拉马了,也不知这马是怎地受惊了。

      梁萤从拴马的另一侧望过去,马儿被栓得紧了,这会儿再怎么挣扎也脱不了了。他往前看,街上行人还不多,不远处有个皮影戏摊位,正忙着准备起摊。他觉得奇怪,他住在这里也有好几日了,怎么没看见这耍皮影的。

      他跑过去,正要开口,却见那弄着皮影戏的人忽然转过身来,梁萤有些被吓住,倒退了两步——那人的脸上,赫然带着面具,近看了,恐怖了些。

      “客官,天气还早,您看等我开始表演了,您再看,如何?”那人说。

      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大爷,您这摊子今个儿怎么到这来了,前些天在这没见过您啊。”梁萤问一句。

      “害,”大爷甩甩脸上的面具,“我一直在东街表演的,昨日忽然来了个人,说他家小孩生了病,想看皮影戏,家住西街,希望我能来西街表演。”

      “那这面具…”

      “面具我带了好些年啦,”大爷的声音听起来乐呵呵的,好像终于找着了说话的人,“带着面具才能更好入戏嘛。哎对了,说来也奇怪,你说西街就西街,那人还非要我站在这,唉,也不知他今日能不能看见。”

      “大爷,您还记得那人什么样吗?”

      “这…我倒是不记得了,昨日夜里来的,乌漆嘛黑谁看得清嘛。”

      “谢谢大爷,祝大爷开张顺利。”梁萤给了些捧场钱,扭头跑回去了。

      “是面具,”他跑回来对叶沧然说,“马儿见了面具受了惊,才会疯跑。”

      叶沧然了然,正想开口,却发现梁萤的手臂上似乎在冒血。

      “你的手臂…”他欲言又止。

      “又裂开了,没事。”梁萤看了看手臂,方才拉绳子的时候疼得不行,现在倒也没那么疼了。

      “我去找拿些金疮药。”良久,叶沧然才说了这一句话。

      梁萤愣愣的看着他,他能感受到叶沧然同他说话时内心的挣扎,他还未回神,李行默收好了行李从里面走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

      梁萤低头看看,才发现他自己两只手上是两条有些擦伤的杠杠,隐隐透着血色。梁萤将刚才的事连同皮影戏的事说了,李行默说:

      “你同我们一起去浮川吧。”

      “我替你拿些药去。”

      “那个…他好像去了。”梁萤开口道,正巧叶沧然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了药。

      血好像没再往外冒了,即便是如此,李行默仍将梁萤伤口重新上了遍药,复将布条绑上伤口。

      全都完成之后,叶沧然与李行默分别跨上马,马儿比马车快,但只有两匹,更何况梁萤手受伤,骑马也不太合适。

      “上来。”李行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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