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2文字一百题》伊武浙

62、062.彼岸

　　不觉得奇怪吗，有哪里搞错了吧。
　　莱维心里这样想着，他总是会这样想，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会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人家要提醒他：莱维有新任务了你有空吗。他才会突然间清醒过来，拿着武器戴好徽章走到游击士的柜台前进行交接——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A级游击士，他的状态虽然没有影响到任务，但仍然让协会的负责人很是担忧。
　　你去利贝尔放个假吧，那个小国很适合散心的。而且你是不是有个亲戚住在那边啊？
　　是啊，约修亚。
　　卡玲三年前因病去世，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无法违抗的，比如疾病又比如时间。他借助协会的人脉去请过雷米菲利亚公国最好的医生，可依然于事无补。他最后为她做的一件事是娶她为妻，婚礼选在医院里，有照顾卡玲的护士在走廊里偷偷地哭。卡玲说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哭，我很幸福。
　　即使她只多活了两个月，她也还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约修亚之后去了利贝尔，他说“不能什么事情都一直倚靠莱维”。但莱维清楚他很难过，难过到或许已经不想再回到帝国。他很理解他，因为他自己之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了克洛斯贝尔。
　　他右手仍然带着婚戒，偶尔他看着它，心里就会有些奇怪的念头涌出来：事情是这样的吗？并不是吧。
　　他自小想当游击士，哈梅尔那样偏僻的村子他们也都会来，他为此苦练。后来被偶然经过此处的利贝尔的游击士看中了才能，卡西乌斯为有他这样一个徒弟也相当得意。他在带着莱维去列曼自治州的路上念叨过自己的另两个学生——要是被他们知道没准会被小辈儿超越，他们肯定心有不甘。不过莱维印象里他们是军人，即使去了也不能随意见。约修亚后来也去找了卡西乌斯，卡西乌斯信里说他和家里同龄的女儿处得挺不错。莱维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他才16岁，您不能这样”，言辞恳切感情真挚，卡西乌斯为此笑了好久。
　　他坐在定期船上，看着窗外的云海：世界是这样的吗？他可以这样生活吗？有遗憾却也有满足，时间也足以把悲伤冲散——可是不觉得奇怪吗？
　　有哪里搞错了吧。
　　他闭上眼睛回到座位，邻座的乘客看着装是位教会的神父。神父相当年轻，耳朵上有着小小的银环，捧着一本书正在阅读，莱维本以为是法典，细看却发现是当下的流行小说。注意到莱维的视线，神父转过头来问他你也想看吗？我可以借你第一本。
　　这怎么好意思。莱维说，而且已经要降落了，他是肯定看不完的。
　　没什么，反正也是打发时间。我已经看完了，不用还我啦。
　　那多谢。
　　没什么——啊，你是游击士？那，愿女神护佑你的行程。
　　莱维愣了有那么两秒钟，等他反应过来，那位神父已经起身准备下船了。
　　来空港接他的人是约修亚。少年比他记忆里长高了不少，他带着莱维参观格兰塞尔王都。在西街区的咖啡店歇脚时莱维被女服务员询问了姓名。约修亚说你看起来过得不错。莱维有点心不在焉，之后才开口：
　　约修亚，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
　　是什么？黑发的少年好奇地探过头，他很少听他讲这些事情。
　　不好的梦，不是很好的梦。我们的村子被毁了，卡玲不在了。帝国想要和利贝尔开战才这么做的——我没有办法救她——
　　可那不是梦吗，莱维。
　　……对啊。
　　莱维低下头，无名指的戒指在闪光，手里拿着神父刚刚塞给他的小说，封面上画着七耀教会的符号，有个他没见过的蛇一样的徽标印在背面。一切如此真实，一切如此令人不安，一切如此完美幸福。
　　那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