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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   第八十五章
      我愿豁出性命,以梦灵入梦,见她心中何方鬼神。
      “你不要命了!”
      胡山山指尖灵力化作牛毛一般的细针,噌的一下没入明厉身体之中,男人半跪在床榻之前,原本垂下的头缓缓仰起,赤红着双眸,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苍白而脆弱的病态,彷佛刚刚大战一场一般。
      胡山山声音抑制不住颤抖着,“不过是一张相同的脸,你是要赌上自己这条命吗!”
      梦灵入梦,梦的主人才是梦境的主宰,若是个圈套,稍有差池,便会命丧其中。
      “二十九次。”
      胡山山微诧,“什么?”
      “她唤阿狸,二十九次。”
      明厉鬓角的发被冷汗浸湿,烟波里迷蒙着雾气,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太清醒的状态,只有那双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握住了手边的春山见,像是握住它的主人那般。
      “她的梦里,有年少时潦倒落魄,满心不甘的我。”他声音很低,有些迷糊的说着话,“我以为,我见不到她了。”
      他眼里蓄满了泪,瞧着比当年阿夭将他带回来时还要脆弱。
      胡山山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们眼里的明厉,与世间所有人眼里的明厉一样,永远一副淡漠狠厉的模样,刀剑伤不了他半分,世间万物不能让他动容分毫,就连生死,在他眼里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他是世上至强,至高之人。
      也是六道无数青年才俊惧怕,却又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正半跪在他面前,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脆弱与柔软。
      只是因为那一人。
      那一个带他出泥沼,予他居所,教他立命,不顾性命也想给他自由与平等的女子,阿夭带他去见天地众生,去看春花秋月,带他去见世上除了阴暗那一面的所有景象,胡山山眼角不由有些湿了,阿夭终究是用她的一生,将当年那个冷血冷情的狼崽子教成了只认她的明厉。
      “胡山山。”
      明厉轻笑出声,眉尾通红,“阿夭她,回来了。”
      胡山山看着明厉覆在女子手背上的手,恍如梦境。
      时至四月,青丘风光正好,草长莺飞,梅子黄时雨,夜里连风都是温温柔柔的。
      女子看着明厉唇角的浅和笑意,一时间有些失神。
      直到男人望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垂下眸去,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初见还是别人的口中,魔尊明厉似乎是个不会笑的人,即便他生的那样俊美,美得像是雪山之上最纯净得那一捧雪。
      “好看吗?”
      热意顺着耳边轰然炸开,她对上他望过来深隧且追忆的眼神,却又飞快移开,只是唇边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好看。”
      明厉看着女子亮晶晶的脸,一刻也不愿错开眼,但见她这般直白,却也忍不住失笑,眼眸轻颤,伸手摘去她头顶的枯叶,“那你多看两眼。”
      女子蹙眉,眼里露出不解神情,心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似乎随时随地,只要遇见这个魔尊,都会肆无忌惮的烧起来,烧得她心肺难安。
      “我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你,阿狸。”
      “是吗?”明厉勾唇,掌心抵在女子后脑,凉薄的唇落在女子眼眸之上,“怪我,不记得了,阿夭乖,以后每一天,我都会记得。”
      以后你每天都陪着我,明厉一刻也不敢忘。
      舌尖卷过齿唇,男人声音很轻,比秋风里摇摇晃晃落下的枯叶,还要轻,淡漠清冷的眸定定望向她,良久,带着几乎偏执的认真问道:“阿夭,会陪我一辈子吧?”
      女子怔怔望向他,目光流转着过分的欢喜与迷恋,乖乖巧巧点了头。
      明厉缓缓笑了,如春日里破土的第一根芽,温柔又和煦,将人慢慢搂进怀里,像是捧着一盏易碎的瓷杯,声音里藏了诱哄,一字一句道:“阿夭,世上最爱我。”
      低沉悦耳的铃声隐隐传来,怀里传来女子闷闷的声音,说的缓而慢,“阿夭世上最爱你。”
      剧烈的痛意在胸腔之中漫开,痛的明厉面色都白了几分,可他唇边依旧浮着笑意,只顾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人,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
      ......
      惑心铃丢了。
      蛊惑人心,好似是狐族与生俱来的本领,无论是传言里,还是流传于世间的话本子上,青丘狐族,总是凭借着一张过人的绝艳容貌,再凭借高超的狐媚手段轻轻松松便能迷倒世间任何人,任何他们想要的人。
      流言半真半假,狐族容貌盛极是真,擅媚术也不假,却不是世上每一个人都会被狐狸,迷了眼。
      之所以传的那般离谱,只是因为当年有一个女子,媚骨天成,又天生凉薄,便凭借天赋将媚术练到了极致,一抬眸,一勾手,都是风情万种,让人欲罢不能,只是弄情之人一朝动情,最是致命。
      在她爱人死后,那女子选择了以身相殉,留下的,只有如今长年封印在青丘的惑心铃。
      承载了那女子所有灵力的法器,因铃声可蛊惑人心,从来都是当作禁器封印,而此时,封印的法阵被毁,惑心铃也不知所终。
      胡山山看着法阵之上遗留的气息,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拿走了它。
      “主上,此事非同小可,当年一同封印的几大世家家主已经快到狐渊殿了,这可如何是好。”
      胡山山挥袖将法阵上残留的气息抹去,“让他们回去,便说是我破了法阵...”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嘹亮的一声,“主上!”
      胡山山抬手,食指抵在眉间,无可奈何闭了闭眼,来得倒是快。
      “让他们进来。”
      狐渊殿的门打开的瞬间,几个中年男子大步踏了进来。
      身着华服,玉冠束发,手握宝器,威风堂堂。
      “那是我族禁器,一旦流传出去,不知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还请主上莫要将此事置于脑后。”
      “灰狐族长。”与他一道来的苍狐族长忍不住开口提醒了句。
      那银狐族长却也是个直脾气,“主上不爱听,臣也是要说的,当年惑心铃刚出世,惹了多少事情主上不知道,我们几个还能不清楚吗,此物一出,是要为祸六道的!”
      “各位所言,本殿已知晓,惑心铃是本殿借出,自有本殿负责。”
      “主上何必瞒我等,那封印的法阵若是当年鼎盛时的狐帝破开,我等便也信了,如今看来,除却魔尊,不做他想。”
      “主上!”
      几大族长纷纷跪地,“魔尊纵然与您再怎么亲近,你也不可偏袒他至此,您是魔尊好友,却更是我青丘之主,理应为青丘,为天下着想,若魔尊对当年之事仍是耿耿于怀,此物落入他的手里,便是将我六道性命悬于铡刀之下,万万不可。”
      “还望主上早下决断,将惑心铃早日追回。”
      胡山山被眼前这些人扰得不胜其烦,可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便有侍卫在外行礼道,“属下有要事上禀。”
      “进。”
      “何事?”
      “禀主上,灵海鲛皇前来拜会,此时,人就在青丘泽外。”
      胡山山拧眉,“周盏...”
      心念微动,便知晓了缘由,挥了挥手,“各位听见了,本殿眼下有客,惑心铃一事各位族长既是这般上心,便劳烦各位再费些心思,派人将惑心铃找回来,本殿与魔尊有旧,未免因旧情包庇与他,便不插手此事了。”
      “主上...这...”
      “听清楚了,便退下吧,本殿还有客。”
      几人面面相觑,但见胡山山态度冷淡,只好就此作罢,“是。”
      殿外传来下属通报的声音,胡山山垂眸抚平了广袖间的褶皱,缓缓抬眼,直到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完全出现在眼前,胡山山有些恍惚,嘴角微动,内心五味陈杂。
      他也曾是见过周盏意气风发的模样,彼时年少,来自神秘灵海的鲛人少年,似乎对这世间万物都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一副如春风和煦的性子。
      那时,谁也不曾有错,也不曾站在彼此的对立面,所有的因果牵绊,都是因同一个女子而起,相识、憎恨、怨怪也是因那同一个人而起。
      但如今当周盏以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恨他。
      任谁也不会料到,如今的周盏,苍白的如一张纸,狐渊殿的风掠过,好似便能将这人吹倒一般。
      “狐帝近来可好?”
      周盏右手置于左胸前,微微颔首,胡山山自沉思中回过神,让人搬了椅子上来,“鲛皇与我,并非能互相寒暄的关系。”
      周盏咳嗽了一声,道:“周某,来青丘寻人。”
      “哦。”胡山山没看向周盏,语气淡淡,“只怕青丘,没有殿下要找的人。”
      周盏闻言,抬起头来,目光微冷:“血脉星盘所指,她于此处消失不见,狐帝又何必与我装傻充愣。”
      他停顿了一会,仰眸看向胡山山,借着凌久的力气自椅子上起身,“还求狐帝给某明示。”
      “殿下。”凌久压着声,隐着藏也藏不住的震惊。
      不止凌久,连坐在上首的胡山山也是一愣,他对周盏知之不多,却很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心性,有着极强的自尊与自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身为灵海之主后,竟以这副谦卑的姿态有求于他。
      这些年,疯了的,何止一个明厉。
      “鲛皇口中那人若是灵海来的阿狸姑娘。”胡山山微顿,目光落下,“魔尊将人带走了,在何处,便是本主也不知道。”
      “鲛皇殿下不妨告诉本主,阿狸,究竟是何人?”
      周盏一言不发,脸色冷如寒冰,冻住了所有神情,似将胡山山的话都置若罔闻,机械的颔首便要离去。
      而胡山山却丝毫没有要让周盏就此离开的意思,他心里某种猜测从周盏出现在青丘那一刻慢慢变得真实起来,荒诞而真实,“是她吗?”
      周盏转身的动作一滞,却依旧没回头。
      胡山山轻轻叹了口气,“认出她的人,不是我。”
      “与她一道消失的,除了魔尊,还有青丘禁器惑心铃。”
      “周盏,你说疯了两百年的明厉,为何偏要带走惑心铃。”
      他等不及了。
      那样一个活生生的明夭出现在他眼前,他比任何人都欢喜,也比任何人都偏执。
      偏执她的遗忘,偏执如今的她待他无丝毫情意,偏执他们的曾经被她尽数遗忘。
      周盏瞳孔猛地一缩,霍然转身,在目光相撞的瞬间,失力倒下。
      ......
      六合灵均城,一城杏花烟雨。
      水雾缭绕,濛濛细雨中,高大俊朗的男子走过长街,惹的众人纷纷侧目去瞧,他执一柄紫竹伞,指尖微动,伞柄随着动作转了起来,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连甩出来的水珠,都好像是愉悦的。
      檐下站着一女子,红裙猎猎,在一城粉白春色里,夺目的耀眼。
      男子在她面前停下,慢慢蹲下身子,撩起衣袖擦了擦女子鞋面上不小心沾上的水珠,似是轻语几句,将掌中的伞交到了女子手中,然后转身背朝向女子,女子便慢慢爬在了他的背上。
      “阿狸,你以前也是这样背着我走吗?”明夭眨眨眼,微有迷惘,“我觉得,你好像背我走过很多次,在夜里,在雨里,在烈日里。”
      明厉骤然僵住,踩在地上的脚步轻飘飘的,连心跳都快了几拍,却又听背上人道:“可我记不清楚了,只想起了你。”
      男子唇角微微弯起,唤她名字,“阿夭。”
      明夭偏头,下巴担在明厉肩窝上。
      “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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