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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下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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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引着江叙年往宴会厅去,而一路上触目皆是金碧辉煌的装潢,像是彰显着主人的财力。但江叙年和小叙年都目不斜视,只是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
这场宴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鸿门宴,而且是必死之局。
来到门口,管家为他们打开门。站在门口,江叙年心里沉了沉。
进了这个门,就离小叙年消失又近了一步了。想着,江叙年回头看着站在旁边愈发透明的身影。
“要不......我带你走吧。”江叙年抓着小叙年的手紧了紧,像是只要小叙年一句话,他就能带着小叙年转身就走。
但此时的小叙年却反常的沉静,他静静地看着江叙年,说:“别逃避命运,江叙年。”
他的话让江叙年心头一震,久久回不了话。
而一边站着的管家看着江叙年神经质一般在自言自语,面上平静,内心却多了些惊讶。看来医院护士说二少爷精神出了问题是真的。
接着,江叙年没再说话,在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便像是下定了决心,牵起小叙年的手往宴会厅里去了。
别逃避吗......
宴会厅里,各式各样的人,一身高定礼服和名贵珠宝,觥筹交错着,江叙年觉得自己只是误入其中的格格不入的人。
金灿灿的灯光照得内里亮堂堂,烘托地气氛热热闹闹的,却愈发显得人心空空,周遭凄凉。
管家引着江叙年往里去,语气倒是变得客气些:“老爷让您先去问候。”
想来也该是了,今天是真少爷江辞月公布江家身份的日子,这场宴会便是为了给他未来铺路,而作为鸠占鹊巢的假少爷自然是要被敲打的。
“嗯”江叙年淡淡地回着,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但他却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走了好一会儿,江叙年总算见到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江城。他面容看上去严肃,或许因为有点上了年纪,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发尾也有些发灰了。但此时他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眯起了眼,这样看起来倒是慈祥不少。
“爸爸他只是看着凶,但实际上心很软。”小叙年突然开口说话,语气极轻,要是稍不留意听,话音便淹没在会场的喧闹声中了。
江叙年侧目,看见小叙年此刻神情复杂,像是怀念着什么,又像是在难过。
“会哭,对吗?”江叙年也轻轻地回应着。
他没问谁会哭,所以谁都可以,无论是他,还是爸爸。
“嗯。”江叙年似乎听见了他的哽咽声。
管家侧目看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向江城报告:“老爷,二少爷到了。”
听了这话,江城一瞬之间收回了笑意,和眼前的对谈者说了声抱歉,才扭头看向江叙年。但当他此时隔着人群看江叙年时,却有些恍惚,怎么感觉好像看见了两个人。
但只是一瞬,江城便又换了一幅和颜悦色的神情,将一旁的江辞月和他的未婚夫顾宴喊了过来。
看着三人走向自己,江叙年往前站了一点,挡在了小叙年的面前。一时间,小叙年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一上来,江城便摆出了家主的姿态,开始给他立威了:“江叙年,我希望你今天给我安分一点,别再想着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不然从江家滚出去。”
江叙年听着这些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抬眸和江城直直地对视着。
这时候,江辞月倒是出来打圆场了:“爸爸,别这样说,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你别叫他哥,我没他这个儿子。”江城都快指着江叙年的鼻子骂人了,“你看看他之前对你做的那些混账事!”
一边站着的顾宴也对江叙年冷了脸:“辞月,你别帮他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江叙年竟然看见江辞月无措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地想法,很快就被江叙年打消了。
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江叙年默然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三人则在看到江叙年复杂的神情时,也跟着沉默了。
“你有没有想和他们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江叙年才回头向小叙年询问道。
他全然不顾眼前三人的惊愕,只是认真地等着小叙年的回应。
小叙年沉默了很久,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再叫一次爸爸,也算是道别了吧。”
江叙年自己的心脏在隐隐作痛,“好。”说着,他退后了一步,站在小叙年旁边。江叙年把这两个字放在肚子里嚼了好几遍,才吐出来:“爸爸。”
这一声出来,江城看向眼前的江叙年,而此时的小叙年也直直地看着江城,他却毫无所觉。就这样,三人相顾无言。
“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说着,小叙年笑了,江叙年哭了。
同一时间,宴会厅的摆钟响了,当,当,当......响了足足八声。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看着江叙年的自言自语,江城愣住了,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叙年......”
江叙年没说话,只是回头看远处的摆钟,沉默不语。
而从江辞月的角度看,此时的江叙年站在摆钟前,看起来他似乎就站在时间里,沉默、邈远,周遭的一切热闹和奢华都和他格格不入。
他们听见江叙年似自言自语又似呢喃地说:“时间快到了......”
欢愉的宴会中,没人会注意时间的流逝,而苦命的小孩,却在倒数着时分。
“江叙年,我想再听你弹琴。”小叙年伸手拉了拉江叙年的衣袖,看着江叙年的眼睛亮亮的。
“嗯。”声音有些哽咽,但江叙年很快抬手擦干了眼泪,“我给你弹。”
走到宴会舞台上闲置的钢琴旁,江叙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坐下来的。再抬头看时,小叙年就站在旁边的落地窗旁,月光把他照得越来越轻盈。
此刻的江叙年几乎是哭着笑,声音都止不住哽咽:“你想听什么?”
月光下的人笑了,笑声里有释然、有不舍,他像是想了很久,说:“就弹你弹得最多的那首吧。”
“好。”
钢琴键轻轻地落下,连成曲子,也连着人心,让人跟着心颤。乐声太悠远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风吹来的,轻轻地落在人心尖上,却又朦胧、虚幻,一伸手就抓了个空。
江叙年的视线就落在那抹虚幻的身影上,但他知道,他并不虚幻,他真真切切地活过,可现在的他,就快要到虚幻里去了。
我该怎么办,小叙年,你告诉我......
“我不是说了吗?别逃避命运啊!”那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叙年抬眼就看见小叙年的灵魂已经开始破碎了,但他看见他笑了。
那一瞬,江叙年的泪水几乎是夺眶而出,美妙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不要......不要走......”他几乎是马上从位置上站起来,向小叙年跑去,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只抓住了一片虚空,“不!不要!”
小叙年的灵魂几乎已经完全化成点点星光了:“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江叙年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月光下,渐渐破碎,变成光点,然后慢慢消失。
一时间,江叙年几乎脱力地跪坐下来,眼泪不自主地淌着,心脏疼得不可复加。他哭喊着,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直到筋疲力尽。
江城见状,冲上舞台把他拉起来,对他喊道:“你在这发什么疯!”
江叙年用猩红的双眼看向江城,以及他身后的江辞月、顾宴,还有周遭看热闹的宾客,突然开始笑起来,但笑得却苦涩,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哥,你别太激动。”江辞月上前来想扶他,却被江叙年侧身躲过了。转身,江叙年又甩开了江城的手。
他缓缓地走到钢琴前坐下,双手轻轻地拂过上面的琴键,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和小叙年四手联弹时的情景。
江叙年笑得苦涩:“真是的,人走了都还要诅咒我。”
下一秒,江叙年手指翻动,音乐声流淌而出,伴随着的,是江叙年沙哑的歌声。
“上天啊,请你别苛责他
他也走过长夜,跋涉千里啊
上天啊,请你保佑着他
他一个人来,也一个人走啊
少年啊,你也曾被爱着
哪怕如今满身狼藉,你也仍温良如初
少年啊,你慢慢地来,也慢慢走啊
就看看来路和归途吧
别怕,前路坦荡
没尽头,也别回头
天的那边,海的那头
有所有美好的
请你一定幸福,我也会的
走吧,走吧
带着笑啊泪啊回忆啊
就挥挥手吧
我哭着喊着说别走啊
你就挥挥手吧
要说再见啦
......”
小叙年,这一路上请你保重了,愿你从此一路坦途,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