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2文字一百题》伊武浙

63、063.反面

　　信乐盾之焦头烂额，御剑律师事务所的房租要缴了，他没有足够的钱，接不到像样的工作，手头一起民事诉讼案的当事人讲起话来七绕八绕，他看着速记本都不知道该拿起哪一张吃进嘴里才好。如果他赶不上下午的这趟公车，天海先生的探视时间就要过了。扣着帽子狂奔在街上时险些摔在马路中央，再过十年他会云淡风轻把这样的日子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但在当时，他是真心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的。
　　他碰上过几次绪屋敷司，之后就刻意的错开时间，对方顶着憔悴不堪的妆容不停地参加演艺事务所面试，她生性善良，唱歌好听人又漂亮，只是苦在这一桩案子上。信乐盾之还见过她在超市门口分发试吃甜品，他打不定主意是过去打个招呼呢还是假装没看到。她把超市廉价货唱得好像那是曾经的那些腻死人的巧克力，有一颗被他忘在衣兜里，等出庭回到家才发现它变成黏答答的一包巧克力酱。
　　如果他们两个是一出罗曼蒂克电影的主角，他早都能想好八种美好结局了，但现在他都不敢看她，简直要被那目光压垮，尽管他知道对方没那个意思。
　　信先生的葬礼已经过去一年半，期间他见过几次御剑怜侍，小孩子沉默地仿佛苍老二十岁。这可是个爱看六法全书的小大人——他还记得信先生这么说过呢，第一次见面却还是习惯性的掏出糖果，御剑怜侍犹豫了几秒才接过来。他夸他可爱，小孩子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或者压根不打算接，直截了当说要去写作业脱身。御剑信说哎呀我家这个孩子啊要是活泼点就好了，可他说将来……
　　他说什么来着？
　　巴士一个急刹车，他的头猛地撞到扶手上，痛得险些大叫。怎么会这样呢？信先生说什么来着，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吃过好多速记纸。信先生是他尊敬的律师，那时的他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有一天也能成为像他那样的律师、成为能让信先生点头认可的律师。信先生说他洞察力好有天分，他一脸欣喜又有点不好意思。信先生死后他也去墓前拜祭，跟他说说天海先生，说说马堂刑警，说说自己还是一直找不到的女朋友，和他再也没有遇到过的御剑怜侍。梦里面，那个离开的孩子说我不要做律师了我要做检察官转身就跟上了狩魔豪，他哑口无言，想要阻止什么又说不出话。信先生对不起，我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我要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律师就好了，不用借助什么灵媒，我一个人就能为您找到凶手就好了。
　　我那天跟您一起离开的话就好了。
　　可他做不到。可他那时一件事都没能做到。所有一切都有个过去式的定语。相框里那张拍立得照片的背面还留着他写的日期做的笔记。他本来还想重新翻拍一张送给御剑怜侍，可最终也没能这样做。探视时间到，天海先生看他苦着脸，甚至还主动安慰他，电视节目片头歌合着记忆里烤箱的味道，宛如一支小夜曲。
　　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那几年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