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第一次犯病 ...
-
第二天，昌浩照常去阴阳寮工作，而羽歆则打算自己再去贵船一趟。于是在告知了晴明之后，她就出门了。
到达贵船山的时候，正是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然而贵船却阵阵清凉。贵船之神像是在等她一般坐在最高处的岩石上，并且张开了结界，让新上任的贵船神官和宫司看不见她们。
“参见贵船之神。”
羽歆微躬一下身子，算是行礼。
“小丫头，你又来净身？”
贵船龙神用她清冷的眸子盯着羽歆，问。
“不，我是来帮忙净化贵船的，”羽歆毫不避讳地直视贵船龙神，“穷奇它们虽然从贵船消失了，但它们留下的污秽的恶意还是在贵船弥散，而这些恶意贵船之神您现在没办法凭自身之力消除吧？”
“哦？小丫头居然注意到了？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消除？”
贵船龙神半眯起双眸，盯着她。
“是的。”
羽歆颔首。
“本就是由于我的失误才让穷奇逃来了这片土地，并且让它对您做了如此无礼的事，这些都是我的过错，理应让我来净化这妖气。”
“那么，你自便吧。”
贵船龙神保持姿势不动，不过总算是答应让羽歆净化贵船。
得到许可后，羽歆拔出桃木剑，在地上画写出符文。当文字写完时，一阵带了灵力的风卷起，就连她左腕上的银铃也在风的带动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暗之物，诅咒之物，污秽之物，吾以风神主之名，卷起净化之雾岚，净，清，肃！风神招来，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整个贵船卷起灵力催动的狂风，迷得人睁不开眼。待到风停歇后，贵船结界内的气息比昨晚羽歆随同昌浩来时更加清冽了。
“净化完毕。”
把桃木剑收回鞘中，羽歆轻喘着喃喃道。
从始至终盯着她看的贵船龙神这时候忽然开口问道：
“小丫头，你是神的眷属吧？”
听到她的发问，羽歆身体一僵，转过头看了贵船龙神一眼，便僵硬地背过身不再面对她。
“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请您也好生修养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下山的路走去。
“真是个性格倔强的丫头。”
贵船龙神勾起玩味的笑。想逃避回答问题吗？但是，你的眼神已经把你出卖了哟。
“不过，那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她的眼神那么伤痛呢……”
真是让人很想，一探究竟呢。
******
羽歆回到京城时，正是暮色四合的黄昏时分。
薄凉的秋风刮过，让她有些瑟缩，也让她有些怆然。
对于贵船龙神的问题，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即使过了再久远的时间，那个问题仍是她心上最深刻的伤痕，是绝对不想被提及的禁忌，更是绝对不想去回忆的过往。
走在人群喧嚣的朱雀大道上，她恍惚觉得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她从唐来到平安京也有一段时日了，反而开始有些怀恋昆仑山的大风大雪和万里苍茫。但是，师父就是在那里长眠，她如果回去，师父一定会很不放心的吧……更何况，以她特殊的体质，是更加不能回去那个已经没有师父庇护的昆仑山的。
只是，虽然留在这里有晴明大人的庇护。可，她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又能在安倍家居住多久呢？她不想给如此照顾自己的晴明大人造成困扰，所以才更想尽快解决掉穷奇然后离开。
这样想来，真是已经无处可去了啊……如此想着，羽歆忍不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忽然，从东三条殿的方向传来一股强大的妖气，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知道的，那个地方虽然没有什么会吸引妖怪的东西，却有一个会吸引妖怪的人——拥有见鬼能力的藤原家的小姐，彰子。
但是，她记得晴明大人说过有在那里设置结界，普通的异形应该是无法靠近那里的才对……普通的异形……
羽歆想到这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的确，如果是普通的异形，是绝对无法靠近晴明的结界，但是那只异形——那个在和风飐的打斗中受重创的穷奇，如果是它的话，这个“绝对”就不成立了。更何况，它一直渴求着那位小姐的灵力。若是被它得逞的话……！
“彰子小姐……”
在头脑产生反应前，羽歆的身体已经擅自开始朝东三条移动了。
彰子小姐不能出事。
且不论如果彰子小姐真的被穷奇做点什么的话，会让她尽早消灭穷奇的计划延期。如果那位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昌浩肯定会很伤心的。
如果昌浩伤心的话，那个人也会很跟着难过的吧？
因为那个一直为她所关注的人是那样地重视着昌浩……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彰子小姐有事！
******
东三条殿正被浓稠的黑色包围着，羽歆极轻快地越过围墙，朝着瘴气的漩涡中心一路直奔而去。
带着腥味的瘴气被风卷起，令人作呕，羽歆皱着眉，在黑色的瘴气中努力找寻彰子的踪影。好不容易找到昏倒在地的彰子，她立即跑过去，这才发现还有一名女子也倒在那里。
看她的装扮应该是彰子的贴身侍女之类的。应该是觉察到了危险过来找彰子的吧？真是个忠心的人呢，要是因为被瘴气污染而死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羽歆这样想着，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净灵符，塞在昏倒的侍女的手中。符咒立即发出柔和的白光，包裹住那名侍女。
“接下来……”
羽歆将彰子抱起，却忽然有一滴泪落在羽歆的手背。她低头，看到彰子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吐出一个无声的词。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羽歆忍不住偏头思索，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只隐藏的异形打算偷袭她。就在这时——
“不会让你得逞的！”
伴随着一声暴喝，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羽歆的眼前，放出一道火焰将从她身后偷袭的异形消灭掉。看着那道被火焰包围的身影，羽歆有些痴了，甚至觉得一切变得不真切起来。
“祭羽歆，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红莲又连着放出数到炎蛇，侧头看到羽歆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皱眉斥道。
“你应该先展开结界才对。”
“啊。”
羽歆这才回过神，急忙张开结界，将彰子和刚才那个侍女罩在其中。确认无误后，她才离开结界，帮忙红莲一起清理余下的异形，但她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下午为了净化穷奇留下在贵船山上的恶意，她几乎用光了所有灵力，虽然只要等到明天就会稍微恢复了，但是她现在已经是属于灵力透支的状态了。而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并不打算抽回正在替风飐治愈伤势的那份灵力的。
红莲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于是一把将她拉到身旁。
“你负责掩护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他这样说了一句，便开始加快放出炎蛇的速度，并且有意识地护住在他身侧的羽歆。
看着红莲的背影，羽歆的心底流淌过暖流。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她虽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这一次却是最令她感到开心的。
究竟，她对这个人的感情是……
******
等到红莲将异形全部解决完，已是戌时。
看着依旧充斥在东三条殿每个角落的瘴气，羽歆深吸一口气。
虽然她的灵力已经所剩不多了，但是不能放着这样不管啊。
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五张符咒，快速的以自己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将符咒分布在五个点，然后拔出木剑，朝上举着，另一手开始结印。
“净你所想净，去除一切非善意，恶念，邪念……”
一边念动咒语，一边将全身剩下的灵力调动起来，下一刻，羽歆将手中的木剑插入土中，手上的印也就此结完。
“解开束缚，清！”
五张符咒登时发出五道白光，直入云霄，紧接着，那光柱又在下一刻像燃放的烟火，化作光点散落在东三条殿的各处。光点所及之处，瘴气都被清除掉了。
“……”
红莲仰头看着光芒渐褪的光柱，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他转头看向羽歆，打算对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她的脸色变得惨白，额上还隐隐渗出些冷汗。
“你怎么了？”
红莲上前一步，扶住羽歆摇摇欲坠的身体，感觉到她挣瑟瑟发抖，他终是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羽歆努力对他挤出笑容，额上的冷汗冒得更凶了。
过去，她一直生活在昆仑山上，常年的风雪令她的体温比普通人稍低一些。然而就算是这样，每次当她犯病，她都还是会感到如同置身在冰窖中的刺骨寒冷。
冷到疼痛。
只是，以前有师父用法术帮她驱寒，现在，她只有自己了。
“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没事吧？！”
红莲皱眉，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
“先离开这里吧，晴明和昌浩，还有那位藤原道长过来看到你可就不得了了。”
说完，他抱着羽歆离开彰子的房间，来到庭院中，然后又跃上屋顶。
缩在红莲怀里的羽歆盯着他的侧脸，有些出神。他身上不断传来的热量竟让她身上的寒意一点点褪去。情不自禁地，她更加往他怀里缩了缩，想要更多地汲取他身上的热度。
“红莲……很温暖呢……”
小小的呢喃传入红莲的耳中，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耳根却变得有些燥热。
除了昌浩和晴明，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这对他而言，的确是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她是除了晴明和昌浩外第一个没有惧怕他的人，所以他对她呼唤那个晴明给予的名字才没有那么反感吧……
只是，在模糊的印象中，似乎还有一个人也不曾惧怕他。
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究竟怎样了……
******
躲在暗处看到晴明和昌浩过来，而那个藤原道长没有跟着来时，红莲这才抱着羽歆从暗处走出来。晴明一看到羽歆惨白的脸色，心下一惊，急忙让红莲把她放下，自己则灌注了些许灵力给她，她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
“小歆啊，又犯病了吧？”
晴明慈爱地揉了揉羽歆的头发，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
“下次犯病别强撑着，知道吗？”
“是……抱歉，晴明大人，让您担心了。”
羽歆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自动站到了晴明的身侧。红莲看了她一眼，下一瞬变幻回小怪。
“刚才是你把瘴气净化掉的吧？”
晴明转头看着羽歆问，昌浩听到晴明的问题，也将惊讶的视线投向羽歆。
“是。”
羽歆略低下头，应道。
昌浩的眼神在羽歆肯定的答复下变得黯淡。
所有人都是那么优秀。而像他这样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保护重要的人……
“昌浩，”羽歆注意到了昌浩的黯然，看向他的眼里除了鼓励的笑意外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不要拿自己与任何人作比较，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价值的，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
“小歆……”
晴明担心地看着羽歆。他是知道羽歆的身世的，也曾听她的师父提过她在过去曾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此刻的她，才更加让他担心。
“请您放心，晴明大人，我已经……”
羽歆转过身，朝走廊走去。
“已经没有关系了。”
******
站在屋顶，羽歆仰望着夜空。
已变得寒冷的夜风拂过，掠起她没有被束缚的黑色长发。
有些冷呢。祭羽歆把鬓角的发别在耳后，嘴角轻轻上扬。
这种笑容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了她的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用笑容来掩藏内心深处的寂寞了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只隐隐记得曾有谁对她说过，女孩子就该多笑笑。
不过听师父说，以前的她，连什么是笑都不知道的。
那她到底又是怎么学会笑的呢？她已经一点也不记得了。
只是，会变成现在这样，更多的是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心吧？不过……
“真的很冷啊……”
这样感叹的羽歆笑吟吟地转过身，看向身后那抹白色，眼弯成了一条缝。
“对吧，小怪？”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七章 第一次犯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