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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才女谢道韫 ...

  •   转眼就到了谢先生来书院的日子。岁安很兴奋,起了个大早,好好拾掇了一下,然后兴致勃勃地去了书院门口。
      书院门口早已聚了一堆人,岁安在后面一眼便看到了马文才,噔噔地小跑过去想打招呼。
      “女人家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出来抛头露面。”
      马文才一句话就让岁安止住了步子。
      “就是啊,她不就是仗着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成名的嘛。我看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这似乎是巨伯的室友,秦京生。
      “听说她都二十七八岁了,还没出阁。大概是生的太丑没人要,只好拼命读书了。”
      王蓝田怎么怎么说话!
      岁安听着几人丝毫不尊重谢先生,甚至是不尊重女性的对话,撇撇嘴。
      怎么就长了张这么招人讨厌的嘴呢?
      闭嘴吧,咱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岁安也不想打招呼了,目不斜视地就略过几人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注意到了荀巨伯还有方家渊,于是扬起笑脸,高高兴兴地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不知等了多久,才见一顶小轿轻轻晃悠着到了书院门前。素手掀帘,出来的是位优雅女子。
      岁安忍不住站得更端正了些。
      这就是仪态吗?这就是气质吗?
      岁安不懂,但她满脑子都是四个字:惊为天人。
      身后又是学子们轻声交流的声音。
      看吧看吧,这就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既然谢先生到了,今天的课就是谢先生来上。
      岁安感觉跟着谢先生读书和跟着陈夫子读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还是那句话,漂亮小姐姐到哪里都受人欢迎。何况是这样一位才貌双绝的小姐姐?
      岁安读《木兰辞》就读得很认真。
      “这是北魏流行的一首民间歌谣,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对这首诗有什么看法?”
      谢先生话音刚落,梁山伯和祝英台便同时举起了手。
      谢先生点点头,“请讲。”
      “学生梁山伯。学生觉得这首木兰诗,一定是一个男人所作,它虽然写出了木兰的忠和孝,却未能写出女子的自主意气。”
      “愿闻其详。”
      “英台,你讲。”
      “先生,故事里的木兰之所以从军,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因为‘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木兰出于忠孝,不得不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其聪明勇敢,忠孝德行,令人钦佩。但遗憾的是,木兰最终还是回到了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闺阁之中。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挥洒自己的天地,而男人总要把女人关在房里,不让其自主自由呢?”
      全班都安静了几秒。
      “先生,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这首北朝民歌,意在通过聪明勇敢的花木兰,宣扬忠孝思想。这是中原文化的传统。难得你们二位身为男子能有如此见解,将来两位的夫人一定让花木兰羡慕不已。”
      岁安点点头,暗道确实,顺便感叹了一下世道艰难,女子的世道更艰难。祝英台便罢了,难得梁山伯居然还能这么想,确实让人高看一眼。
      “我有问题请教!”又是王蓝田。
      “请讲。”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先生乃是女流之辈,何以有颜面端坐其上,让众男子屈居于下而眠无愧色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书院讲堂自然以道高术专者为尊,不学无术者为卑。这就是我为什么端坐上位而面无愧色的道理。”
      岁安直接带头鼓掌!
      谢先生说的对!谢先生说得好!
      “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舌锋利。不过学生尝闻女子必须坚守三从四德,先生所为如何?”马文才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后开口。
      岁安低垂着眉眼,听着马文才的问题,小小的心里是大大的疑惑。
      原来他喜欢女子遵从三从四德么?
      那他为什么后面会喜欢祝英台?
      岁安提醒自己,这里是东晋,这个想法虽然不对,但是正常。
      不要生气,不要轻易起冲突,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起争执。
      毕竟,你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和你想的一样。
      “本席向来从天理,从地道,从人情,此乃所谓三从。执礼,守义,奉廉,知耻,此乃四德规范。这三从四德你没有听说过?”
      听了这番话,岁安忍不住嘴角上扬。
      谢先生说的真好啊。
      “先生明知三从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妇德、妇言、妇功、妇容这四德,先生您又遵从了哪一条呢?”
      这次回答的是梁山伯,但是岁安没心情听他讲了。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私下去找马文才聊聊。
      她确实不能改变所有人的看法,但是……她希望至少马文才可以换个想法。
      “本公子岂能与你等小人及女子同室!听着,是男人的话就跟着我走!”马文才此话一出,浩浩荡荡一群人就跟着走了,原本差不多四十个人的教室,便只剩梁祝,加上荀巨伯、岁安还有跟着岁安的方家渊五个人。
      “学生莽撞,害先生无辜连累受辱了。”
      看梁山伯低头认错的样子,岁安都觉得不忍心,“这不是你的错。”
      谢先生也点点头,“你们坐吧,哪怕只剩一人愿意听本席讲学,本席也愿意倾心相授。坐。”
      “谢先生,你其实讲的很好的!但是我想先去劝劝马文才,他,他应该也不是有心的……”话到后面便说不出口了,岁安自己都不相信他不是有心的。
      “谢先生,我们还是去劝劝吧,或许他们也发现这样做是不对的了。”梁山伯真是个好人。
      “那你们就去劝劝吧,不必强求。”
      “好的,谢先生!”岁安很高兴。
      “你们跑去哪儿?我告诉你们,谁敢违背我,有他受的!听到没有!还跑是吧?”
      “文才兄,别闹了,回去上课吧。”
      “要我们回去可以,除非那女人下山!”说完便走了,岁安只能小跑几步跟上去。
      “文才兄,文才兄!”岁安见马文才不理她,干脆停下脚步喊道:“文才兄在课堂上说那番话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娘?”
      马文才停住脚步,背对着岁安。
      岁安见马文才停下来了,又快步走到他面前,“你娘她也是女子啊,你这么不尊重女子,难道也不……”
      话未说完,便被马文才打断:“闭嘴!”
      岁安被这一声给吓住了,她看着马文才,这才发现他神情都不太对劲。
      “文,文才兄……”岁安声如蚊呐,颤颤地伸出手想拉他。
      但是马文才似是根本不想再听岁安多说一句话,拂袖而去。
      岁安在原地立着,过了会儿似乎累了,又蹲下,一手撑着头,对着地面发起了呆。
      仿佛很难过忧愁,又仿佛只是云淡风轻。

      岁安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岁安一看,看到了苏大娘、苏安,还有石头、小花等书院里一些眼熟的弟弟妹妹。岁安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一一笑着打了招呼,然后才坐了下来一起读书。
      就这样倒也过了几天。
      “都给我住口!你们这些女人什么意思啊?怎么把我们的座位都给坐了?都给我滚!”
      岁安一听到王蓝田的声音,就知道马文才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回来了。
      “是你们先滚的。既然已经滚了,还回来干嘛?”祝英台似乎就等着这一刻,说起话来也是不留情面。
      “回来赶人。你们这些下贱之人!凭什么坐在这儿?”王蓝田理直气壮。
      岁安咬牙:下贱之人……
      “就凭他们都有求知的欲望。既然你们不愿意听谢先生讲课,让出座位,那让他们坐坐又有何妨呢?”梁山伯说话还是比较温和的。
      “呸!我们的座位岂是他们可以坐的?起来!”王蓝田说着便要动手。
      “王蓝田,住手!”谢先生赶紧制止。
      “诶!你干嘛!”岁安赶去将人扶起来,轻声安慰。
      谢先生继续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想干什么?”
      “你们当真护定这些奴才了?”王蓝田仍旧不服。
      “凡有心求知者,不分贫富贵贱,我都一视同仁。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听讲吧。”
      “鲍鱼芝兰岂可混于一室?!”
      “谁是鲍鱼谁是芝兰还不一定呢!”祝英台说完,转而面向谢先生,轻声道:“谢先生,我们继续上课吧,别理他。”
      众人都回到座位上继续读书,岁安却坐不下去,也读不下去。
      “好,好你个磨刀霍霍向猪羊。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接着马文才一声令下:“把他们都赶走!”
      “马文才,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来闹事的?”
      岁安略一偏头,便看见山长走了进来。众人都起身行礼。
      “马文才,你不是最在乎品状排行吗?你们不上谢先生的课,将来还有什么机会上榜。”
      唔,还是山长比较有办法。
      “马公子,你给谢先生赔个不是,快来听课吧!”梁山伯也跟着劝。
      “学生马文才,适才莽撞,有辱先生,现在给先生赔罪了。”马文才态度仿佛一下子软和下来,二话不说就要下跪。
      “诶!等下!”岁安既震惊于马文才如此能屈能伸,又震惊于古人怎么那么习惯下跪。
      被全场人盯着的岁安又讪讪地收回自己伸出的尔康手,看向谢道韫,“应该,或许,倒也不必,下跪吧?”
      “学生无状,顶撞先生在前,带头罢课在后,还差点伤了人,确实应该道歉。”
      “赔罪就不必了,有个是非曲直就好,你起来吧。”
      “谢先生。”
      两方在山长出面下化解了矛盾,至少表面上来说,接下来上课的时候是风平浪静的。
      放学后,岁安和家渊巨伯打了声招呼,便去找马文才去了。
      彼时马文才还和王蓝田和秦京生在一起,仿佛刚讨论完什么。岁安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拍了拍马文才的肩,然后绕到他面前,笑道:“文才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平静的情况下,马文才似乎都能维持住一贯的风度,笑着点头,“有何不可?”
      “对不起啊,”走到僻静处,岁安便低头道歉,“之前那次和你说话可能太着急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哪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让你更生气了。”
      “我其实没有想惹你生气的,”岁安抬起头看着马文才,“你很优秀,我其实在心里把你当做我的朋友。”
      “朋友?”
      “就是朋友啊!”岁安下意识喊道,“你又要说我不配是吧?可是王蓝田和秦京生都可以是你的朋友,我为什么不可以?”
      “不,他们也不是我朋友。”
      “那谁是你朋友?”岁安蒙了,“书院里和你走的最近的不就是他们了吗?”
      见马文才不说话,岁安又自顾自说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劝你的,带头罢课真的不好……”岁安又低下头叹了口气,“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或许谢先生和你的观点也不一样,你当然可以保留你自己的想法,但是你也可以听一下别人的想法嘛……”
      “一言不合就要罢课,这个行为,有点极端了,这样不好,”眼看马文才挑眉,岁安立马补充,“哪怕是为着自己上品状排行榜呢?这样真的不好。多听听嘛,多听听都不会少一块肉。”
      岁安最后笑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啊少年!”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到晚上马文才温习功课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在一遍遍地回放岁安下午的话,不自觉轻念出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你在说什么?”王蓝田好奇。
      “没什么。”马文才笑了笑,然后继续温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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