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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的风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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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昏君死后,另一位长太子登基,他不纳妾,不娶妻,一生宁愿无子嗣,一人白头到老,只为能守住明国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在他死前收养了一人,为的就是将来能有人能胜任这个皇位,他为了将局势扭转,沥尽心血。
毕千年间,正是明国兴盛时期,毕千肆当上皇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沫溪召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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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纸窗上泛起了水雾,隐约衬出了稚嫩少女的脸廓,她正拖着小脸,看着窗外的雨,细细的聆听着雨水的声音。
白槿七岁,喜欢下雨。
“宛筠啊,快收拾收拾准备去皇宫里头了。”
白槿小手提着群子,向白沐溪跑去。
“娘。”
白沫溪张开手臂毫不费力的把白槿抱了起来,温柔道:“哎呦,咱们家宛筠真好看,来换双鞋子。”
白槿几乎很好的遗传了白沫溪的基因,白沫溪尽管生了孩子已经快三十几岁了,有了皱纹还是能看出她的美貌,她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白槿生的白净,和她一样白。
她捏了捏白槿的脸,然后放下她,把地上另一双更好看的鞋拿了起来帮白槿穿上。
“娘娘,我们要去哪?”
白沫溪帮她穿好鞋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头说:“宛筠啊,娘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两次娘,叫一次就够了知道了吗?”
白槿干净眼睛看着她眨了眨,点了头。
待一切都收拾好后,她们就离开了这个屋子,白沫溪拿了一个较为完好的纸伞撑着白槿,但伞是偏向于白槿的。
白沫溪拉着白槿的小手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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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们去皇宫干嘛啊?”白槿抬起头看向她问道。
白沫溪微微勾起嘴角浅笑道:“宛筠,皇上要我们进宫里去住呢。”
“真的吗?那是不是我就会有很多朋友陪我一起玩了?”
白沫溪愣了愣神,随后点头。
白槿听到了她满意的答复,向她笑了笑。
走到半路时,白槿的视线无意看到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有人正蹲着哭泣,白槿默默转头缓缓放慢了脚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好奇心泛滥,她脑海中居然闪过想去看看的想法。她良思了会儿然后朝白沫溪说:“娘,我…我有一个东西落在家了,你可以去帮我拿吗?”
“嗯?什么东西啊。”
白槿第一次撒谎有些磕巴,她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小镯子还在家里,于是便脱口而出:“我的小镯子。”
“那等我们先去到皇宫在回来拿吧。”
白槿见计划不成,想在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不行,我,我现在就要,因为…因为我第一次进宫,所以我想打扮的好看点。”
白沫溪道:“好好好,宛筠有这想法好,娘去给你拿啊。”
说罢,她把伞给了她便冒着雨转头折返了回去替她拿。
白槿看她慢慢走远了,这才转头去那个小巷子里面。
白槿有点怕黑,她站在巷子口远远望着里面的人小声喊道:“嗯…有,有人在里面吗?”
里头的小男孩听见声音暂时停止了抽泣,反问道:“你是,谁?”
白槿见里头真的有人,于是开始套话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哭?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关,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罢了,你要是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你。”白槿见吃了哑巴亏,解释道。
白槿说完正要走,却又被他的声音叫住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槿见状,回答道:“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里面的小男孩犹豫了会道:“那,你进来点吧。”
白槿谨慎的走了进去,她打量着四周,看见了那个蹲在地上的小男孩,他双眼哭的红肿,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脏兮兮的。
脸上还被刮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伤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指甲刮的,鲜艳的血还在溢出,看起来是刚刚受的伤,狼狈不堪。
白槿看见他的时候难免不惊讶。
“你说吧。”
“我叫顾之。”
“你怎么了?”
白槿看他欲言又止,安慰了起来:“哎你别哭啊,你到底怎么了?慢慢说。”
他一想起刚刚的场景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停都停不下来了。
白槿心想:“他这样还怎么说啊?刚刚发生的事对他到底是有多大的打击啊能哭成这样。”
她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白槿看着他有点手足无措,不自觉握紧了手上的风笛,她低头看了一下风笛,又抬头看了一下他,犹豫再三下定决心把手中的风笛放在了他面前。
“你不要伤心了,我把我的风笛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闻言渐渐地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风笛正安静的躺在女孩的小手里。
“给…我吗?”
“嗯。我没有吹过的,这可是我娘给我的生辰礼,而且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这个虽不算贵重,但,对于我来说,也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
“嗯…就是想安慰一下你吧。”
小男孩有些惊讶,因为他认为在她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为何要给他如此贵重的东西?
“可,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
“你不要算了。”
“哎,别。”
白槿的耐心快被磨完了,问他:“你快点决定,要不然我就后悔了。”
“你给了我,不会后悔吗?”
“……”
白槿避开他的问题,转了话锋:“你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吹响它,这样,也许你会开心点吧。”
他慢慢伸手接过风笛,仔细一看,最底下还有三个小字。
“白宛筠。”
笔画锋利磊落,像是用小刀刻上去的。
顾之接过去,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噢,我叫白槿。”
而顾之还在仔细打量着这个风笛,这笛子上还雕着一个花,像是一个琼苞。
“我娘应该快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白槿临走前,顾之说了一句话。
“谢谢。”
白槿听到顿了一下,然后转头冲他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就像月牙一样。
而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雨过天晴的光亮打在她稚嫩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动人心弦。
也是在那时候,顾之觉得自己和她就如同一束温暖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默地着看向手中的风笛,拿起它,慢悠地吹了起来。。
幽暗而深邃的巷口里,回荡着风笛的声音,动听而悠长。
——这天本应该是他最悲痛的一天,但他得到了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风笛。”
白槿出去之时,刚好看见了白沫溪向她走过来。
白沫溪:“来宛筠,手镯。”
白槿愣神地看着白沫溪,她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垂下的发丝上还留着细珠。
她冲上前抱住了她,小声说道:“娘,我再也不会骗你的。”
“宛筠你嘀咕什么呢?怎么了?”
“娘,我们快去皇宫吧。”
白沫溪看着她笑了会儿:“好。”
——皇宫内。
各位大臣都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我听说那女人还带个孩子呢。”
“陛下怎么想的啊纳她入宫,指不定那女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
毕千肆看他们意见有点大,声音洪亮有力道:“各位大臣既然有意见,那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
殿下说话的大臣们都纷纷闭了嘴,他们就是没胆。
而此时,白沫溪和白槿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皇宫外头,她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毕千肆也看见了她们母女俩,叫道:“哎别光站那不动啊,进来吧。”
白沫溪点头应了声,随后带着白槿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白槿能听见坐在一旁的大人们都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她总觉得是在说她们,握着白沫溪的手也不自觉握紧了。
白沫溪给皇帝请安后,毕千肆就把她扶了起来。
毕千肆:“白爱卿快平身,朕上次问你的问题,不知可否给个答复了?”
白沫溪:“陛下,妾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今日就可以入宫了。”
毕千肆听到笑了一声道:“好好好,那便今日入宫吧。”他说完后看向了她身旁的白槿。
“那她……”
白沫溪:“陛下,我就她一个小女,而且她还小。我必须要照顾好她的。如若不能让宁安一起入宫,那我便不在打扰陛下了。”
毕千肆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哎不是,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问你她是不是和你一起住一个宫殿,还是说朕再分一个宫殿给她吧。”
白沫溪听言愣住了,然后笑了笑说道:“陛下,小女还小,所以和我一起住一个宫便好,待她大了点,在让她一人住宫罢。”
毕千肆点了点头道:“那便由子孺带你们去吧。”
白沫溪:“嗯,宛筠,走吧。”
“好。”
陈子孺是皇上的总管太监,也是毕千肆尤为信任之人。他是通过科举进宫的,当年考上了状元,被毕千肆中用。
————
白沫溪的相公纪文睿早在几年前就因为在外面惹了祸端被人打死了,而那时,白沫溪是和他一起同行的。她当时对于出现的债主不是害怕,更是庆幸。
她躲起来了,然后暗中观察着一切,眼看着他被那群壮汉打死,等那群人走后,她这才上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放在纪文睿鼻下,确认没了气息后,她随后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精准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溅出来的血迹印在了白沫溪清秀的脸上,更显得诡异万分,她拔出匕首,把刀上的血迹抹在了他的布衣上,刀瞬间被擦的噔亮,白沫溪把刀拿起,而刀片的反光就像照镜子一样,把她的眼睛衬了出来。
白沫溪用刀照着自己的脸,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干净雪白的手帕上留下了血印,她走前,还把纪文睿的尸体拖进了巷子深处,用一旁的碎布料盖在了他脸上。
她不紧不慢的走回家,告诉白槿说纪文睿死了,是自刎。
白槿听到,第一反应不是哭,不是伤心,而是开心。她笑着问她:“娘,那他为什么自刎啊?”
“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愧于我们,活在这世间没有意义。”
“哦,咦?娘,你的袖子脏了。”
白沫溪听到赶忙把手背在了身后同她解释道:“没事,娘这就去把这身衣服洗一下啊。”
“嗯。”
————
纪文睿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是个赌鬼。整天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没钱了就找白沫溪索取。
在他还没暴露野性的时候,白沫溪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相公,他那时会帮她收拾家务,关切她,疼她,还说要给她买大房子,过上好的生活。
白沫溪天真的信了他的鬼话,直到她怀上了白槿。
纪文睿越来越没耐心,也愈来愈暴躁厌烦她。觉得她很麻烦,什么都干不了。甚至白沫溪临盆时他都不在,因为他去喝酒了,根本无暇顾及她。
白沫溪在木桶里独自一人艰难困苦的把白槿生了出来,她痛苦的喊叫,最后拿了个毛巾塞在嘴里。额头的冷汗都在不停的冒出来,把额间的碎发都浸湿了,木桶里都是血。
好在老天有眼,白槿成功的出生了,白沫溪却是痛苦的昏了过去,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婴儿不住的哭啼声在回荡着。
还是过路的老婆婆听到哭声进来好心救了她,不然白沫溪将会因为休克致死。
待白沫溪醒来后也是非常感激这位老婆婆,给了好几个鸡蛋她。
到了傍晚纪文睿也没有回来。
从那一刻起,白沫溪就不再想着依靠他了,她想逃离他。
可是纪文睿不允,甚至开始殴打刚生完孩子的白沫溪,踢她的肚子,导致她留下了胃痛的祸根。
那时白槿亲眼看见了这一切,也不愿再和纪文睿亲近,在心底就觉得他是一个特别坏的人,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并不惊讶,而是开心。
那一段时间,白沫溪开始不愿意在接触男人,抵触男人,就算纪文睿死了,她还是会害怕男人。
直到那一次,她遇见了毕千肆,那是她自纪文睿后,第一次感觉到温暖,毕千肆待她很好,而白沫溪却一次次拒绝他,因为她缺乏安全感,她怕毕千肆和纪文睿一样,但她有孩子,毕千肆也不介意这个事。
白沫溪把她经历过的事都告诉了他,问他:“所以,你娶我,只会损害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名声,我在乎的是你。”
“倘若你有一天厌倦了我,你也会和他一样。”
“不会。我会陪着你一世,哪怕我负了全天下,我也不会负你。”
这是毕千肆追她的第二个年头,腊月初八,她同意了,但也提了一个要求:他要当上皇帝。
白沫溪不是追求名利的人,她没有想过他会因为她随口一说,真的当上了皇帝。
他那时,早已是宫中的人,上届皇帝他只在乎江山,无妻无女,毕千肆是他捡来的孩子,在他眼中是个很正直的人,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临死前,无疑的把皇位让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