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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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炽烈，穿过树冠也成了零星光点。
温妮浑身发冷。
她是个性格坚韧的女人，只是现在，她似乎有些被丧女之痛击垮了。
勒坡是一个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城市，这里的人们说得好听是温良，说得难听是软弱。
瞧瞧吧，城主府已然不掩饰自己的逆行倒施之举，可大家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就像是在锅里的温水游着的鱼，浑然不知头顶已高悬着断头的闸刀。
连日的失眠熬红了她的双眼，身体中悲哀的惯性，驱使着她带着家里剩下的金刺果来到了集市，机械性地叫卖起来，甚至记得去掉“新鲜”这两个字。
没有人每天早上去卡格南汤新鲜采摘金刺果，怎么又能称得上是一句“新鲜呢”？
她的女儿失踪了。
或者说，她的女儿在那个看不见月亮的夜晚，被城主府的人带到万象殿堂去了。
在从女儿平时的言行之中推测出大地泉眼出现问题之后，温妮就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办法再持续多久了。
女儿是为城主府工作的德鲁伊，在勒坡这个全坎佩罗住着最多黑精灵的城市或许不算是多么稀罕，但作为一个半精灵能够如此娴熟地使用生命魔法，靠近丰饶之神，这本是值得骄傲的事。
离神越近的孩子，越该成为神明的养料吗？
温妮从来没有这样恨过她的神。
集市中其他的摊主说过，他们的常客突然在某一天不再光顾了。而她明明已隐隐感知到了其中的猫腻，却还是配合着感叹“生意不好做啊”之类的废话，没去点醒他们。
女儿的失踪便是对她的惩罚吗？
可她只是想要和女儿一起，平静地，平安地活着而已啊。
“我是来调查的佣兵。”
回忆着女儿的音容笑貌，这句冰凉低沉的话语突然划破了她脑中的迷雾。
那个黑发女孩的面容冷得像冰，投入即将沸腾的锅炉中，或许能稍稍降低水的温度？
想到这里，她竟然是一刻都等不了了，立刻起身去佣兵酒馆将悬赏挂了上去。
佣兵酒馆的狼人酒保似笑非笑地递给她一张羊皮纸，告诉她可以用这张经过处理的炼金道具查看任务的进度，还收了一个银币的押金。
她时不时便要拿出羊皮纸看看，在羊皮纸上悄然浮现接取任务的佣兵名字后，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微薄的希冀和眼泪一起盈满她的眼眶，又满溢出来沾湿了枕巾，让她夜不成寐。
直到第二天，她看见那个黑发女孩狼狈地被压在了集市的地上，对上了对方隐隐带着歉意的橙棕色眼睛。
原来希望也可以是有毒的啊。
温妮麻木地垂下头。
她也不再拿出那张羊皮纸，因此也就没有发现，纸上写着任务等级的地方，已经悄然变成了“S级”。
*
与此同时，露娜跨过漩涡之后，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万象殿堂的内部竟然是一个迷宫。
因为对黑精灵学者许下的承诺，露娜得到了和其他实验体相比截然不同的待遇。
如果说其他实验体和露娜都是游客，一齐来到新的城市，那露娜就是花了一个银币雇佣了当地小孩为她讲解跑腿的大顾客。
学者名叫霍格，听这一路叨叨絮絮来看，他应该在万象殿堂的地位不低。
露娜跟在霍格身后，一边嗯嗯哦哦地敷衍，一边将目光落在牆上随处可见的炼金封印，当场放弃路径记下的可能。
正巧，霍格骄傲地向露娜介绍到了万象殿堂内部的构造，一点也不担心露娜生出什么逃跑的念头。
“万象殿堂是丰饶之神的神迹，经过代代学者的完善，已经成为世界智慧的中心，这里欢迎所有求知之人，拒绝所有不懂思考的愚人。”
“墙壁上的炼金封印你也看到了吧？万象殿堂是一个‘活着’的建筑，每一条走廊的尽头可能会通向任意一个房间，可能是实验室，可能是与城主府相连的空屋，可能是学者的居所——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没有出口的房间，那可就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了。”
霍格自得地笑起来，“如果想要去到指定的房间，就要破解墙壁上的炼金封印。可以说，我们行走的每一步，都是对自己所知所学的考验。”
“万象殿堂的内部就像一个无数面的多面体，每时每刻都在颠倒扭动，它不停变化，逼迫着我们奔向全知的终点。”
“追寻真理，怎么又会需要他人逼迫呢！哈哈哈！”
霍格说着说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转过身来对露娜说道，又因露娜的表情陷入沉默，“你该不会是没听懂吧？”
“怎么会呢，你说的话非常有启发性，我真羡慕你们。”
露娜整理了一下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现在要去实验室吗？我真是迫不及待贡献我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你在追寻真理的路上更进一步了。”
这回答文绉绉的，立刻让霍格重新振奋起来。
他的脸都涨红了，手舞足蹈起来，“当然！当然！真理之路就在我的脚下！我们现在就去实验室！”
说着，他的手就按上了一个炼金符文，上面立时亮起蓝盈盈的光芒，如同呼吸一般明灭。
露娜迈出两步，从侧面看过去。
干瘦的黑精灵学者紧闭双眼，口中无声而快速地低语，像是在计算着什么，或者回答着什么问题，面色透露着一丝狂热。
看来得找个机会亲自试试这个炼金符文。露娜心想。
不一会，霍格就睁开了双眼，移开了按在炼金符文上的手，精神状态都显得有些萎靡，“好了，等开门吧。”
他表情自信，紧盯着炼金符文。
此刻蓝光大盛，炼金符文如同有生命般蠕动起来，渐渐扭曲成了一个漩涡。
一直等到漩涡扩大到一人高的大小，霍格一把扯住露娜的手腕，将她拽了进去。
短暂的眼前一黑后，光亮整洁的实验室出现在露娜眼前。
实验室的中心放着一个能躺两个熊族兽人的金属台子，旁边挂着气生根上挂着的同款炼金照明灯具。
房间左边的架子上放着数之不尽的水晶细管，标上不同的数字和文字，还有一些奇怪的炼金器具，露娜认不出来。
房间的右边陈列着一排和天花板一样高的……水舱？
露娜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些装置，就像她也认不出这些水舱当中沉睡的看不出原先种族样子，甚至具备一部分魔物特征的……怪物。
露娜见过许多被魔物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也曾撑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在战场浴血，这个实验室和夜晚的战场没有一点相似，可给她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人间炼狱”。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霍格刚刚因解除炼金符文的精神再次亢奋起来，骄傲地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水舱旁边，将脸贴在水舱的水晶面上，闭上眼睛一脸沉醉。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双手环抱住那个装着奇异怪物的水舱，神经质地高声叫道：“就快了！就快了！这是我的造物！我将成为拯救勒坡的最大功臣！”
学者失态的样子被露娜尽收眼底，她环抱双手，藏起厌倦的神色，轻声问道：“或许是我太愚笨了，我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什么能拯救勒坡呢？”
露娜的问话将霍格从美梦中惊醒，他的双眼亮得慑人，搓搓手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让我切下你的一块大腿肉吗？”
霍格眯着眼，双手比划着，“不多，就那么一点就可以。”
露娜定定地望着看似清醒的学者，倏尔弯唇一笑，“当然，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吗？”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换上实验服？”
征得露娜同意之后，霍格的态度瞬间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朝旁边的柜子努努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在万象殿堂里乱逛都没关系，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立刻回实验室配合我的实验，听懂了吗？”
露娜在狭小的隔间中换上了实验服，将身上的防具和衣物收进储物戒指中，闻言问道：“万象殿堂不是迷宫吗？你怎么确定我能找得回这个实验室呢？”
“你以为城主府的人是怎么出入万象殿堂的？等实验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张石片，你想回来的时候将石片按在一个‘一’字型的符文上面就可以回到我的实验室了。现在，出来躺在实验台上。”
外面杂乱的碰撞声和霍格暴躁的声音一起传来，露娜将怀表轻轻贴在了心口，又将它收回了储物戒指中，随即走出隔间，依言躺在了房间中心的实验台上。
“要是注入麻醉剂就不能得到纯正的血液了，我不会那些法师的小法术，你能忍痛的吧？”
实验台的表面冰冷而坚硬，竟不能被体温所暖化，露娜睁大眼睛看着实验室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没有回答霍格的问题。
霍格也并不在乎露娜有没有回答，直接划开了露娜的裤腿，在露出来的皮肤搽上某种药液，随即毫不犹豫地下刀了。
这对学者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困难的活计，就像屠夫不会觉得将排骨斩成几截需要费什么脑子。
于是他行有余力地开口，“大地泉眼枯竭的事你知道的吧？”
啊，果然。
肉|体的疼痛不算什么，她只会因她靠近真相而喜悦。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