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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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珢蕴。”
谁在叫他？
“苏珢蕴……”
苏珢蕴缓缓睁开眼，他还有些不适应床帐外透进来的光，轻微地眨了眨眼。
“苏珢蕴。”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响在脑海里。
周围寂静无声，天光朦胧，从熏炉中冒出的烟一丝一缕，飘飘荡荡。
苏珢蕴伸手捞了一件外衣起身披着，看天色这个时候魏文应该也已经起来了。他推开门，入目却是一片荒宅。
四周杂草丛生，满目荒凉。
苏珢蕴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确实是愣住了，他沉默地把门关上，转身看却还是自己的房间。
他再一次把门打开，此刻不再是那个荒凉的院子，却也不是他自己的院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天亮了，外面却在开门的一瞬间暗了下来，然后院子周围忽然亮起了一圈的红灯笼。
与其说是红灯笼，不如说是亮着红光的白纸灯笼。那灯笼里亮着诡异的红光，在风里摇摇晃晃，整个院子就都笼罩在这样的诡异之中。
等苏珢蕴反应过来再转身时，身后的房间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在这时候突然很慌，一丝没来由的慌乱慢慢攀上心头。苏珢蕴一手抓着门框，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一处，四周狂风大作。
肩上披着的外衣早已被吹落在地，白纸灯笼也被吹地到处都是，油烛落地猛地燃起熊熊大火。
苏珢蕴这时却像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蔓延上台阶，一点一点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此时只有他站在火海之中了。周围空无一物，不论是死是活。
那一声声的呼唤此刻却像从他的脑海里钻了出来，然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不再只是简单的叫他的名字，更多的是哀嚎、哭泣、怨恨、咒骂。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不想死！”
“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一声声哭喊如野草一般肆虐，在火海里愈演愈烈，疯了一般地往苏珢蕴脑子里钻。
只是这火烧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痛，倒是那数不尽的哭喊声让人头疼欲裂。苏珢蕴终于支撑不住，将要倒下时却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焦黑滴着血的手伸出拽住了他。
窒息、灼烧的感觉包裹了他。
那些哭喊声这时无一不在诅咒、唾骂。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肩头，把他往回一扳。
后面似乎就没有了落脚点，那种措不及防落入虚空的感觉让苏珢蕴猛地睁开了眼。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那种坠落的感觉尚未消散，苏珢蕴躺在床上缓了片刻才坐起身来。
此刻魏文出声道：“大人？该起了。”
苏珢蕴揉了揉眉心，确认自己彻底清醒之后才含糊地应了一声。
魏文听到里面答应了，连忙让人进去伺候洗漱。
苏珢蕴眉心时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汗，估计是昨晚房里太热了闷的。
他伸手捞了一件干净的里衣换上，屏风外下人端着水等候着。
苏珢蕴从屏风后走出来，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官服。
早朝是三日一次，上完早朝就要去文渊阁点卯，然后就在文渊阁一直待到申正散值。
他们一天要处理的事情其实很多，要将那些折子分好类，把要紧的和不要紧的折子挑好。要紧的就送到御前过目，一些不要紧的由两相两丞写好处理方案交由陛下过目之后就可以分发到负责执行的部门了。
要紧则是专门放在一栏，送到御前由陛下确定该如何处理。
六部尚书也是需要时常在文渊阁和六部衙门来回跑。
当然也有三头跑的，比如顾雨舒，天天文渊阁、吏部衙门和谏院三头跑。
苏珢蕴看着眼前成堆成堆的折子就开始有些累了，昨晚没睡好，在文渊阁可没有补觉的机会。
“右相看着精神不大好，是天气太热了？用不用奴才叫人送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来？”
送折子进来的小太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苏珢蕴今天的状态看起来着实是不算好。
“不用了，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苏珢蕴摆了摆手，拒绝了小太监的好意。
那个小太监听了这句话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端着已经处理完了的折子出去。
苏珢蕴揉了揉太阳穴，今晨他清醒的时候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头痛，像是被人拿着把锥子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头骨。
那种感觉其实很难受，脑袋又疼又晕。
好不容易把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完了，此刻也已经过了散值的时辰。文渊阁是事务最多的地方，所以其实此时还有许多人还没走，但大家差不多也都快处理完了。
苏珢蕴站起身来，但坐了一天没挪动过的他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脑子一懵，两眼一黑，整个人就要往前面倒下。幸好他及时撑住了桌角，才没让自己摔地上去。
“今天怎么回事？”苏珢蕴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额角，近乎是懊恼地埋怨了一句。
苏珢蕴调整了一下，然后才推门去前堂。
挂了牌子以后，才真正是算散值了。
好巧不巧，在出宫的路上苏珢蕴又碰着了宋渟筠。
宋渟筠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华服，红色封边，领口和袖口的花纹都是用金丝绣的。密密麻麻的黑金色暗纹祥云花样从衣摆蔓延到领口。
好耀眼。
苏珢蕴迎着落日眯了一下眼睛。
宋渟筠也看见他了，微笑点头致意。
苏珢蕴也回了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宋渟筠稍微走在前面些，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孩子，手里端着一个盒子。
苏珢蕴稍微走得慢了一些，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宋渟筠其实生的很好看，不管是从正面瞧还是从背面瞧。想必宋家也是从小就对他寄予厚望，骨子里露出的都是世家公子的端正有礼。
苏珢蕴莫名其妙地开始从脑子里搜刮了一遍暗卫查出来的有关宋渟筠的事。
宋渟筠，宋家长子，蜀州圣医谷少谷主，同兴商会的会长，现如今还是大周的国师。
苏珢蕴突然想到，宋渟筠今年好像也二十六了吧？怎么还没娶妻？像这种家世样貌，应该是许多世家女所倾慕的对象吧。
二十六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放在别人那里孩子都会爬树摸鱼了。
正这样想着，人早出宫了。现在还不算很晚，街上的小贩也还没收摊。
苏珢蕴突然站在原地望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然后拐了个弯走另一条道步行回府。
顺着这条路，再七拐八拐地拐进小巷子里，人越来越少，那声音在苏珢蕴的耳朵里就越来越清晰。
他自小经过各种训练，听力这一方面也异于常人。
悉悉索索零零碎碎的声响从上方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
还有碎碎的脚步声。
在身后，在房顶上，准确来说，是四面八方都有。
看来是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他了。
“嗖！”一支利箭刺破寂静，堪堪擦着苏珢蕴发梢过去，直直地刺入了他眼前的石板路里。
箭上淬了毒，看来这伙人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死在这里了。
又是数十支箭飞来！
有些刺破了衣服，有些只是擦着人过去，好歹都躲过了。
刺杀他遇见过很多回了，今儿个来这么多人的还是头一次见。今日来接他的是魏文，他不会武功不说，还上了年纪，受了伤不好处理不说，也容易让苏珢蕴分心。
区区二三十个刺客而已，他一个人也可以。
苏珢蕴立在原地，环视四周，在一片寂静中开口，话语里带了些嘲讽：“诸位，要杀我之前也露个脸吧？这样我死了成鬼也好□□啊，死得不明不白多憋屈。”
四周依旧是寂静一片，苏珢蕴警惕地立在原地。
见没有动静，苏珢蕴继续说：“真想不明白给那些人做事有什么好处，又不能加官又不能晋爵的。不如弃暗投……”
话还没有说完，又有十几支飞了出来。
苏珢蕴一边扔着藏在袖子里的刀片，一边还要躲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箭。那些刺客基本射一支箭就换一个地方，自己还要防着他们二三十个人，根本扔不准。
苏珢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周广那个逆王要杀自己。这些年他安分守……算了，起码他没明着惹人家，除了他谁还能在京城安排这么多的刺客来暗杀自己，人都在西域了，还闲不下来。
一时之间电光石火，苏珢蕴扔出去的那几个刀片虽然说没撂倒几个人，却也护了自己周全。
虽然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的。
也许是箭用完了，刹那间二十来个人同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剑刃直直地指向苏珢蕴。
苏珢蕴面无表情地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刺客，一把拽过来一翻直接将那人的胳膊卸了，再一把夺过那人手上的剑。
一剑下去时苏珢蕴还不忘笑笑，轻声说：“剑不错，多谢。”
一剑直击脖颈，鲜血立马冒了出来，喷的到处都是，地上一片血色，苏珢蕴的胸前都染了血。
这些刺客的剑苏珢蕴用得很趁手，看得出来那些刺客都是些死士。没想到周广过了这么久在京城还有这么多可用的人，看来是他的围剿还不够彻底啊。
一个人打二十多个还是有些费劲，但也就是费些时间罢了。苏珢蕴这样想着，眼底透出一丝狠厉，这群刺客胆大得很，天都还没黑就敢出来刺杀。
找死。
但一拳终究难敌四手。就在苏珢蕴专心对付眼前的刺客时，一名刺客悄悄地趴在房顶上，射出了一支暗箭。
苏珢蕴在剑刃直逼自己脖颈时发现了那支从暗处来的毒箭，急忙一躲，并没有中箭。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左臂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冒出的血色暗红。苏珢蕴抿了抿唇，这群畜牲竟然也在剑上淬了毒。
难怪刚才砍人的冒出来的血颜色不太对劲，连剑上都淬了毒，看来今天他们是势必要将自己弄死在这里的了。
还剩下九个活着的刺客，自己身上又有伤中了毒，还好不是什么很烈性的毒药，还能撑一会儿。
苏珢蕴撕了一块布条绑在手臂上，右手拿着剑接着砍人。
几个回合下来苏珢蕴便感觉有些头晕了，这剩下的这九个绝非等闲之辈，打了半天了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还真是碰到硬茬了。”苏珢蕴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看来这毒杀人之前还耗内力，现在他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了。
他与对面九个人对峙着，谁也没敢主动出手，但苏珢蕴知道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再这样耗下去，等到毒发死的就只会是他一个人。
周围越来越寂静，天也渐渐地暗了下去。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了，苏珢蕴明确地感受到这毒正在慢慢地自小臂蜿蜒而上，不出半个时辰他必定毒发身亡。
剑上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没入石板锋之间。这条路很偏僻，苏珢蕴特意选在了这里，就是不想让他与别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到了无辜的老百姓。
就在剩下的那九名刺客出手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提着剑杀进了那群刺客里。
黑色的身影矫健，银白的剑在那刀光剑影中丝毫不占下风。不说全盘碾压，却也是势均力敌。
既然肯在自己危难关头拔剑相助，想来也不是什么仇人上门报仇来了，苏珢蕴也提着剑杀了进去。
方才天色太暗，苏珢蕴没看清是什么人，近了身才发现竟是比自己先一步出宫的宋渟筠！
宋渟筠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倒是看见他左臂上的伤时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他蔑视地看着眼前的那几个刺客，然后问：“你要活的要死的？”
苏珢蕴怔了一下：“嗯？”
宋渟筠看着他的反应，笑了一声，然后说：“你不要的话，那就都杀了吧，反正想来这种死士也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也不知道宋渟筠学的是哪家功法，整个的打法都很诡谲，出剑收剑的角度都很刁钻，但又能和苏珢蕴配合得很好。
最后苏珢蕴踢了一脚旁边的死人，确认人已经死了以后把手上的剑扔了，然后朝着宋渟筠说：“今日多谢国师相助了，改日我登门道谢。”
说完他就要走。
宋渟筠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然后一把攥住了他的左手。
“等会儿。”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