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四章：永远都应该被祝福的那个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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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易黑着脸打开门，却看到任青榆手上正拎着一个大大的半透明纸盒子，透过盒子，亓易能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个双层的蛋糕。
“平白无故买这种东西干什么？饿了的话又不是没吃的。”亓易面朝任青榆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双手正鬼鬼祟祟地举着一个东西靠近着他的脑袋。
随着一个纸做的王冠被放稳稳地插进他的头发之中，亓绫的声音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小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任青榆和苏雨卿也微笑着在此时拉响了两个小小的纸质礼炮，漫天的金雨落下，将一脸迷茫的亓易包裹其中，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客厅中站着的众人，却唯独没看到封鸢的身影，他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封鸢家里，余光瞥见落了满地的纸屑，抬手，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们，有提前跟封鸢打过招呼么，弄这么多纸屑在这里，又给人家添麻烦了。”
“无碍，你姐姐刚刚同我说过了。”封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卧室里拿着一张红纸折了个红包，正一边在上面写着什么一边朝他们走过来。他走到亓易面前停下，将手里的红包塞给他，学着亓绫几人的样子，也向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你们几个真是……什么时候……”亓易看着手里的红包，唇边扬起一丝苦笑。红包瘪瘪的，上面却郑重地写着：“廿五新岁，顺颂时祺。宜春耐夏，万事胜意。”墨迹是新的，仔细闻闻还能闻到点儿墨香。
他用眼神询问封鸢是否可以打开，封鸢点了点头。红包里面，装着一张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的五毛钱纸币。
亓易拿着五毛钱有点懵，他一时间没明白，封鸢送他五毛钱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体谅他审稿辛苦，让他去买根棒冰的。就凭现在的物价来算，五毛钱一根的棒冰都没有几个还幸存于大城市里的零售店中了，少数还能买到的，可能也只能算是在靠着人们的童年滤镜苟延残喘了。
一旁的亓绫倒是瞬间明白了封鸢的意思，因为她刚刚趁亓易专心扣手机的时候跟封鸢讲了她家弟弟和五毛钱之间的故事。于是，她笑着说道：“这还真是一份大礼。”
亓易看着只是默默地用一种极为真诚的目光盯着他的封鸢，和一旁笑到直不起腰的亓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任青榆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一样，悄悄地趴在苏雨卿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亓绫看到亓易的表情，知道他这是还没想起来五毛钱对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便弯着嘴角，意味深长地朝他说道：“这些人手都好快，抢红包好难。”
很快，亓易的脸唰地就红了，因为亓绫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他刚到姐姐家时的那个春节，他在一个全部都是国人的社交群里跟着姐姐抢了一晚上红包，然而，收获寥寥。每个红包看起来都挺大，可在几百号人的大群里，也不够抢的，且不说抢不抢得到，就算是抢到了，分到他手里时也就只剩个零头了，有的时候连零头都不到，不是三毛就是五分。这让他不由得发出了抢红包的人手都好快，抢红包好难这种感叹。
那声感慨除了亓绫说出来的那一句之外，还有一句，但那句话，他可不好意思接出来。
“抢到个五毛钱，就好像抢到了全世界一样。”
看亓易不好意思开口，任青榆就愉快地代替他把剩下的那句说了出来。说完，还不打算就此终结这个话题，又继续道：“舅f……咳，封先生的意思，是要把全世界都送给舅舅您啊。啧啧啧，确实是份大礼。”
一向寡言少语，极懂分寸的苏雨卿也掺和进来，说了句：“恭喜。”
亓易整个人已经红得冒烟了，连忙慌张地向封鸢鞠了一躬，也不去接那一唱一和的母子俩儿的话茬儿，只对封鸢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走向沙发的方向，把人群落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五毛钱收进了手机壳与手机之间的缝隙中。
就在此时，他背后响起了封鸢的声音：“礼物，喜欢么？”他回身看去，只见封鸢的脸上，带着些疑惑，“你的表情，和之前我出现在你身边时的表情，虽然有少许不同，却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我不太能分辨清楚。”
亓易被封鸢那近在咫尺的吐息弄得心烦意乱，哪里顾得上去思考封鸢的问题，只是神色慌乱地向远离封鸢的方向退了几步，封鸢见状，也不再靠近，垂下眼睛低声道：“我明白了，你不必多言，是我今日准备得有些仓促了。”
亓易眼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家伙要误会，连忙摆摆手说：“不是的，我……那个，我很喜欢你的礼物，非常非常喜欢。”
“所以，你那种表情对应的情感，是喜欢，对么？”封鸢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意思是，你喜欢我的礼物，也喜欢我在你身边，对吧？”
嗡——
亓易的思绪又乱了，他也不知道这时究竟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他干脆把头低下，不去留意封鸢的目光，但那道目光过于炽热，和幼童学会举一反三后急切地想要从老师处得到表扬时的目光简直如出一辙，实在是很难让人忽略。
“寿星快来切蛋糕了。”在客厅中的气氛暧昧到了极点时，餐厅里传出了亓绫的呼唤。“来了！”亓易应了一声，赶紧趁这个机会从封鸢身边逃开了。
他走到姐姐身边，乖乖地拿过小刀，朝着蛋糕比划了几下，没有下刀。
他第一次切这种双层的蛋糕，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亓绫看着自家弟弟笨拙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亓易听到姐姐的笑声，小声埋怨道：“姐姐订的这个蛋糕太夸张了，我过生日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蛋糕，根本就吃不完嘛。”
“还不是你从前在我家住着的时候总是在生日的时候玩失踪。”亓绫用手指戳了戳亓易那还有些发烫的脸，“我今天非要把你从前没过好的生日都给你补上不可。”
“那是因为……”
亓易刚打算狡辩，话头就被亓绫给掐了。
“是因为你总是觉得，你身份尴尬，怕我一看到你过生日，就想起来那个老ass干的混蛋事儿，认为没有人想要你被生下来，而我虽然是你的姐姐，但作为你父亲原配的孩子也不会愿意为你的诞生送上祝福。你从心里认定你自己是个没人喜欢的‘麻烦’，对吧？”
她叹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了不少，戳亓易脸的手却更用力了：
“我的愚钝的傻弟弟哟，跟我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么？那个老ass背叛我妈，趁着被派回国内出差的时候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在国内乱搞，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错好吧？你是无辜的呀，我怎么可能把那些家长里短的破事算在你头上？我要是真这么干，和那群对事情一知半解就开始装作很懂的样子，在一旁指指点点，只知道找借口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的白痴有什么区别？”亓绫提起自己的亲生父亲时满脸鄙夷，甚至不愿意再称呼那个男人为“父亲”，“这件事真要算起来，你和你妈都是受害者。你妈后续的行为我暂且不谈，你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又没和那个老ass沆瀣一气来搞事，却被这种飞来横祸折腾得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不说还被流言蜚语整得身心俱疲，整个童年时期连个完整的家都没有，天天都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给笼罩着，我要是早知道你在那个家里那么受罪，早就直接一趟飞机回国把你接走了。你是不知道，当独生女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在家里连个能说话的玩伴都没有，我老早就想要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了。”
“姐姐，我……”
“你先别说话，让我讲完。”亓绫说完了一大段话后，口干舌燥地找杯子接水润嗓子，亓易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可刚说了三个字就又被亓绫打断了，“而且你来我家之后，带来的都是好事啊。你看，你一来，青榆那个臭小子就有了一个稳重的玩伴，他的童年应该就比我的要热闹上不少。我也有了一直都想要的弟弟，你是不知道，你和我理想中的弟弟简直不能更吻合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就该是我弟，哪怕你不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我也把你认成亲的。谁再说你是个‘麻烦’我第一个跟他过不去，你自己说这种蠢话也不行。你对于我来说明明就是一个‘礼物’啊，满足了我的心愿，给了我这么多快乐，怎么可能会是‘麻烦’呢？”
亓绫举着杯子又喝了两口水，或许是说到了兴头上，嘴里的水都没咽完就又开了口：
“小易，我跟你讲，在我看来，不管一个人的出身是高是低是贵是贱，年龄是长还是幼，他的诞生之日都是应该得到祝福的日子。你就算是把这类比成是一场长途旅行开始的日子都会觉得这值得纪念吧？不管旅途中经历的是好事多还是坏事多，旁人如何评价这场旅途，这一点都是不会变的。所以啊，小易，容许我再真诚地跟你说一声：”
亓绫放下手里的杯子，伸手握住亓易拿着小刀的手，在蛋糕上留下了第一道印痕：
“生日快乐。”
与餐厅半墙之隔的客厅里，任青榆玩腻了手机，看见封鸢若有所思地站在地当间儿看向餐厅的样子，便凑到封鸢附近，压低了声音想和他聊天：“嘿，舅夫，趁我舅不在，您跟我讲讲今天我妈都给你看了点儿啥样的照片呗。”
封鸢收回看向餐厅的目光，转而看向任青榆回答说：“照片的话，其实没有。”
“诶～真的假的。”任青榆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封鸢点点头：“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所以是真的。你妈妈只是借那个由头，把在手机屏幕上写好的内容展示给我看了而已。”
“哎，好吧，还以为能知道我妈相册里的隐藏内容呢。”他看上去有些扫兴，因为他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内容一定就是：他妈想要给他舅过生日，希望他舅夫能帮忙提供场地并顺便送个礼物之类的。
但少年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又很快打起了精神，认真地打起了自己的算盘：“算啦，这么想想，我让我舅舅答应要送我和雨卿出去玩的那五次机会基本就是白拿的嘛，这波不亏，血赚。”
封鸢瞥着任青榆的表情，不知怎么了，他心里居然隐隐感到了一丝不爽，鬼使神差地，他就朝着“如何让眼前这个得意的小子得意不起来”的方向思考去了。这个问题并不难，因为他很快就想起，最近的二十年里面出生的人类幼崽似乎有不少是讨厌做家务的。
头顶，金线交织构成的光芒随着封鸢那略有起伏的心绪，集中光线，给玄关处的纸屑圈了个重点。
于是他再次偷偷地在衣袖下做出了那个表达“顿悟”的手势，垂着眼睛盯着任青榆淡淡道：“哦，对了，你妈说了，让我不用担心打扫的问题，她说，你会负责的。”
“什……”任青榆的笑容僵住了。
苏雨卿瞧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放下手机上前抓着他的袖子将他拉走了，一边走一边安慰他说：“没事，打扫的活儿我会和你一起做的。”
封鸢家里的光线一直到接近午夜时才渐渐熄灭，站在山南小区不远处的某个居民楼楼顶上的一个黑衣身影似乎看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他低头凝视着正抱着来自姐姐和外甥的礼物，艰难地从楼门处向外挤的亓易，眨了眨眼，轻声喃喃道：
“啊啊，原来是这样么，今天，好像是生日。”
他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又习惯性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然后背过身去不再关注亓易几人的动态，而是眯着眼，试图透过那个他自己用手指交缠形成的方框看出点儿什么。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有他自言自语的几句话被晚风吹了过来：
“我今年，是三十多岁，还是三百多岁了呢？算了，这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说完他就从那栋楼房的楼顶笔直地向后倾倒，一跃而下，没有丝毫迟疑，就这样任由重力调整着身体的姿势，也不做任何反抗。在他的落点处，花草树木收敛了枝丫，砖土石块隐匿了身形，不得不承载他脊背的大地都好像化出了一条条波纹，像流水一般向四周荡漾开，轻柔地将他包裹其中，缓冲了所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力量。
他倒是并不意外，只是闭上眼睛，躺在地上，手指尖儿也不动一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口淡淡地说道：“果然在这个时间线也不可以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永远都应该被祝福的那个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