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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宁州 ...

  •   没到半夜的时候梁萤就睡着了。其实如果算不上车上那段睡觉时间,他已经一天半没睡觉了,兴许是太累,他睡得倒很安稳。

      叶沧然没睡,刚才交锋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他必须保持警惕。

      李行默也没睡。宫里,玉山,事情太多,计划也不知赶不赶得上变化,他站起来,看向不远处的叶沧然,后者只看他一眼,淡淡道:

      “伏欢,这可不像你。”

      李行默笑,走到他身旁:“宫里的小皇子,多少不能怠慢了。”

      叶沧然冷哼一声:

      “梁家的人。”

      李行默提醒他:

      “还不是时候。”

      他看看天色,月亮的光芒不大明显:

      “明天还得接着赶路,休息会吧,有情况我叫你。”

      叶沧然没推辞,他从玉山赶了十几天的路才到这里,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早已疲惫至极,眼下休息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李行默一人靠在树干上,望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月亮渐渐消失,从东方升起橘黄色的光芒,一圈圈散在天边的云上,到橘色的光线逐渐被偏白的光线代替时,李行默已经打点好了马车,只差叫他们起来即可上路。

      离宁州的路途说近不近,说远那倒也不必,不耽搁的话,今儿个天黑之前约莫是可以到的,那里有人在等他们。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马车驶入宁州府时,还是白日里。李行默让叶沧然把马车停在医馆门口,自己下去把梁萤喊下来,才叫叶沧然先走。

      梁萤在车厢里颠了一会,这会还有些恍惚:

      “这是哪?”

      “宁州。”李行默不多说话,医馆里学徒模样的少年已经迎上来了,里面的大夫早已候着。

      “医馆?”梁萤问一句,他以前也曾溜出皇宫时也看到过医馆,但从没进去过。

      “嗯。”李行默淡淡应一声。

      医馆中不过是普通的陈设,梁萤出于好奇,四处张望的模样有些夸张,行医的大夫让他安分些,他才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手伸出来。”

      “啊?”

      “手。”大夫有些无奈,梁萤乖乖伸出手。受伤的是左手臂,换过一轮药以后,只看布条包裹之处看不出什么。大夫打开布条,伤口露出来,伤口难看,大夫皱着眉头检查了一番,问:

      “怎么受伤的?”

      梁萤支支吾吾答不上话,回头去看李行默,却发现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伤口被打开后一直发疼,大夫见他不说话,只得接着检查伤口。

      “这么严重怎么到现在才来。”

      梁萤还是答不出来,只说“路上耽搁了。”回头接着左右张望,却仍不见李行默的影子。

      “你别动。”

      大夫摁着他的手,梁萤回头才看见大夫要给他上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药粉所经之处,清凉却也火辣,更有一种难以诉说的疼痛,梁萤疼的直掉眼泪:

      “大夫,能轻点么。”

      大夫道:

      “轻不了,得把受伤的地方都涂到才行,不然上什么药。”

      梁萤只得闭嘴。可是真的好疼啊,以前在路上看见医馆还会好奇得往里探探,可是医馆上药那么疼,梁萤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昨天拔箭都没这么疼。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踏进医馆。

      “去那边躺着吧。”梁萤还在想涂完药自己该往哪里走,比起涂药,他其实更怕李行默走了不回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宁州人生地不熟的医馆里,毕竟他走的时候也没招呼一声。

      他立刻想起前天夜里,几声叫喊,乱得不行。那日他本在宫里和他皇兄对弈,他心思野,一个时辰下不了半盘棋,只和皇兄胡乱聊着天,多日不见皇兄,聊天倒也欢欣得很。

      但是忽然进来个侍卫,跟皇兄不知讲了些什么,皇兄就匆匆出去了,招呼也没打一声,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关键是自己也回不去啊,梁萤苦笑,最后他就躺在这医馆的床上了。

      到天黑,宁州医馆不少,这家医馆开在城门口,位置离主城有些偏僻。

      生意不好,几个时辰也不见来个人。

      梁萤郁闷的很,李行默大概不会回来了。

      也是,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上了他的车,他能照顾自己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为了自己再回来。

      而且,看昨天的情形,他似乎是着急得很。

      梁萤心里有些空空的,宫里他是不敢回去,自己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望下四方,医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自己从前待在宫里,见识少了,才好奇。

      他正想着,面前忽然站了个人,他心下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大夫。

      大夫说该换药了,他脱下半边衣服,把手伸出来。不知怎地,今个换药感觉格外疼了,也不知是这医馆药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钻心窝子的疼,他疼得冷汗起来了。

      换药的时候也好长,梁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伤口,仿佛看穿了就不疼了。

      他刚回神,面前不知何处递来一块糖,他愣愣地接过来,抬头才发现是李行默。

      “方才有事赶得急,没来得及和你讲。回来的时候看见路上有卖糖的,想起来你昨天说吃糖会好点就买来了。”

      “都好久了……”

      梁萤嘟囔一句,李行默没听清,倒也不追问。

      梁萤把糖放进嘴里,是很甜的糖,比宫里的好吃。他很少吃这些街上卖的小玩意,吃起来倒是很开心了。

      他心里觉得李行默好,这时候上药也没那么疼了。大夫说:

      “伤口很深,所幸位置巧,休息几日便可慢慢恢复了。”

      李行默谢过了大夫,付了钱,问梁萤是住在这儿还是和他走去客栈住,梁萤在这的新鲜感早过了,腻得不行,顾不上受伤得手臂连忙撑着要站起来要走,疼得他连连倒吸几口凉气。

      李行默笑,扶他一把,拿了药示意梁萤跟上他出门去。

      夜晚的宁州不比皇都繁华,街上零零散散还有着几家没打烊的铺子。

      宵禁倒是没有,繁朝皇帝听取大臣薛识工商皆本的主张,所以大繁的商品交易允许通宵进行。

      望前看,几家灯火交相辉映,看起来热闹了不少,这一带都是些酒楼饭肆,勾栏瓦子,楼上的灯火混着些许嘈杂,将平静的夜晚打破。

      梁萤没见过这般热闹,以往都是白天偷溜出来,晚上就被皇兄赶了回去。宫里除了节日,大多是安静的模样。他盯着一处勾栏看个不停,眼睛转不过弯。

      李行默见他这般模样,随口道:

      “皇都的晚上还要热闹些,你要是喜欢,下次你回去可以看看。”

      听到“皇都”二字,梁萤不由得收回目光。

      目光从勾栏转回街道时,看见酒楼旁边的巷子里,缩着几抹与热闹不相符合的身影。

      有半大的孩子,年轻的妇人,和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人,身子下,皆用一张破草席垫着,盖着条薄被子,灯火映出他们因肌瘦而难看的脸庞,只一眼便暴露了他们的处境。

      巷子深,梁萤的目光顺着巷边往里面延展,却发现里面的人还不少,他不自觉在心里数数,按一户三个人算的话…光能看见的就有好几户。

      “他们……”

      梁萤停下脚步,看着那些人,有点想问,最终没问出口。

      李行默知道他想问什么:“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各地闹饥荒的不少。农民拿不出粮食也就换不了铜钱,没有铜钱交地租,就只好把房子抵押给地主还债。”

      “皇都存粮不少,再加上多不以种田为生,暂时还没有那么多流民。宁州在皇都旁边就有此等现象,之后沿途向边地,恐怕只多不少。”

      梁萤看着那些个身影,自己在宫里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情况,觉得他们可怜了些:“不能帮帮他们么?”

      李行默轻笑两声:“如今局势已乱,怕是顾不上他们了。”

      “那,不能给他们些铜钱,好让他们暂时安生么。”梁萤知道这样说有些唐突,但他还是于心不忍。

      “小皇子,你东西给一点,怕是将国库亏空也解决不了问题。”

      李行默调侃他两句,随后大步向前迈去。

      “哎,等等我。”

      梁萤跟了上去,他这样生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小皇子,怎会轻易知晓百姓疾苦之处。李行默看着他追上来的身影,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兴许是最好的。

      行路客栈——这家宁州最大的客栈,即便在晚上,也能看见店小二穿梭的身影。李行默刚踏进店里,就看见柜台前叶沧然已经伫立等候,他招招手,让掌柜的带梁萤去楼上休息,自己则留下来。

      叶沧然的表情有些着急,他一向是沉稳的,这会倒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货丢了。”

      只三个字,却足以让李行默心下一沉。

      早些时候叶沧然在约好的地点等人,却左右等不见,等到李行默来时,约定的人却依旧未到。再三思忖,李行默让叶沧然把马车先停到行路客栈的后院,再接着等,没想到叶沧然没等到人,却等到行路客栈掌柜的一句——货被取走了。

      叶沧然没见到人,货却被拿走了。

      这就怪了。

      行路客栈是李行默自己的铺子,这也是他把货放在这里的原因。客栈里没有外人,除非——

      “问过迟安了么?”

      “我方才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李行默向楼上喊一声:“迟安!”

      不过多久,便见刚才送梁萤上楼的掌柜从楼上下来,他便是迟安。

      迟安一见李行默,就俯下身子,李行默问:

      “怎么回事?”

      迟安恭恭敬敬地答道:

      “公子的马车一直停在后院,晚上的时候楼上有位客人点了面食,正巧店里的伙计都在忙,小的便送上去,没想到一下来马车便没了踪迹。是小的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叶沧然打断他:“你上楼去,楼下没人么?”

      迟安面露难色:“那会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有谁看见了小的还在问。”

      叶沧然还要问,李行默拦住他:“这事急不得,先让迟安问下去。”

      迟安道:“还请公子责罚。”

      李行默摆摆手:“责罚的事稍后再说。”迟安领了命就要下去,李行默又问了句:“楼上那位小公子呢?”

      迟安道:“已经领到屋子里去了,小的听闻公子今个儿下午才到宁州,想必也没些时候吃饭,便叫人送了些吃的去,这会应该已经上了。”

      李行默点点头,挥了挥手。迟安下去了,他让叶沧然先回屋子,自己则去找梁萤。

      屋里头梁萤正在吃东西,入夜的时候他在医馆里,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上,看见了吃的才恍觉自己已经饿得有些难受了。

      送上来的是些寻常饭菜,许是好久没吃上一顿正餐了,梁萤吃的倒是挺香。

      “饭菜如何?”李行默笑盈盈地走进来,行路客栈虽是客栈,提供的饭菜却是一绝,这也是行路客栈能做大的原因之一。

      “菜好吃。”

      梁萤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含含糊糊地回答,他左边胳膊受伤不太能动,姿势有些滑稽,又惹得李行默一阵好笑。

      “饭嘛…”梁萤咂咂嘴,“有些粗糙硬干了……”

      闻此,李行默脸上笑容忽然一滞,梁萤摸不准他为何突然这样:

      “怎么了?”

      他以为自己说的没什么不对,他吃惯了宫里的贡米,嘴巴细了些,再吃客栈的米有些不同也没什么。

      李行默没说话,只出门向店小二又要了份米饭,片刻之后,店小二端了碗饭走向梁萤。

      “尝尝。”李行默说。梁萤吃了口,没什么不同啊……

      “怎么样?”

      梁萤如实说了,李行默上前看了看饭碗,立即让店小二叫迟安上来。

      趁着间隙,李行默向梁萤解释说:“行路客栈的米皆选用晚米,晚米细腻香甜,不会粗糙硬干。”
      “诶?”梁萤没想到李行默还懂这个,有些惊讶。

      “行商嘛,什么都懂才好,”他回应道,“更何况,行路客栈是我自己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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