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埋骨雪》咔咔的帽子

24、世界之大

　　安全区彻底乱了，异变发生在城里的各个角落，事情突然得让人摸不着头绪。

　　盛乘一个人住，所以当他知道这异变时，外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奔跑时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尖锐的叫喊散布整个安全区——即使大家大多都知道怪物们对声音十分敏感，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却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

　　彼时盛乘正在洗漱，准备新一天的外出搜寻。冷不丁被这么震一下，他放下毛巾，径直走向卧室，拿起放在床头的直刀握紧，猫儿一般放轻脚步行至家门口。就在他准备透过猫眼看看情况时，“咚”的一声，门被撞响，然后是短促的尖叫……

　　盛乘的鼻尖沁着汗，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挣扎声渐小，他听见了那无比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咀嚼皮肉的声音。胃里酸水上涌，盛乘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安全区里进了怪物。

　　盛乘蹲在门旁不敢动弹，直到门外不再有声音，他才直起有些麻木的腿朝猫眼看去。

　　猫眼外侧被喷溅上来的血液浸透，视野中满是刺目的红色，盛乘下意识用手擦了一下。外面什么也没有，之前的怪物和那个被咬的人都不见了。盛乘当初选房子的时候特地去了人少的边缘地方，现在倒是方便了他逃跑。

　　怪物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出现在城内？盛乘来不及想太多，他转身跑进房间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放进背包里，用碎步条把直刀的刀柄和自己的手绑在一起，然后一如往常出门一般深吸一口气，拧开把手走了出去……

　　基于怪物们趋声趋光的特性，白天其实是相对安全的。还是一样的思路，盛乘打算找辆车。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就算他成功逃出去，外面也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他迟早会疲于奔命，然后力竭而死。

　　安全区其实车不少，只是人更多而已。不如把原来那辆车抢回来。盛乘恶向胆边生，顺便算是给自己出一口气。只是还没走上两步脚就转了方向，他有点担心王叔，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如去看看王叔的情况怎么样。

　　盛乘一路躲闪着往王叔的房子的方向走去。情况不容乐观，盛乘赶到的时候王叔正一边挥舞着木棍驱赶怪物，一边往自己的车上赶。两只怪物夹击着他，王叔年纪已经不小了，渐渐力不从心。他牵制住一只怪物，另一只怪物的爪子就趁机从他身后袭来，而王叔一无所觉。

　　“哐”的一下，盛乘几步上前给了那怪物一闷棍，见它倒下后又补了几下，直到彻底没动静。王叔那边少了一只怪物的干扰也成功击倒了另一只。

　　“王叔，怎么样？没事吧？”盛乘挥手甩去铁棍上粘着的血肉，关切问道。

　　王叔摇摇头没说话，他抖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然后把它塞给了盛乘。
　　“这是……”盛乘接过钥匙，有些懵。随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倏的红了眼眶。

　　“我被咬了。”王叔捋起袖子，给盛乘看手臂上的伤，然后又摸索着从身上摸出烟盒——还是盛乘上次找到的那一包，“嘶——真疼啊。”

　　“怎么会这样……”

　　不等盛乘伤感，王叔推了他一把：“快上去，走。我活够了，你还年轻。”

　　盛乘不知所措地上了车，却没有打火。他关好车门，解开了绑在手上的布条，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王叔。他叼着烟坐在地上，右手打了几次打火机才把烟点着。星光似的火点明灭间，王叔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盛乘听不见。

　　远处传来骚乱，盛乘知道自己该走了。他抹了把脸，泪水、灰尘和血混着糊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他定了定神，转动钥匙打火，看了眼油表，朝基地大门开去。

　　途中艰险自不必说。盛乘绕着路，不愿和那些怪物正面对上，路过曾经的居处时，却意外撞见了李淑华和她儿子。那母子俩住得地方人比较多，此时也就吃了亏。

　　盛乘本是瞥一眼就打算绕路离开，却不想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将李淑华推出去挡怪物。李淑华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瞪着眼睛，尖叫声还未出口就淹没在了怪物的齿下。

　　真不是个东西啊。盛乘瘪了瘪嘴，有些恶毒地想着：不知道李淑华看到自己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儿子居然这样对自己，死前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后悔。

　　盛乘驱车出了基地，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上高速的岔道上。他看了眼还算充足的油表，暂且安心，从背包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安抚了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然后呆坐在驾驶座上发懵。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不是他的容身之处。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H市？”盛乘恍惚间想起贺驰逸那天的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丢人啊。他想着。当初拒绝了，结果现在还是打算去找他。有点……不要脸。

　　但是他不想想那么多了。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慰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失去欲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盛乘现在一样。他不清楚自己就像妹妹说的那样活下去，每天浑浑噩噩是否值得；或者直接去死，会更加轻松——活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然后他想到了贺驰逸。

　　也许是可悲的初夜情节影响了他，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隐秘的欲望，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就那样飘着落在了他的心上。不然，贺驰逸出城那天，他不会去的。

　　不管怎样……盛乘抱紧了背包里的日记本，他决定去找贺驰逸他们，他总觉得，自己也许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