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杨柳》郁千凌

27、番外

　　天河之东有织女，第三，天帝之孙也。年年机杼，织成云雾绢缣之衣，辛苦殊无欢悦，容貌不暇整理，然颜色绝世，见之忘俗。

　　三月，女下凡，寻春色，欲织山水天-衣贺帝寿。山色空蒙，水色浅淡，女脱霜罗之帔，玄绡之衣，浴乎沂，风乎舞雩。遇一郎牵青牛过，目视之，叹若惊鸿，呆若木鸡。

　　女谓郎曰：“竖子无礼，休得胡看！”

　　对曰：“我死也！娘子貌美，情不自禁。”

　　女静如雪山亭亭，动如水玉滟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远而望之，面似明月，辉比朝日；迫而察之，色胜莲葩，肌赛凝蜜。

　　青牛忽衔石上天-衣去，女大惊，入水，掩面而泣曰：“郎君怜我！我乃天之织女，衣是云锦天-衣，衣不可失，失则死罪，毁之亦不免剔骨除髓。”

　　言讫，唏嘘流涕，悲不自胜。

　　郎窃笑而谢曰：“娘子怜我！我父母双亡，虽与兄嫂居，多苛待，不饱腹，四时牵牛，故人称牛郎。家贫不曾娶妻，娘子嫁我，我还天-衣。”

　　女悲泣而应曰：“我嫁郎君，请还天-衣。”

　　郎乃卜日就礼，红烛天明，家徒四壁立。夫妻既成，郎笑而谢曰：“娘子怜我！我年已二十有八，未有一子，娘子生子，我还天-衣。”

　　女泣而应曰：“我愿生子，请还天-衣。”

　　越明年，女生子，郎谢曰：“娘子怜我！娘子生女，我还天-衣。”

　　女应曰：“我愿生女，请还天-衣。”

　　又一年，女生女，问天-衣，郎推脱再四。女怒，以绝乳相逼，郎无奈，归还天-衣。云锦已皱，巾袖无光，珠玑空洞，天-衣有缝。

　　女诘之曰：“竖子耍我！天-衣本非针线为，何故千疮百孔？”

　　曰：“娘子怜我！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而幼稚盈室，瓶无储粟。青牛语我，故知以牛皮坏天-衣纵横，剥珠玑当而生生。”

　　女怒骂曰：“竖子害我！”

　　郎绐之曰：“我爱娘子！欲与娘子生生世世不离，此不得已而为之。”

　　女恚怒方甚，掐子女，断气尚不解意，又剥郎皮补缀衣上，方天-衣无缝。人皮有时，一岁一老，黯然失色，故年年换之。

　　女遂囚郎于天河之西，七夕渡河，使鹊为桥，复剥郎皮补衣。机杼不停，年年疲倦，念之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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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居海渚者，与天河通，不知名姓，且称之无名氏。无名氏少有奇志，知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遂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日月星辰，而后茫茫忽忽，不知今夕何夕。

　　去十余月，忽至一处，见天河清浅，缘之行，忘路之远近。又逢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遥望宫中有一女织，不闻机杼声，又见一郎君牵牛饮河，莫不呜咽流涕，不能自止。

　　无名氏问其故，女泣而不答。

　　因复问曰：“此是何处？”

　　对曰：“可至上京问远行客。”

　　女取榰机石与之还，无名氏遂即事赋诗曰：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后至上京，问远行客，客曰：“某年月日，客星犯牛女。”

　　计年月，正无名氏到天河时。所得榰机石，亦为远行客所识，并其证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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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行客素有仙道，尝谓其弟曰：“七月七日织女当渡河。”

　　弟曰：“何事渡河？”

　　答曰：“无他，暂诣牛郎。”

　　故世传牛郎织女之事，而知其所以然者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