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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在家里歇了两天的苏珢蕴重回文渊阁。

      这里跟他走前一模一样……

      左相处理政务不苟言笑,右丞笑得一脸灿烂,吏部尚书三头跑,国师隔三差五来串门,身兼数职的兵部尚书麻木地户部兵部文渊阁勤政殿到处忙。苏珢蕴默默地加入了左相的队伍里,开始了严肃而忙碌的一天。

      今日朝会也没有谈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无非又是原来那几个人在吵。

      吵架的中心还是围绕着一个多月之前吏部尚书带人砸了户部衙门办事大堂的那件事……

      今天户部尚书告了假没有来上朝,全靠着两个户部侍郎在朝廷上吵的欢。其他的大臣都十分默契地眼观心心观鼻看着脚下的地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谏院院令更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吵架的双方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雨舒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有着多年的吵架经验,把对方骂的体无完肤毫无还嘴之力,跟平常那个笑哈哈和稀泥的吏部尚书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一时间太极殿内吵得不可开交。

      顾雨舒就差拿着手里的笏板砸对方了,他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又开始指责:“呵,陈大人一张嘴说没钱了就没钱了?如今是第四个月了!吏部是第四个月没见到银子了!合计着你们户部操持就要银子,我们吏部不用是吧?”

      陈梁唉声叹气地跺了一下脚:“哎呦顾尚书!不是不给发,是现在实在没有钱!有钱那就发了啊!户部哪里敢得罪您呢?”

      顾雨舒冷笑一声:“陈大人什么意思?是我吏部不体恤国情硬要你们给钱?六部之中就吏部没发月俸吧?上官大人,您给评评理,兵部和礼部的月俸发了没有?”

      莫名被点到名的上官君愣了一下,随即走出行列对着周濦说:“回陛下,礼部和兵部的月俸都按时正常地发下去了。”

      然后他默默地又站了回去。

      陈梁明显慌了一下,但随即又镇定了下来:“只是恰好发到吏部就没钱了而已!”

      “不会吧?”顾雨舒伸出四根手指故作夸张地喊道:“连着四个月都是啊?怎么没轮到你们户部没钱啊?怎么回回都是我们吏部没钱啊?怎么?把我们吏部当软柿子啊?”

      苏珢蕴已经感觉气氛开始有些不大对劲了,他站在前面莫名觉得周遭发凉……

      抬头一看,宋渟筠老神在在地抱着笏板眺望房梁。

      房梁?为什么要看房梁?

      他转头偷瞄了一眼周濦,发现这位陛下也老神在在地坐在龙椅上眺望房梁。

      房梁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苏珢蕴抬头也开始眺望那神秘的房梁……

      可一下子转念一想,既然不是周濦想要发火,那苏珢蕴为什么会觉得冷?

      那股冷风还是从周濦那个方向吹过来的……

      然后苏珢蕴看见一个矮矮的身影在龙椅旁的珠帘后鬼鬼祟祟,仔细一看……

      这不大总管福海么?仔细一看他还拿着把扇子在扇着什么,亮晶晶的,像是桶冰。

      福海好像也觉察到了苏珢蕴审视的目光,难为他满头大汗也还抽空抬起头朝着苏珢蕴笑了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难得的凉意袭来。

      好家伙,还真是桶冰……

      顾雨舒和陈梁还在吵。

      宋渟筠和周濦依旧老神在在眺望房梁,这是他们为君臣以来第一次如此默契的时刻。

      旁边的阮斐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侍郎!”顾雨舒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笏板指着对方陡然拔高了声调:“你就说说这事儿怎么结吧。”

      陈梁嘴都说干了:“哎呦,顾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陛下也是清楚的!去岁陛下登基,除夕宫宴,今年江南一带的饥荒,宁州的宁河又决了堤。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要钱?”

      “陈侍郎。”

      突然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传过来,本来在窃窃私语的众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是阮斐。

      他慢悠悠地走出行列,朝着周濦行了礼之后才开口说:“虽然本官不喜欢揽那些功劳,可此时也不得不说一句,今年开春宁河决堤救灾花的钱是阮家的,可没向京城要过一分钱。”“

      此话一出震得陈梁无话可说,嘴角抽抽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还有。”阮斐顿了一会儿又说:“本官虽然是一个月前才回的京,却也清楚,陛下登基,除夕夜宴,一切从简。用的也不是户部的银子,开的是陛下的私库。陈侍郎连这一点也要乱说么?”

      “赣州太守刚刚被抄家,那些脏银难道不是都入了国库么?至于江南的饥荒,没有宋家……”

      阮斐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半的粮食都不知去向,倘若不是宋家在之后捐粮,恐怕如今还得在京城往江南一带运粮。

      阮斐宋渟筠虽然平时在朝廷上不怎么吱声,可做的事大家还都是心知肚明的。

      此刻宋渟筠依旧在眺望房梁。

      倒是周濦看了陈梁一眼。但他也没有说些什么,吩咐了句“退朝”转身就走,倒是让陈梁松了一口气。

      本来人都要走了,这时候福海突然走过来,眯眼笑着对陈梁说:“陈侍郎,陛下传您去勤政殿呐。”

      ……

      苏珢蕴看了一眼勤政殿的方向,陈梁进去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等挨到了酉正时,文渊阁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阮斐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久坐起身有些站不稳,出门时被门槛绊到身子晃了一下,走在后头的苏珢蕴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阮斐看到是苏珢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推开了那只扶着自己的手,然后扶着墙缓了缓,接着也离开了文渊阁。

      周围没人,苏珢蕴挂了牌子随后也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艳阳天,只是天色已晚,夕阳挂在山头。一天最后的一点余光照的是火烧云,偌大的皇城点上了灯,苏珢蕴一个人走在宫墙之间。

      东侧门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苏珢蕴特意慢了一点,挑了一个安静的时候回家。

      倘若赶着人多的时候出来,免不了要和很多人打招呼。天太热,苏珢蕴并不想和太多人打招呼。

      这时,他看见另一侧走过来了一个人。

      宋渟筠也看见他了。

      他们遥遥对望了一眼,苏珢蕴朝着宋渟筠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他先行一步,走出了宫门。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了,却是苏珢蕴第一次主动跟宋渟筠打招呼。虽然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却比以前的擦肩而过要好太多,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宋渟筠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他在原地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正准备走时,突然有人在后面叫他。

      是谏院书令赵桓,老熟人了。

      “赵书令还没走?”宋渟筠笑着问了一句。

      赵桓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边看着前面说:“国师这不也没走嘛?哟,偶遇谁呢这是?”

      宋渟筠直接拍开了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赵桓丝毫不在意,自己抱着胳膊笑着说:“你这么个追法可不成,这得追到猴年马月?”

      宋渟筠笑了一声,周围一片寂静。此刻出了宫门,周围没人走动。

      “我们两个走这么近……”宋渟筠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就不怕别人起疑?”

      “这有什么好起疑的,那群碌碌无为的蛀虫难道就只剩这些事可以干了?”

      宋渟筠:“那你今日是找我有什么事?”

      赵桓在晚风里低声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不过就是他们又要闹起来了。”

      宋渟筠一边打开马车的车门一边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就大咯。”赵桓也跟着上了车,在车门合上的那一刻间,他说:“和你那宝贝弟弟有关系。”

      “什么意思?”宋渟筠面色不变却一把拽住了赵桓。“他们要对他下手?”

      赵桓也拍开他的手笑了一声说:“瞧把你紧张的,哪里一下子就能动得了他?只不过是些和他有关的人罢了。”

      “那就与我无关了。”宋渟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虽然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可保不准事发之后他不会出手啊……”赵桓眯着眼睛看着宋渟筠说道。

      “要我帮你?”宋渟筠问。

      “你只需要不要让苏珢蕴参与进来就可以,他要是参与进来了会很麻烦。”

      “二品的高官……他们有把握么?”

      赵桓笑了笑:“什么有没有把握的?只要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的人在参与,不就有把握了?”

      “那你会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们么?”

      “我为什么要平平静静地看他们顺风顺水?”赵桓冷声说:“楚望宣是个好官,背后靠的也是楚家,楚家要是倒了,他们不就顺心了?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楚望宣不能死。”

      宋渟筠倒是有些好奇了:“楚家势大,他们是想安个什么罪名让楚家倒台?”

      “明年春闱。”赵桓靠着车窗,看着宋渟筠:“这里面能做的手脚那就多了,可别让苏珢蕴掺和进去。他要是掺和进去了,恐怕就算是真的有事,陛下也会压着。”

      宋渟筠笑了笑,说:“你倒是清楚陛下和他的关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桓瞟了一眼宋渟筠。“才二十二的年纪,就官居一品,你说他有多么善于朝政还是长袖善舞吧,我也没有瞧出来。说句实话吧,除了带兵打仗是有点东西,他于政事方面可都比不过右丞。”

      “你倒是了解……”

      “我在这朝中呆的时间可比你久多了,想要在这里过得下去,可不要事事都了解些嘛?”

      赵桓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

      宋渟筠没接话,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要我说,就算苏珢蕴没参加这件事,他估计也会插手。我听说他们师兄弟三个关系可好了,说不定牵一个就扯一窝,国师说呢?”

      “我知道。”宋渟筠点了点头。“但此事一旦事发交由刑部调查,那苏珢蕴就必须要避嫌,连带着大理寺也不能参与。刑部可是他们那边的人。”

      赵桓突然说:“你不是一直都和苏珢蕴搭不上关系么?明年的事虽然我无法预料,但此事肯定能促进你们之间的关系。”

      宋渟筠笑了一声:“怎么说?”

      “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可他又不能直接插手。那时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愿意帮忙又是唯一能勉强信任的人,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赵桓也笑了:“可不是个好机会么?”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来找我?”

      “你就放心吧。”赵桓支着头看着他:“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自然是要回报你的。苏珢蕴嘛,要是你真的那么没本事,到了明年都还没和他混熟,我也有办法让他自己上门求你。”

      “拭目以待。”宋渟筠笑着说。

      赵桓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说:“可巧了,这刚说完我就到家了,停车吧。”

      宋渟筠也往外看了一眼,随即吩咐车夫道:“在前面的宅子门口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赵桓说:“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给我找的新宅子挺好,我挺喜欢的。花了多少?以后有钱还你。”

      “不用客气,我也不差这套房子。”

      “宋少主财大气粗,一套宅子说送就送。”

      宋渟筠只是笑了笑。

      “再会啦国师。”赵桓下车前看了一眼宋渟筠。

      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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