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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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珢蕴看着他莫名想起了白日里空尘同自己谈起的缘分。仔细想起来，还好像是同对方有点缘分。
他们总是会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相遇，在宫里一条没有人的小道上，在文渊阁与观星楼毫不相干的大道上，在入宫面圣的路上，还有今夜热闹的夜市上。
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在今夜以前，他们都只是擦肩而过。甚至连一个招呼都不会打，就真的好像以为只是一个巧合，路过罢了。
今夜的开始也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却也谁都没有走开。
最后还是宋渟筠打破了僵局。
他说：“昨日……”
苏珢蕴立马回忆起了昨天那盒东西，突然有些慌乱，在对方还没说完之前抢先回答说：“收到了，劳烦宋先生费心，改日我登门拜谢。”
夜市喧闹，苏珢蕴好像听见宋渟筠笑了一声。
“无妨，只是那日你走的太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回京以后我又怕以我的名义你不会收，所以才借了我父亲的名头。”
苏珢蕴愣了愣，所以……
“你也不要谢我。”宋渟筠抬头看向他，街市的灯火映得他眼睛看起来暖暖的。
“本来我也打算今夜去你府上瞧瞧你的，正好在这遇见了。苏相着急回去吗？”
乍一听见这么多的事情让苏珢蕴一下子没缓过来。他和宋渟筠其实并不熟，那一次不过也是因为他们任何一方出事了都不好向陛下交代。难道宋渟筠不是因为这个才会挡在自己身前的么？
总不能是单纯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吧……
同朝为官，除了利益还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有交集？
宋渟筠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原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那方子是我父亲写的，他治病主打的就是稳、慢。但却不能断，断了效用就没那么好了。平时也不要想太多。”
谁想太多了？！苏珢蕴瞟了他一眼。
宋渟筠没撑住又笑了：“你如果不是想太多了就是经常生闷气，我看你有些肝火有些旺。”
宋渟筠拎着的盒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走一路响一路。
“那茶叶……我想你大概是很喜欢喝茶。但你脾胃弱，本就不适合喝茶。倘若一定是要喝的话，就喝红茶好了。宁州的红茶很有特色，想来你应该喜欢。”
“还有……”
“宋渟筠……”
苏珢蕴没等他再说，打断了他：“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如今能在这个位置上那外界的传闻一定不少。”
外面都说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都说他长袖善舞，半忠半奸。
苏珢蕴太了解外界对他的评价了。但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他年仅二十二便官居一品，有些议论很正常。
但这些议论也不错，他确实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宋渟筠愣了愣。苏珢蕴接着说：“我们明明也只是认识几个月而已，你……”
宋渟筠笑了笑，垂眸摇了摇头说：“我并不知外界说你如何，我也并不是个喜欢道听途说的人，一个人怎么样我自己会看。至于你的疑问大概是我们明明不熟为什么还对你这么上心，对吧？”
他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灯火辉煌。
睫羽轻轻地颤了颤，苏珢蕴莫名发现他眼里的落寞，他突然有些开始在意外界的议论了，但也仅仅是只在这一刻而已。
宋渟筠，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外面对我的议论的话，那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听见宋渟筠说：“或许是我医者仁心吧，换个人或许也会这样，你不必太在意。”
苏珢蕴默然不语。
宋渟筠又说：“如果你不忙的话，不妨陪我走一段路吧？就当是给我的谢礼了。”
破天荒的，苏珢蕴没有拒绝他。或许是觉察到了他的落寞，或者是不忍心看见他满心欢喜落了空。但苏珢蕴又觉得很荒谬，哪里来的欢喜，大家不过都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宋渟筠要比苏珢蕴高一些，走得却比苏珢蕴要慢。苏珢蕴也不好去催他，就只好跟在他旁边慢慢地走着。
这里离苏府其实不远了。
走得再慢都是会到尽头的。
“苏珢蕴。”
“嗯？怎么了？”
宋渟筠叫了人却没有下文，让苏珢蕴感觉有些琢磨不透他了。
宋渟筠垂首，良久才开口道：“以后我再投拜帖的时候，你能别拒了吗？”
苏珢蕴：“……”
苏珢蕴很不解。
宋渟筠接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忌惮我。但我觉得你不必如此，我其实对你而言毫无威胁。”
苏珢蕴一脸不相信。
宋渟筠看着他那副表情，没撑住笑了一声。
“真的，在燕京待不了几年我就会走的。你未来必定前途无量，功成名就，这是我说的。我会来这无非是因为一个赌约，五年是我的赌期，输了的话我会自己离开。所以你看，我的存在对你其实毫无威胁，因为我注定不是官场上的人，这辈子也就适合做做生意治治病什么的。”
“我不是当官的那块料，不会和你们争。要真想和你们争，靠着后门我现在已经进了尚书省了，哪里还会是个……”他想了想，笑了一声：“神棍？”
苏珢蕴其实是有些动摇的，但他又不太敢完全相信他。但仔细想想，宋渟筠手里握着全大周的药材生意，名下的商行又是大周第一行会。入朝为官的话不仅会限制他对生意的掌控，还有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盯上。
宋渟筠不缺钱，掌权无非就是能够给他的生意带来一些方便。但讲真的，如今的宋家真的差那点方便吗？
太后就是他们最大的方便了。
当今陛下注重孝道，太后想要暗中操作实在是太容易了。
可是宋家入朝为官者，不过宋渟筠一人而已，还是个没实权的国师。所谓的参政无非是偶尔提个意见罢了，听不听还得看大局走向。
但是是什么样的赌约，能让宋渟筠甘心被困在这里？
能让大周首富心向往之的赌注，苏珢蕴是真的想象不到。
谁能下得了这样的赌注？
想到这里……苏珢蕴突然愣了一下。
除了陛下，谁还能给出能够让首富心动的东西？
又有谁会让对方留在朝中只为完成一个赌约？
只有陛下了。
可他们之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苏府门口。宋渟筠看着还在发愣的苏珢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苏大人？”
苏珢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一个“好”字。
“嗯？”
苏珢蕴这才反应过来，他放缓了声音说：“你若想来，便来吧。也不用投拜帖了。”
宋渟筠笑了，这是他这一夜笑得最为轻松的一次。
他说：“好。”
宋渟筠看着苏珢蕴走了进去。
在苏珢蕴回头的那一次，他微微一笑。
等到眼前的大门关上以后，他才继续沿街往前走。
他与周濦的五年之约……
他突然有些慌乱，就算他赌赢了，可是对方会愿意跟着自己走吗？
这一场赌局是他最想赌的一次，也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一次。
宋渟筠不忍心让对方再经历一遍以前的痛苦，就意味着他要重头开始再来一次。
可他真的没有把握。
他能深深地感受到，即使是到了现在，苏珢蕴还是对他放不下戒备。
他也不想对方也变成一个满心仇恨的人，那样他会不安。
距离夜市结束还有一个时辰，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火辉煌，岁月静好。宋渟筠拎着两个盒子，走在这片热闹之中。
他甚至在想，苏珢蕴什么时候才会想明白，其实，今夜的相遇，根本不是偶然。
雪白的锦袍被灯光染上了淡淡的橙红色。
路过酥芳斋，正好看见宋玘一个人出来遛弯，手里还领着两盒糕点。
宋玘正好也看见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示意宋渟筠过去。
宋玘一眼就看穿了宋渟筠眼里的落寞，打趣似的说着：“怎么？偶遇失败了？”
宋渟筠摇了摇头。
“遇见了不就好啦？这么颓废干什么？不会是他叫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吧？”宋玘有些惊讶。
宋渟筠又摇了摇头。
宋玘有些无语：“那你这是怎么了？一脸失落的样子，快收拾好，等会儿你娘看见了还要担心，吃东西都不安心。实在不舒心跟你爹说说，我看着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你的。”
宋渟筠叹了口气，说：“现在关系倒是缓和了一点，只是我没有把握。”
“什么有没有把握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可以说完全有把握的有，相反，也没有任何事是可以说没有把握的。”宋玘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知道，父亲。”宋渟筠点了点头。
宋玘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以前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如今形同陌路。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要走到底，就不要灰心，这才第一年。以前你和他打好关系不也花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吗？何况你们现在都这么大了，有些利益关系看得重很正常。”
他叹了口气：“他不信你很正常，谁会随随便便地对一个于自己地位有威胁的人交心呢？你们如今不是在宁州了。以前没有勾心斗角，现在有。官场污浊，想要相信一个人其实很难。”
“我本来也不愿意你来。”宋玘看着宋渟筠说：“但看到你那么坚持，也就只好放你来了。我知道你至今对十二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那不怪你，没有人会希望你因为此事自责。”
宋玘和他往家的方向而去，期间路过一片又一片的繁华与寂静。父子俩此刻其实更像是一对知心的好友，在深夜寂静无人的时候交谈。
宋渟筠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本来都只是我们这一辈人的恩怨，却牵连到了你们。”
“没什么牵不牵连的，是世道所迫。”
林家没落，苏程灭门，宋家隐世。
谁的错？但到底只能怪一句“世道所迫”。
“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玘安慰着他。
“嗯。”
宋玘：“你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快回去吧。对了，阿瑶那丫头怎么样了？我上次看她来信，说到了赣州”
“我在赣州也见到她了，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苏州。”
宋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年纪也没有多大，在外面我也总归是不放心的，叫你的人多看顾她一些吧。”
宋渟筠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的，她毕竟也是我的妹妹。”
“放她一个人在外面……算了，她在家里呆着，我也怕她憋出病来。放她出去自己做做生意也好，学好了就当多一个傍身的，也权当散散心了。以后你手头上的生意分她一半。”
宋渟筠笑了：“别说一半了，父亲让我全给她都可以。”
宋玘瞟了他一眼，有些不大高兴的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传到外面去，别人还真以为我把你当捡的儿子看了。”
“本来就是捡的。”宋渟筠咕哝着。
“又在那小声嘀咕着什么？编排着我呢？”宋玘问。
宋渟筠摊手无奈：“我哪敢啊？”
“不敢就好，走，回家。”宋玘拽着自家儿子就往前走。
“慢点！”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