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当以歌（张智尧角色同人文）》澹台嫣

43、沈夜X谢衣篇-山河风华

　　翌日，当沈夜推开房门时，初七恭敬地站在门口候着，手中端着一幅画卷。
　　初七：“主人，此乃《山河录》，是谢衣为沈曦大人准备的礼物。”
　　“这礼物来得迟了。”沈曦是沈夜心中的痛，初七突然提到，令他冷下脸色，兴趣缺缺。
　　“虽然迟了，但内藏玄机，主人可代为一观。”初七劝道。好不容易准备的礼物不看一眼，着实浪费了。
　　“也好，省得到了阴曹地府无法对小曦交代。”沈夜勾了勾嘴角，随即转身回了房间。
　　展开卷轴，《山河录》勾勒出一幅幅员辽阔的山河画卷，从极西的昆仑群山到极东的广袤海域，一览无余。一景一物描绘得非常细致，线条流畅，色彩丰富，不失为上乘画作。
　　初七输些灵力，整幅画卷泛起金色光芒，瞬间将他和沈夜吸进画卷。睁开眼眸，两人已立身于昆仑山巅。昆仑山巅是最靠近流月城的地方，透过九天隐约能看到隐匿于云层的巍峨城池。向下望去，昆仑山巅高耸入云，皑皑白雪，映照着太阳的金光，仙气充沛，不愧是伏羲大神曾经看中的地方。
　　两人御风而行，顺山势而下，横贯大地的黄河长江宛如血脉滋养着神州大地，千百年来不曾改变几分，这是盘古大神最后的心血。沿着黄河长江，地势忽高忽低，沿途的城池星罗棋布。最东方，江河奔流入海，大海苍茫，在极远处与天际合并。
　　渐渐地，太阳西沉，大地染上暮色，万家灯火渐次点亮大地，山川河流沉寂下去，而灯火通明的城池连接起来，形成大地的另一种脉络。若说白天的神州大地是众神打造的结果，而夜晚的神州大地则是凡人用一代代传承积累起来的果实。
　　区区凡人，也许在无意间撼动了这个世界的铁则，造就了胜于神魔的世界。
　　忽然间，两人降落至大地之上。不知是哪处地界，百花齐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不远处水声潺潺，当真是春日好风光。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前行。一路草木茂盛，繁花似锦，是流月城绝不可能见到的风光。
　　百步之后，走过明媚春光，竟来到西域沙漠，入眼是铺天盖地的黄色。烈日炎炎，干燥灼热的空气呛得喉咙有些生疼。踩着炽热的沙土，沈夜额头很快渗出细汗，这种是生活在流月城的人从未体验过的，身旁的初七倒无异常，想来偃甲作的身体不惧怕酷热。
　　穿过西域沙漠，两人忽然来到深山之中。秋风萧瑟，带起几分寒意，枫叶染红整个山涧，令景致别有风情。沿山中曲径而上，枯黄的落叶渐渐铺满道路。登至山顶，秋叶全然不见，干瘪青黑的树枝上着了一层薄薄白雪，在阳光映衬下熠熠生辉，冬日雪景，美不胜收。
　　须臾间，两人经历了四季变换，枯荣轮转。这一番玄机应当耗费不少心力。
　　“这礼物着实用心了，只可惜——”只可惜小曦再也看不到了，沈夜的眼角带着无尽的遗憾。
　　当年沈曦也很喜欢谢衣，经常缠着他让他讲许多故事。谢衣阅遍群书，故事自然信手拈来，而且讲得比沈夜生动有趣得多。沈曦曾说想要看看下界风光，谢衣牢牢记住了这个愿望。若无中间种种事端，小曦在几十年前就该看到这幅《山河录》了。
　　《山河录》中，初七紧紧跟着沈夜，半步不离。沈夜突然忆起流月城崩塌之际所说的那句话，然此时此刻那话应当又不对了。他微微侧头，注视着初七。原来，终有一人，一直在他身边。
　　“谢谢你还记得小曦的愿望，谢衣——不，初七。”沈夜真诚地道谢。这一次，没有反语，没有讽刺，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初七单膝跪地，看向沈夜，眼眸有些明亮，又带着希冀，“师尊，主人，我毕生所求不过回护一人一城。”
　　初七终于鼓起勇气，将毕生隐衷直抒于沈夜，原本以为他的这些心意思绪再无人知晓，可上天眷顾，给了他一个机会。
　　沈夜微微一愣，无论是谢衣还是初七，向来含蓄而隐忍，任何的个人心绪都会被死死压在心底。而且不仅仅谢衣，他、沧溟、华月和瞳在流月城困局的重压下，个人私情从来不是他们能够考虑的。而此时此刻，初七却第一个迈出这一步。
　　沈夜突然害怕起来，这样的心意是他这个罪行累累的人能够拥有的？他又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沈夜抬手轻轻托起初七的下巴，初七略显纤细的脖颈暴露无遗，勾起一丝浅笑，“当年若你这样说，就不会有后来种种。起来吧，为师信你。”
　　初七嘴角亦微微上扬，一如当年的谢衣，笑得温文尔雅，至善至纯。
　　经此一事，沈夜与初七之间多了一层似有似无的暖意，慢慢融化着竖在两人之间百余年的隔阂。沈夜挂着轻轻浅浅的淡笑，初七的眼眉间也温和起来。
　　“啧啧—，不过一夜之间，你的变化也太大了。”叶海带着揶揄的笑，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初七仿佛恢复成上一次相见时的性情。“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夜轻哼一声，抬手施展瞬移率先离开竹笋包子号。初七施以神农礼，“叶兄，竹笋包子号在下已修理完毕，我们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保重。”
　　“哎—哎，这就走了？下次我去哪儿找你？”叶海抬手欲阻，却根本跟不上初七的行动，只得匆匆问道。
　　转眼间，初七已追上沈夜的步伐，唯留声音传来：“落脚之处在下会以偃甲鸟告诉叶兄。”
　　“既然来了广州，不如去长安瞧一瞧你的徒弟？”沈夜道。一来算是解了谢衣的一个心结，二来可打探中原修仙门派对烈山部人的考量。
　　初七微微一愣，他确实有意去见一见乐无异，当初神女墓一别，他有些不放心。可沈夜态度不明，他不敢贸然提及，“全凭主人意思。”
　　“大—沈夜大人？”一道陌生胆怯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这世间认识沈夜的人不多，能在广州碰上更是意外。
　　两人转身，初七悄无声息地挡在沈夜面前。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站在身后，满脸不确定地盯着他们。这年轻人身着普通粗布衣衫，几股发辫交织起来绑在身后，一双眼眸异常明亮，完全遮住了脸上其他部位的风采。他上前两步，施以神农礼，“十二见过大祭司大人、初七大人。”
　　“原来你是十二。”沈夜这才忆起，百余日前瞳告诉他，他新造出来一名偃甲人，取名为十二。他虽没见过，亦知瞳十分喜爱十二。“你怎么不在龙兵屿？”
　　“我要替瞳大人看一看这下界风光。”十二笑了笑。瞳大人告诉他，他拥有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睛。他不能浪费瞳大人的心意，所以来到下界之后，他就离开了龙兵屿。
　　“……有心了。”沈夜感慨不已。每个人都以为瞳是冰冷无情的，可谁能看透他的内心深处亦藏着对情感的渴望。最终，他把这些渴望寄托到了十二身上。
　　“大祭司大人，初七大人，既然你们成功脱身，那瞳大人他……”十二急切地问道。他从法阵中出来时，只来得及看见流月城化为一团光芒，最后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抱歉，我未能救下瞳。”初七道歉道。
　　彼时，瞳也是谢衣的好友。瞳医术精湛，对偃术也精通一二，谢衣时常与他切磋一番。因天生妖瞳，瞳是他们这群人里经历最为悲惨的一个，看尽人间冷暖，所以他最通透、最冷清，是为“七杀”。可七杀祭祀的背后却含着对沈夜、对流月城、对烈山部最深沉、最隐秘的情谊。
　　沈夜亦沉默下来，瞳是他最信任的好友，无论是流月城之筹谋、谢衣之叛逃还是初七之重生，瞳都是筹谋者之一。十二的出现再次提醒沈夜，他本该与瞳、华月、小曦一同奔赴黄泉。沈夜将周围扫视一圈，他还能享受日升月落、享受四季变换，还有一人与他相伴。他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其实，这不过是我的奢望。瞳大人死的时候，我就在他面前。他未让我启动凤凰蛊，就已放弃了生的机会。”十二语气如同瞳一样平淡，眼眸看向西北方的天空。随即，他道：“大祭司大人、初七大人，我走了，后会有期。”
　　十二脚步轻快，带着无尽的希望和期盼，直直地奔向广州城外，奔向这繁华盛世。
　　刚到长安城，初七悄无声息地倒下了。沈夜立刻揽住初七，用灵力稍加探查才发现，天河之星辰蕴含的灵力过于强大，用来代替心脏的灵石不堪重负，灵力无法在体内运转凝聚，所以，初七倒下了。
　　沈夜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再经历一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其中滋味愈加不好受。他抬手覆上初七光洁的额头，好不容易他们之间的隔阂有所消融，好不容易让他尝到了一丝丝甜头。上天这么快就要收回？
　　若是命，他沈夜是从来不信的。他想救的人，就算死了、烂了，变成了灰，他也要他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
　　沈夜抱起初七，急切而坚定地朝定国公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