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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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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在夜晚即将降临之际就离开了。
作为前哨的狼牙骑士已经在一个非常靠近城门的位置用特殊的炼金光标检验到了深渊的气息。
裂缝会在月亮升到天幕中央时洞开，露娜需要和赫米一起在附近的空中待命。
“是魔物潮！”露娜这支小队的队长瓦伦丁声嘶力竭地喊道，“该死的！怎么没有检测出来特殊的裂缝！”
负责今日巡逻以及检测深渊裂缝位置的狼牙骑士正是路卡，他强作镇定，大声回答的声音却因为恐惧无法控制地颤抖，“检测的时候这只是条普通的裂缝，大人！”
“去报信！把欧文他们都叫来！”瓦伦丁焦头烂额。
他手中的重剑挥过之处，数只魔物散作不祥的黑雾，还有一只试图偷袭的魔物，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锥穿透了脑袋，当即步上了同伙的前车之鉴。
这条裂缝可能是在洞开前的一瞬间异变的，魔物潮在往常对于训练有素的狮心骑士来说不算什么。
问题是洞开的位置太过靠近城门，他们毫无防备，并没有带足人手。
露娜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慌张的狼牙骑士。
在今天之前他或许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直面魔物的感觉，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简直要让她忍不住发笑了。
没必要分出更多在意，露娜收回视线，任熟悉的战栗感刷过皮肤的每一寸，朝着形容可怖的魔物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虎牙。
众人见怪不怪地应付着自己面前的魔物，第一次见进入战斗状态的露娜可能还会多看两眼，现在嘛，早就麻木了。
另一支由欧文带领的狮心骑士在此时赶到，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厮杀。
魔物好像无穷无尽，众人陷入苦战，很快，是瓦伦丁先发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往常的魔物潮大多都是无危魔物，低危魔物最多几十只，考虑长时间战斗产生的消耗，大概两个狮心骑士稍微花点时间就能解决掉一只低危。
但这次，除了第一波袭击的地行性魔物是无危等级，剩下的竟然全部都是飞行性的低危魔物！
仅有狮心骑士拥有空战能力，若是让战力更低的狼牙骑士来支援，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他们孤立无援。
“目标改成消耗和击落！”露娜见状，大喊一声提醒道。
瓦伦丁抽空赞许地看她一眼，随即大声下令，“全体收缩阵型，以围困消耗为主！”
“是，长官！”被源源不断的魔物消磨了许多精神和体力的狮心骑士们精神一振，集体吼道。
更换目标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肩头一松，作战压力减轻许多。
唯有一人例外。
刚刚众人的位置比较分散，每个人都需要同时面对多只魔物，没有灵智但有本能的魔物会下意识地围攻相同攻击范围内最近的一人。
所有人都开始有意识地组成阵型，把魔物往远离城门的方向赶，露娜和其他人的距离也在不断接近，同时也进入更多魔物的攻击范围，当即成为被魔物集火的目标！
魔物有趋弱畏强的习性，这是由学者们研究发现，并且得到大陆公认的规律。
然而露娜现在是他们之中状态最为完好，精神最为亢奋的一个。
魔物居然将她当做优先级最高的对象，简直是把学者们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
每日都与魔物战斗的狮心骑士直觉是何等敏锐，可他们皆无暇分神仔细思考。
地上还发狂奔跑着的魔兽完全由狼牙骑士接手，被毫不留情地击杀。
突如其来的魔物潮让每个人都身心俱疲，从来没上过战场的狼牙骑士已经开始出现了伤亡。
不同生物的血液在地上固结成恶浊的积垢，慌张的新兵尚且温热的躯体横陈于被砍作数截的魔兽尸块之上，滚落一旁的头颅脸孔残留着骇惧，不规则的颈部断口还汩汩流出新鲜的血液，覆盖了散落于杂草丛中的半个手掌。
这里是魔物和魔兽的餐厅。
这里是智慧生物的炼狱。
魔物死去后化作的黑雾已霭霭成霾，吸入深渊气息的魔兽被污染更深，高空作战的狮心骑士也难以捕捉地面的战况，即便能也是有心无力。
要将这些魔物牵制于自己面前，不让它们发狂地往露娜身上扑已让狮心骑士们身心交瘁了。
惨叫声此起彼落，露娜充耳不闻，随手将一片雷光按在自己的大腿上，魔物毒液和正在被腐蚀的肌肉被电成焦灰，留下巴掌深浅的黑色肉坑。
这种疼痛是她熟识的，挥镰的手臂甚至不会因此抖一下，利落地割下了一只魔物的头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苦而腥，又在口腔中泛出涩酸的铁锈味，是深渊残渣和血液的气味。
——是战场的气味。
巨大的镰刀上沾染了魔物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又挂上了更新鲜的黏稠血液，再被缠绕在整柄镰刀上的电光炸成灰烬，面前的敌人却仿佛一点也没减少。
“真是抱歉，我现在想认识点新朋友！旧朋友要是不让开，可就只能送你们去死了！”
露娜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赤金眼瞳中盈满疯狂的杀意。
“糟糕，她又疯了！注意躲避！”瓦伦丁忙提醒道。
不等同伴们完全散开，露娜高声念咒，一只纯粹由雷元素构成的魔蛛由虚至实地悄然成型，悬浮在魔物群的正上方，纤细得几乎不可察觉的雷丝飘落于魔物的身上，织起已沾满猎物的网。
无需控制，雷系魔力会沿着丝线流向被选中的倒霉鬼，使它们动弹不得。
雷蛛在露娜使用“秩序”的情况下会自行索敌，一般用作控制或麻痹，甚至可以被当做一个温顺的宠物，是个相当实用的魔法。
可惜现在的露娜已经没有多少理智而言了。
她撤去了“秩序”，开启了“死亡”。
“砰！”
战场中产生巨大的音爆，是自爆的雷蛛和沾上了蛛丝的魔物，一同消融于这空间的声音。
露娜距离爆炸中心最近，脆弱的耳膜经此一遭已然破裂，鲜血顺着脖颈的爪痕蜿蜒流入领口，融进了发硬的衣襟。
被清空的位置一下子就被重新扑过来的魔物补充填满，不知疲倦，只懂杀戮。
消耗了大量魔力的露娜已是强弩之末，震颤的双手重新握住弯月镰，机械地收割着魔物的生命，浑然忘记现在只需要将魔物击落就可以了。
夜色仍然黑沉，战斗已经持续了大半夜，也终于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了。
瓦伦丁朝她大吼了句什么，但世界此时在她眼中只是静默无声的画片。
按照瓦伦丁一贯的做法，对她单独下令一般是“杀疯了就带到旁边去杀”之类的话。
她自觉明白了，面铠遮掩下的下半张脸呲牙一笑，朝瓦伦丁比了个手势。
狮鹫于是用力一扇翅膀，猝然变向朝上方飞去。
她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双腿牢牢锁住狮鹫的脖颈。
方才被电焦的伤口因她的天赋自行恢复了一些，此时覆上的薄薄血痂已然坼裂，崩开的豁口如同一个勒入腿骨的血肉之环。
大蓬的血液喷溅到了空中，连同裤子布料吸收不及的部分，淅沥如雨落在了露娜的身上，眼睛里，以及更加兴奋的魔物嘴里。
它们更为急切，远看像是一块不祥的巨大毛毯，像被担心的母亲捏住了其中一角，要往贪睡的孩子身上盖去。
独自引走了大半剩余的魔物，远离了共同作战的伙伴之后，露娜稍微数了一下，面前十来头魔物聚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深渊气息浓烈得能让一个普通人当场窒息。
弯月镰重新缠上璀璨而致命的深紫电光，她弯起眼眸，一头扎进了魔物群中，像贪玩孩童第一次进入为她专门建造的乐园。
*
露娜叼着还没吃完的面包，一面走一面调整皮甲的松紧。
“日安血月之镰大人！今晚也是打十个吗？”迎面走来了一个狮心骑士，和她对上眼的同时露出促狭的笑容说道。
——那一次魔物潮，别说是她，连赫米的羽毛和皮肉也被扯落大半，最终她失去意识之后还是被重伤的赫米叼回骑士团的。
一人一狮鹫差点都交代在了战场上。
两三个疗伤师包括德雷在内，围在她身边连着放圆月祝福，直到黎明来临前才让她断掉的右腿重新长出来。
她半昏半醒间还被德雷疯狂唠叨的惨状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他们每次见到露娜都要这样调侃一下，狼牙骑士和预备骑士则是相反，开始尊称她为“血月之镰大人”了。
露娜随口应了一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骑士团长书房。
雕花木门虚掩着，露娜也就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起来与露娜年纪相仿的女士坐在一张厚重的红木书桌后，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眼紧盯着露娜，表情严肃。
作为骑士团长，伊利贝尔不可能是个随和的上司，这种表情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她拉过一个软凳坐下，静静地等待伊利贝尔开口。
打量的视线如同炼金光标将她全身都扫了一遍，她恍然未觉般沉默着。
良久，伊利贝尔沉声道：“大陆有许多学者都在研究深渊和魔物，我们尚不知道魔物的目的，但它们的行为是有规律的。”
说到这里，伊利贝尔用关节敲了一下桌面，“继上次德雷找我诉苦，让我管管你们狮心骑士，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每晚都发生了魔物潮，每次受伤最重的人都是你。”
露娜张口欲言，突然心脏兀自一跳。
她意识到伊利贝尔似乎并不是想让她收敛战斗风格，而是要说一些别的，更致命的东西。
伊利贝尔双手交叠，将下巴置于其上，观察着露娜的表情，“因为大量低危魔物改变了它们的行为逻辑。”
“深渊活动确实比以前频繁很多，但是帕拉斯是离永驻裂缝最远的主城，为什么我们这里的魔物潮爆发次数竟会比其他主城都要多呢？”
“神殿那边和我要了半年来每一次魔物潮报告，得出了一个推论，‘有某个狮心骑士拥有特殊的体质，吸引了魔物，或者说吸引深渊气息’。”
“十五次魔物潮，足够他们确认，或者说，指认你就是那个吸引魔物的人，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魔物的第一攻击目标都是你。我也找骑士团内部的人问过了，有人去神殿作证推论属实。”
是路卡。
伊利贝尔探究地凝视着露娜，又说道：“我知道他们的用意，但我不希望代行者大选影响我们骑士团内部的稳定，这个作证的人我会清出去。还有一个月就是代行者大选了，你怎么想？”
她眼皮突突直跳，却再次喜悦起来。
这是必要之恶，这是她必将为新世界做出的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