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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李伟乐X颜志云篇—再见 ...

  •   当上司、战友甚至自己因公殉职的消息从一名陌生人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李伟乐眼中喜悦的光芒瞬间熄灭了。
      不久之前,他们聚在一起,信誓旦旦地宣布一定要将王宝抓捕归案,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一转眼,他们真的牺牲了,唯有自己意外被救。他的信仰消失了,他的兄弟、他的人生彻底地没有了!
      李伟乐双眼蓄起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沾湿了枕头。此刻的他没有后悔,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他只有绝望,这样的被救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洪霄微叹,李伟乐的事情他多少打听到了些。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无法感同身受地劝慰什么,只默默离开,留他一个人消化。
      等李伟乐反应过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温和的灯光照得他有些刺眼,泪还断断续续地淌着。歪歪头,看到玻璃窗外的高楼大厦,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辉。他突然有股从医院跳楼自杀的冲动,可有什么用,事情已经了结,他再赴死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想到此,李伟乐再次窝回床里,继续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直至出院,李伟乐都如同一个机器人,没有喜乐,没有表情变化,只机械地配合医生的治疗。无论护士还是医生,都能察觉出他的绝望。
      人活了,心却死了。
      医院外,刺眼的阳光终于照醒了李伟乐。他环顾四周,这个城市陌生无比,对于香港,对于警署,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一旦知道他活着,更多的麻烦会找上他。
      穿着一身白色病号服的李伟乐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扎眼,有人停下脚步,好奇警惕地瞧着,又有些戏谑,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他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也不在意自己有多奇怪,只按着熟悉的路线,走向自己的住所。
      住所门前,他不确定地拧了拧门把手,屋门轻飘飘地开了,没有锁住。这里他预先交了一年的房租,平时房东不会来查房,因此未意识到房子长时间没有人住。
      屋内,一切摆设如旧。警署宣布他因公殉职后,并未找到这里收走他的东西。他打了盆热水,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身体擦拭一遍。原本年轻有力的身体布满蜿蜒的缝合伤疤,不断地提醒他那晚阿杰的残忍。
      他闭了闭眼,不忍继续沉浸在回忆中,迅速找出一套衣服套在身上,将自己摔在床上。他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可手机没了,话也讲不出来。就这样,他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沉睡中。
      肚子饥饿的叫声唤醒了李伟乐。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才想起今日还有事要做。他找出一些零钱、银行卡和墨镜,穿戴整齐后出了门。墨镜遮住了英俊的面容,也避免街坊们认出他。
      一边吃着早饭,李伟乐一边朝银行走去。住院一个多月,花去了他当警察以来所有的积蓄,仅剩下1万港币。取了钱,李伟乐在一处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极小的店铺。
      推开门,门上挂的铃铛叮铃叮铃响起来,告诉老板有生意上门了。老板从玻璃橱柜里面钻出来,裂开嘴角,“这么早就有生意上门,需要什么?”
      “买部旧手机,能打电话就行,办张能用的身份证。”李伟乐没心思和对方绕弯,拿出纸笔立时写下自己的需求。
      对方伸出一根手指,“1000港币。”
      李伟乐虽然肉疼,还是乖乖掏出1000港币,放到柜台上,继续写道:“多久能拿到?”
      “手机马上就可以拿走,身份证嘛,要明天。”
      最终,李伟乐选了一个直板手机,并决定用“李乐”作为新的名字。
      香港公墓,远在黄大仙区。城市的扩张,人口的激增,留给死人的空间越来越少。从山脚蔓延到山顶,墓碑一个紧挨一个,宛如一道道门,隔开了生与死的距离。无论是谁,往这儿一站都能感到莫名的凉意。
      李伟乐浑然不觉,在一层层的墓碑中寻找兄弟们的墓碑。爬至半山腰,体力已经耗尽,他找了块石头坐下,边休息边继续搜寻墓碑,终于在尽头的两层寻到了兄弟们的墓碑,还有,自己的。
      沉睡的亡者注视着往来的生人,生人也在怀念死者。李伟乐与兄弟们一一四目相对,他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照片是崭新的,每个人都非常严肃,带着警察该有的正气。他在每个兄弟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色雏菊,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后一座墓碑是自己的,照片是自己入职时拍的,可越看越不像,越看越陌生,盯得久了,都差点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模样。
      当年,从警校毕业,李伟乐带着一腔热血考进警署,不久之后调进重案组,跟着忠哥一干就是七年。他最年轻,资历最浅,在日夜相处中与大家成了过硬的兄弟。可事成之后,他好好站在人间,而兄弟们却奔赴黄泉。
      李伟乐将手放进口袋摸了摸,没有烟也没有火机。他无奈地拍过每个兄弟的墓碑,默默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落日余晖为每一座墓碑笼上了一层模糊。李伟乐与兄弟们做了最后的五分钟无声交流,转头离开了墓碑山。
      中午12点是餐馆最繁忙的时候。颜志云既要给客人记菜单,又要端盘子,空闲时还要到后厨帮忙。他从初来乍到的谨慎,渐渐变得驾轻就熟,连大部分的粤语也能听懂。餐馆老板很赏识这名内地来的小伙子,踏实勤快,工资也给他涨了1/2。
      颜志云拿着纸和笔来到刚落座的客人面前,友好地问:“先生,想吃什么?”
      “是你救了我?”对方摘下墨镜,露出略显冷峻的面容,声音却嘶哑晦涩,仿佛久未开口的老年人。
      李伟乐虽是地道的香港人,可从小随父母去了巴西,直到高中才返回香港,所以他的粤语中掺杂着外国腔。颜志云辨认半天,才听懂。他再仔细将对方打量一遍,终于将面前之人与那位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号重合起来。他笑道:“你痊愈了。”
      “一份鱼蛋面。”李伟乐刚好肚子饿了,反正这会儿对方也没时间和他聊天。
      除了鱼蛋面,颜志云为对方点了一份汤。李伟乐挑挑眉毛,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他坐到下午3点,才等来了空闲下来的颜志云。
      李伟乐歪歪头,示意出去聊一聊。马路边,李伟乐随意靠着栏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颜志云,仿佛警察在审问嫌疑人。
      过了半个月,李伟乐的声音才恢复些。他给父母通了电话,儿子的死而复生令他们喜极而泣。李伟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对外声张,只他们和哥哥知道即可。父母一一答应,只有儿子活着就行。
      对于当警察的李伟乐而言,在香港找人并不困难。没几天,他就打听到颜志云打工的餐馆,只是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年轻不少。
      “你从内地过来的?”李伟乐问道。颜志云的普通话非常标准,通常普通话标准的都是从内地来的。
      “你的身体都好了?”颜志云点点头,救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再次印证了他没有做错事,于是,嘴角挂上了笑容。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对别人来讲我是个死人。”李伟乐伪造了身份,再也回不去警署了。
      “别这么说,只有活着就有希望。”颜志云略显单纯的视线落在李伟乐身上,那股乐观积极的劲头猛然撞进他心中。
      李伟乐心脏重重地跳动几下,他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了。重案组的七年,他如同跳进一滩泥淖中,越染越黑,越搅越脏。兄弟们逐个被黑暗吞噬,他也以为自己就这样腐烂地死去时,却有人告诉他“活着就有希望”。有什么希望?再世为人的希望?
      李伟乐低了低双眼,想找根烟抽,翻遍口袋也没有找到,只好放弃了。他弯了弯嘴角,眼神变得温和,“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救我了,谢谢你。”
      颜志云也笑了起来。经历退学风波,转而来香港躲避。新鲜充实的生活确实令他暂时放下那些往事,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在这里,他没有目的,没有动力,只是为了生存而活着。当李伟乐真诚地对他道谢时,他似乎找回一些意义。他不是一个懦夫、一个弱者,他的选择没有错。
      颜志云:“休息时间结束了,我该去工作了。”
      “OK,留个电话吧,我还没正儿八经地谢谢你。”李伟乐拿出手机,一副等着保存电话号码的样子。
      见状,颜志云马上报出一串电话。李伟乐手指动了几下,颜志云的电话便响起来。挂了电话,李伟乐说:“记得保存,下次请你吃饭。”
      目送李伟乐离开,颜志云拿出手机,仔细地将对方的电话保存起来,转身投入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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