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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雾芥 ...


  •   你可曾听过这样一个传闻?
      听说啊,从苓州往西,靠近云端的地方,有一座仙山,山上住着位仙人,仙人白衣翩翩法力高强,胸怀众生悲天悯人,经常云游四方降妖除魔,救灾解难,却从未有人见过仙人真容。
      还有人说,这高山仙人,本也是位高门世家的小公子,小公子年少便天资聪颖,卓尔不凡,人人见了都要发自内心地赞一句芝兰玉树,可后来,一场波及了人妖两界的祸乱爆发了,到处混沌无比,堪称人间地狱,人人自危。小公子在这场炼狱中活了下来,却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后来祸乱平息后,本来势不两立的人妖两界因为灾难中的互助,关系得到了缓和,新一任道门门主立下规矩,不可滥杀妖怪,违者命偿。自此,人妖开始学着和谐共处。
      而小公子在祸乱后居无定所,眼看就要死掉了,结果被偶然路过的,已经隐居多年法力无边的怀瑾仙师看到,仙师从不收徒,却为了小公子破了例,把他带回了居处,教法受道,抚养成人,在小公子弱冠之时没了踪迹,留下小公子独自居于山上。
      这座山,也就是现在的仙山,自怀瑾仙师走后,小公子勤学苦练,慢慢地独当一面,成了人人提之神往的存在。
      都传仙人孑然一身,不问俗世,仙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古往今来无数惨痛的教训告诉我们:
      人哪,真的不要那么轻易就下结论!

      东隅山山顶。
      此时阳悬穹顶,衬得天幕碧盈如洗,碎风半娑,挠的人心旷神怡,成片的迎客松吐着盎然生机,华盖擎天俊俊挺立。然而,多美好的景色都止不住山顶奔丧的气氛。
      阿疏颤着手捂住脸,满面沉痛,沉默半晌,才牙痛般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消息准确吗?”
      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死寂过后,俩人一起沉默。
      “要不,趁着还有时间,我们从山顶上跳下去吧。”
      落月缓缓转头看他,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身体力行伸出手言下之意请他自己跳。
      “那怎么办,师父回来要是发现我俩一个月啥也没干,会不会把我们丢到山下去喂狗?”阿疏颓废地瘫在地上,摸着鸡皮疙瘩回忆着师父惨无人道的慈爱教育。
      “晚了,等死吧。”落月木着脸盯着太阳,看上去已经丧失了生的希望。
      “说我什么坏话呢?”
      清清亮一道嗓音,匿着笑意从蜿蜒山道上传来。
      来人步子不徐不疾,荼白袂角滚着碧纹,将随手拈来的半枝露菊拢在袖中,薄唇噙着浅弧,温温漾漾的,是个姑娘见了面上飞红垂眼偷睨的模样,可那俩小的见了宛如撞了青面獠牙的妖怪,带着身子都抖了三抖。
      白斟拢拢袖袍,将视线从一株木槿上收回,结果一抬眼就是俩傻徒弟面无表情站的比迎客松还端正的雕像,他忍俊不禁,掩着唇偏头咳了一下,眼底笑意更深,悠悠然在石桌边坐下,好整以暇地欣赏俩木雕:“说吧,又犯什么事了?”
      雕像瞬间复活,前一个殷勤地倒茶备水端点心,后一个捶腿捶背捏肩膀,阿疏笑得像个小狐狸精,溜圆的眼睛都眯成缝:“怎么会,我俩有多乖您还不知道吗,安安分分的啥也没有!”
      白斟感受了一下力度,舒舒服服地阖了眼:“是吗?那我走前,叮嘱你俩练的功呢?”
      俩小屁孩浑身一僵,落月一个手抖,天青盏盛的茶水漫了开来,滩在石桌上,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两张欲哭无泪的小脸。
      阿疏决定临死前挣扎一下,可怜兮兮卖惨:“除了绕着山跑圈,师父你要我干啥都行!”
      落月可劲擦桌子,不忘对此话表示赞同。
      白斟撑着下巴,弯着眸饶有兴味的蘸了茶水,纤长的指描起字来,看上去很是愉悦:“干什么都行?”
      某两只巴巴点头。
      他轻笑一声,宽袍一摆拂起身来,悠悠哉哉进了屋:“过来收拾东西,随我出门。”
      落月本来都视死如归了,冷不丁听到这遭,猛地抬起了头,阿疏寻思偷懒的招刚寻思到一半,听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打他俩被师父领进门,就很少再下山了,偶尔师父会让他们去山下小镇转转,打听打听人间事,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下山的机会,而师父却经常下山处理些事情,但把他俩带去,这还是头一遭。
      落月冷静了一下,抑制住激动后难掩期待地问:“师父是要罚我们吗?”
      白斟抱臂倚在门旁,不置可否道:“你们到了该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看着徒弟俩冒着光的眼睛,他无奈一笑,捎着风进了屋:“再不收拾,我可要重新考虑了哦。”

      山脚。
      “师父再行几步路就要到镇子了,咱能不能找辆马车坐过去阿?”阿疏满头大汗,喘着气歇了会,生无可恋地望着某人淡定的背影。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白斟轻握折扇,白袍如飞,在瑟风中回首一笑“你现在在接受处罚。”
      落月木着脸扛着袋包袱,在心里腹诽不已,天知道这人还有多少整人的办法,下山时御着剑飞得潇潇洒洒,丢下一句寅时到山脚,他俩狂奔下山一路上如狼似虎,好不容易才掐时间赶上。
      瞥了眼徒弟们半死不活的样,白斟暗笑一声,倒也没真让他俩走着过去,临镇拦了辆马车,齐齐坐上后对马车夫道:“有劳,雾芥庄。”
      阿疏放好东西,睁着大眼好奇:“师父,咱们这是去哪啊?”
      “我回山途中路过此庄,有村民来拦,说是村中起祸灾厄重重,请我去看看,”白斟眯着眼,轻描淡写地补充“应该不是大事,所以先回山捎上了你们。”
      此时马车行一陡坡,摇摇晃晃,落月阿疏抖得像筛糠,白斟纹丝不动,还顺手慢条斯理覆了覆面纱,他云游路过许多地,因故不便露真容,皆以轻纱覆面,乍一看道骨仙风,却也凭空添了几分薄冷。
      突然,驾马的老伯开了口,听起来犹犹豫豫的:“几位道爷,是要去雾芥庄子平祸吗?”
      白斟轻移视线:“老人家,知道些什么吗?”
      老伯握紧缰绳,眉头紧锁,顿了几顿,压下了些许不安之色:“具体还真不清楚,但我老听那些过路商人提起,说那地方偏的很,风水忒邪,周围有大片的槐树,妖怪啥的就爱往那地方跑,”老伯又咽了咽口水,声音压得极低“而且据说住着的都不像人。”
      马车跑的快,风呼呼啸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生炊烧米,道上几乎没有人,原本悠闲出游的氛围,被老伯这一讲,硬生生扯成了恐怖,落月的指甲都快嵌到阿疏的胳膊里了,小屁孩们大气也不敢出,都用热切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师父,希望能得到令人安心的抚慰。
      对于多年来听惯各种离奇野闻,见识过各种妖魔鬼怪的白斟来说,内心无波无澜宛如死水,可惜白斟不走那卦,他笑盈盈一弯眼,语气温柔至极:“是吗?那如果这样,到时候出了什么我都控制不了的事该怎么办呢?”
      俩小孩被重击倒地,阿疏虚弱地往外挪:“师父要不这样吧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回去跑圈......”
      白斟轻提脚把他怼了回来,向老伯道了谢后没好气道:“放心吧,胳膊大腿少不了你的。”
      。。。。。。
      眼瞅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他们下了车后顺着老伯指的方向七扭八拐,终于站在了村口。
      白斟在前走了进去,打量起四周来。传闻倒是存几分不假,这村子坐落的确实不太是地方,更要命的是,后方是成片成片的槐树林,槐树阴气重,有人认为是平安吉祥的镇宅宝木,有人认为是招鬼引邪的“诡”木,但民间更倾向于后者。
      落月缩在阿疏背后左看看又右看看,阿疏比他更怕,悄悄拽上师父的袍子,小声道:“我怎么感觉这阴森森的,哪儿不太对劲的样子......”
      白斟抵着折扇,唇角微勾:“当然不对劲了,没发现吗?这村子活人气很淡。”
      “活活活活人气淡?!.....”俩孩子抱作一团,惊恐地瞪大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就是说,这村子里的...都是死人吗?...”
      “错一半吧,”白斟饶有兴味地抚着扇柄,眼底簇起细碎的亮斑,浸着浓蕴饱蓄的暮色,注视着眼前愈来愈近的人,尾音蘸了醇,在明灭间勾过。
      “是半死半活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上发文,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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