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胡不喜Ω

14、雨白云卷舒

　　此时已是深秋。
　　不见夏日的聒噪，也没有隆冬的冷寂。
　　秋老虎将脸面张得老大，迎面吹来的风清新爽朗，翡翠绿的森林绵延不绝，山谷宛如铺着绿色的天鹅绒，绣着一串凝脂水晶般的河流，绿林上空，密密层层，枝丫交错，阳光很难射到地上。而难得漏下的一点阳光，则像色彩鲜艳的昆虫一样，攀爬在苍苔和淡红色的枯萎的羊齿革上。
　　这种日子，最适合干点什么？
　　一阵山风吹过，躺在摇椅里晒太阳的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穿着一身黑西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的姬言站在摇椅背后，认命的拿着一把大扇子使劲摇啊摇。
　　躺在躺椅上的人——我们伟大的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姬宁先生，正穿着花裤衩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姬言是被赐予姬姓的姬家家臣，从小就跟在姬宁的身边，比姬宁小两岁、身高也矮十公分的姬言是个相当称职的老妈子和随行管家，从小到大，一直都负责照顾姬宁的日常生活，包括但不限于购物时帮姬宁付钱，考试时给姬宁当枪手，打架时替姬宁挨揍，闯祸时替姬宁背锅。
　　问这位从小一板一眼活得像个机器管家走路带风谁见都要给三分面子的第一助理现在在想什么？
　　他不会告诉你是关于为什么他穿的这么严严实实背上还是会被蚊子咬这样的小问题。
　　姬言自认是姬氏最优秀的家臣，一个最优秀的家臣是绝对不会害怕几只节肢动物的攻击的。

　　“再摇快一点。”姬宁将交叠的脚放下来，换了个上下。
　　“……”姬言默默地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
　　“你有没有觉得这山里空气质量就是好？连蚊子都比城里的可爱？”
　　“……”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深有同感？”
　　姬宁的语气就和与政要交谈时一样正经。
　　“城里的蚊子可爱。”姬言回道。
　　“你没有品位。”姬宁嫌弃地看了看摇扇子的黑西装，“蚊子当然是越大越毒越可爱。”、
　　“去给我买一瓶驱蚊水。”
　　姬言：“……”
　　“你的手太慢了，我要一把电风扇。”姬言再能干，在深山老林里也变不出来电风扇，他让人给姬宁搭建了随行带的帐篷，又让四个大汉一起用巨型芭蕉叶扇风。
　　“够了够了，别把我冻感冒了。吹风多了会头痛。”姬宁继续魔鬼发言，“还有什么好吃的没？我想吃羊肉串。”
　　姬言无奈地摇摇头，“这里没羊肉串。”
　　“那有什么好吃的？”
　　“野味？”
　　“有没有鲈鱼？”
　　“这里的河里不存在鲈鱼。”
　　“那你还有什么好吃的？我现在饿坏了。”
　　姬言想了想，“有野果和野菜。”
　　“那就去采摘，给我做点吃的。”姬宁嘴里嘟囔着，叫人拿来一个篮子，准备去采摘。
　　“你知道什么野果好吃吗？”姬言问道。
　　“当然知道，什么都可以吃。”姬宁自信地回答。
　　“你可别乱吃，这里有些植物是有毒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分辨。”姬宁不以为意地回答。
　　姬言叹了口气，跟着姬宁一起去采摘。

　　他们沿着山路走了一个小时，才找到一小片野果林，有些长得像树莓，有些紫黑紫黑的，还有挂在灌木丛上形似梨子的水果。姬宁就像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兴奋地拿着篮子开始采摘。
　　姬言在旁边看着，提醒着他哪些是可食用的，哪些是有毒的。顺便帮姬宁将采摘好的果子分类整理，把有毒的从篮子里扔出来。
　　姬宁采摘了很多果子，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晚上可以做一顿野果大餐！”
　　“野果一般都很难吃。”姬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就不吃，我做了你尝尝？”

　　晚餐时，姬宁果然鼓捣了一盘黑暗料理，里面甚至还有品种不详的蘑菇。姬言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并夸赞了姬宁的厨艺。
　　姬宁就坐在摇椅上看着姬言来来火火拉了五次肚子，笑得也快要肚子疼。
　　“小言啊！有些看着就有毒的东西可不能往嘴里放，我就是很想吃那个蘑菇，又怕它有毒，才不敢下嘴。”姬宁露出非常夸张的后怕的表情，“幸亏有你，不然拉肚子的就是我啦！”
　　姬言脸上露出一丝刻板的微笑：“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家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您服务而已。”

　　待在这里的第五天，姬言还是觉得城里的蚊子可爱。
　　“小言啊，这都五天了，你到底能不能行啊。”姬宁的整张脸都埋在扇子下面。
　　“鱼饵早照你说的就放出去了，周家公子不上钩。”姬言正在切刚刚外面送进来的水果，同时一直用自己昆虫雷达警惕四周的魔法攻击，他拒绝和这里任何的动物亲密交流。
　　“唉。狼来了的故事讲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羊都变聪明了，要怎么办呢？”姬宁苦恼地问道。
　　“褚行到江浙了，羊不来也得来。”
　　“是得这样。羊不来也得来。”
　　五天前，姬宁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直奔四川腹地的深山老林，并故意放消息给一直盯着他们的人，姬宁说要钓鱼总要收网。
　　谁知鱼没来。
　　三天前，姬宁又让姬言放出消息。
　　内容是：太子欣喜若狂。
　　三天过去了，鱼儿就是不咬钩。
　　姬言不曾问过为什么要把周子琰引到四川来，就算之前他和太子爷抢过女人，双方那也都是不伤筋动骨的玩一玩。又不是抢太子妃，那么认真干什么，女人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姬言不认为姬宁会因为之前的几个女人和周子琰结仇，他很了解姬宁，姬宁根本没有把之前那几个女人放在心上，或者说，他看都没看几眼。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般来说，被姬宁盯上的人，都会死得很惨，姬言在心里为周家少爷点上了几根蜡烛。
　　至于原因，姬宁不主动说，姬言也不会主动问。
　　一个人，首先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太子好像对这个人挺上心。听闻，周家少爷貌比潘安，太子这不会是……

　　“你想啥呢，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你说什么？”姬言的脸有点可疑的红。
　　“再放一个消息，就说，“太子将常驻四川”。”
　　“是。”

　　范蠡，两千多年了，我不信你真能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