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四十章 约克索长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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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海洋。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却神奇的能在水中呼吸。
璎洛菲记得，这是她刚来到五境时，所呆过的海洋。
头顶是浅蓝色的微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时间与空间都无限的延伸，再也没有自己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她前十七年的生活，细致的与记忆完全重合，仿佛那就是她曾经有过的人生。庄周梦蝶，到底那些记忆是一个梦，还是如今的海洋才是梦呢？
到底璎洛菲，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看过那些她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最终停留下来的是不知何时与父母一起吃饭的情景。
妈妈依旧在发挥她的想象力做出新的黑暗料理，爸爸在一旁看报，将桌上惨无人道的菜吃的云淡风轻。
“找到想做的事了？”父母同时看了过来，似乎因为自己说了什么。
“那真是太好了啊，小洛。”母亲挥着锅铲，一脸的欣慰，“你终于有了喜欢做的事情，不会再是每天宅家里游戏动画了吧？”
“咳，既然女儿都这么郑重其事的提出来，当然不是。”父亲放下报纸，语重心长，“如果那是梦想，是下决心想要实现的目标，就不要大意的去吧。
“人生只有这一次，无论你想要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不会反对。我们唯一的愿望，只是你能幸福快乐啊。”
啊拉，好像流眼泪了呢。都多大的人了，还需要父母的鼓励。
“嗯，不在我们身边？那确实会有些寂寞啊。”母亲皱了皱眉头，却又很快微笑起来，“不过只要知道你平安无事，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见不到面也会放心的。”
“小洛，要加油。”
那大概是她留在现实里的，唯一会觉得温暖留恋的记忆吧。
谢谢你们。
一直爱着，包容着，鼓励着只会逃避在自己世界中的我。
有泪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海洋之中。
“这样就放心了吧。这次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那个世界了。”
温润如玉的男音，一如初见时的记忆。
“果然会见到你啊。”璎洛菲收起情绪，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却意外的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白皙的皮肤，金色耀眼的长发，红宝石般的双瞳，还有背后那一双刺眼夺目的银色羽翼。整个人仿佛苍穹之眼一般，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辉。
不知道为什么，璎洛菲却忽然想起了封印失控时的枢久夜。黑色的长发，紫色妖异的双瞳，还有背后没有一丝光芒的暗黑色羽翼。
这个人，跟夜的感觉正好相反呢。
“这一次不用跟我玩神秘了？”璎洛菲想要游过去仔细看看这个将自己带到五境的人，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只得作罢。
“这一次是意外。”有着银色羽翼的人无奈的耸了耸肩，“我的原计划是等到你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再见面的，却不想你在见我之前就把自己玩死了。”
“咳。”璎洛菲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但是当时的情况也不容我多犹豫啊......”
“你爱着他们么？”银翼游到了白发少女的上方，骤然出现的俊脸让少女吓了一跳，“爱着那些努力的，死去的，战斗着的人们，即使付出生命也想胜利？”
“大概......可以这么说吧。”
“那现在呢，后悔么？”
“如果因我的牺牲而早日结束战争，甚至结束龙骑士对现在五境的威胁，让更多的人获救，我不后悔。”白发少女坚定的摇了摇头。让漂浮在上方的银翼微笑起来。
“如此，甚好。”
“嗯？”
“你一如既往的，爱着五境。璎。”
“一如既往......我是没什么以前的记忆，但是现在——”少女闭上眼睛，脑海中是同伴们的容颜，“我的确爱着这里，爱着这里的人们，爱着世界里的一切。”
这么一想，还是会觉得有些后悔呐。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想要跟大家一起旅行，看遍世间风景，尝遍所有美食。想去玖斓，看看那个据说是与自己过去的世界同源的国家；想去冰之境，看看夜故乡里的大雪；想再去一次雾之桥，试试站在雾气上的感觉；想去物之境，她还没有见过那条贯穿全境的长河；想去宾客斯；听闻那里也有为了梦想登船的海贼；想去梦之境，见见传说中无人能去的圣地。
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如果还有机会，她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如此轻率的对待自己的生命了。
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事情啊。
“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嗯......还想更多的看看五境，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故事。”少女的眼角有看不见的泪融入海中，“那是......我的梦想。”
“还会做这种为了一个诺言或者莫名的正义感而对生命开玩笑的事？”
“大概......取决于情况吧。”少女笑了笑，满怀希望的看着银翼。
“你似乎已经知道我不会让你死了啊。”银翼叹了口气，游到了旁边，“这一次是因为清灵正好在旁边。璎，我希望下次见你之时，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有自己足够强大的活下去，才会经历更多的事情。”
银色的光辉自少女胸前泛起，她大声的说着什么，不过银翼并没有听见。
你如我所想，依旧的爱着这个世界。
那么就更多的去了解吧，你对这个世界的爱越多一分，将来那个选择的天秤便会越倾斜一分。
直到能够亲手毁灭那个人。
又是海水忽然变真实的感觉，璎洛菲手忙脚乱的游到了岸上，却发现眼前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眼前是一条宽广的长河，看不到头也瞧不见尾，只有无数的青色火焰燃烧在河中，随着水流向远方飘去。河岸边弥漫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是一种黑蕊红瓣的巨大花朵所散发出来的。
璎洛菲认识那种花，是一种名叫艾丝滨花的物种，喜爱阴暗潮湿的地方。如果花下埋着死者，黑色的花蕊中便会散发出星芒，被称为死神的眼睛。
而如今河岸两旁延绵不绝的开满了艾丝滨花，点点星芒分散在空中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然而这异常美丽的景色却让璎洛菲感到心惊。
要让这么多艾丝滨花散发星芒，这条河的下面，究竟有着多少死去的亡灵？
“就是这个女人？”一个声音打断了璎洛菲的思绪，她回过头，却看见了两个奇装异服的人。
不，他们也许不能被称为“人”。两人皆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上面用不明的金色液体绣着逼真的艾丝滨花。头部虽被斗篷包裹着，却不难看出他们脸上的异常——那张‘脸’上，一半是俊美精致的面容，另一半却是森森白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两只有着三只赤目的黑乌鸦分别立在两人肩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刚从河岸爬上来的璎洛菲。
“这不是自己爬上来了嘛，还劳烦我们过来帮忙，当渡鸦的工作很闲吗？”说话的人那一半的脸色有着一个巨大的‘六’，语气很是不耐，从身后摸出一根鱼竿状的东西，一甩竿勾住了璎洛菲。
“六百，不要对那个人不敬。”另一个人的半边脸上是一个‘千’字。有着‘六’字的人似乎有些惧怕他，嘀咕了几句还是将白发少女拽了过来，而后将手伸入她的胸口，点燃了一朵青色的火焰。
顿时，一股熟悉的感觉回到了璎洛菲的胸中，此刻她才真正的感觉自己还‘活’着。
胸中青色的火焰静静燃烧，跟五境夜空中的星焰如此相似，让璎洛菲蓦地想起了那个‘每一朵星焰，都代表着世人灵魂’的传说。
如此说来的话，这条奔腾不息的火焰长河，就是传说中所有灵魂的归处，约克索长河了吧？
那么这两个人——
璎洛菲盯着那两只三目乌鸦。
就应该是传说中的死神，负责清除与受理徘徊在世间死去的灵魂，让它们进入约克索长河轮回的渡鸦。
想不到，真的存在啊。
没有理会少女心中的百感交集，有着‘六’字的渡鸦极不耐烦的收回鱼竿，盯了璎洛菲胸口的火焰看了许久，确定她已经没事以后抬起头，“那蠢货的请求我们完成了。别让我在看到你，白痴女人。”
“诶？”还没弄清楚情况，璎洛菲已经被渡鸦一脚踹下长河，失去了意识。
[2]
再醒来的时候，正迎着朝阳的光。
金橘色的阳光穿过树枝，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白发少女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脖子，身体僵硬的似乎不是自己的，却意外没有疼痛或者缺肢断腿的感觉。她侧过头，看见黑发青年坐在床对面的木椅上，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用手撑着脸似乎睡着了。
说起来，真的是每次醒来之时，第一个看到的人都是夜。
一直默默给予她指导，陪伴她乱来，却又在最后护她守着她醒来的人。
继续转动着脖子想要更清楚的看看他，这响声却惊醒了浅眠中的黑发青年，让他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翠绿的双瞳对上冰蓝的双瞳，一时间沉默无言。
“感觉怎么样？”许久，还是枢久夜先打破了沉默，走过来将白发少女从床上扶起来，“我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
“夜......”她艰难的开口，看着黑发青年安静的理好被子，将枕头垫起来，又找来一件外套给她披上，再小心翼翼的抚她靠到枕头上。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一触即溃的情绪。
“抱歉。”少女歉意的笑了笑，望着低垂眉眼看不清情绪的枢久夜，心中有种名为温暖的感情在蔓延。
对不起，这一次，是真的害他担心了吧？
“该道歉的人是我。”枢久夜顿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看向了少女微笑的脸，“是我对术法效果太过笃定，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他的手停了一下，继而抚上了少女的侧颜，“明明已经说过，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的。”
停留在脸颊上的手指有些冰凉。也许是因为血统的关系，枢久夜的体温一直比常人略低一些，这也是苍羽好一直叫他冰山的原因之一。
璎洛菲一怔，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瞳，几乎要溺在那广阔的冰蓝色里。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枢久夜在慢慢的变化，似乎从上一次劫刑场后手腕上的封印爆发开始，枢久夜对她的动作就不自觉间亲密了许多，像是潜意识的记忆里有什么东西随着封印的爆发掺入其中。
但是她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似乎自己的记忆里，也有相同的东西蠢蠢欲动。
“没事了，现在的我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嘛。”璎洛菲扯了扯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我还......好好的活着？”
掀开被子一看，躯体跟四肢都完好无损，当初胸前到腹下被捅出的洞如今居然一丝伤痕都没有，好像那场战斗根本没有发生一般。两道圆形的法阵将她圈在圆心，泛着绿光呈顺逆时针方向相反的转动着。璎洛菲这才发现，她身下原以为是床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类似于祭坛的圆台，被相似的圆形法阵层层围住。
“结合了魔法纪II再生技术的木系术法，只要灵魂的星焰还未熄灭，就算是身体消失也能重生的术法。”枢久夜缓慢解说着，“所以这个身体不是你原来那个——龙骑士的破坏力早将它彻底毁灭，苍羽赶来的时候我们基本只能找到你的头颅。”
“欸，那不是很恐怖？”璎洛菲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将手放在了心口。那里有朵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着，让胸腔充满暖意，示意着自己还活着的现实。
少女回想起约克索长河边渡鸦为自己点燃火焰的一幕，不仅是灵魂，如今连这身体都是再造，再也没有东西能跟过去的世界扯上关系。
脱胎换骨，涅火重生。所以那个金发的人会说这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那个世界了么？
“苍羽使用了跟银翼的最后一次契约，让木清灵无论如何都要救你。她用这个术法在三个月前复原了你的身体，却告诉我们你的灵魂之焰已经熄灭，唯有死神放行才会有醒来的机会。”枢久夜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不明的微光，“第一个月苍羽将你放在了这里；第二个月有人开始放弃；第三个月没人相信你还能醒来，即使看上去跟睡着了没两样。”
但是夜却相信着。并且一直等在这里，即使希望愈加的渺茫。
又是那样的暖流在心中流淌，璎洛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微颤抖，“夜其实......”
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对我。算起来他们最初也只是旅伴的关系，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将对方变得特殊起来。
“还好你醒来了。”枢久夜弯了弯唇角，执起少女的手轻轻一吻，“但是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怎样危险的事情，都不要再如这次一般独自在我跟前消逝。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璎。”
黑发的男子单膝跪在祭坛旁，手握着白发少女的手，眼神专注而留恋。
还是没能逃过沉溺进那双冰蓝里的诱惑。璎洛菲怔怔的望着他，也许是刚刚醒来的意识还未适应新的身体，让她总觉得相同的一幕曾经出现过，熟悉的让人想要流泪。
在很遥远的过去，有谁也在祭坛上，曾经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会再抱着这种能随意付出性命的想法了。”白发少女顿了顿，回想起海中的那个梦，“老实说......那个时候我也有些后悔呐，明明，还有那么多想跟大家一起做的事，就这么再也见不到你们的话......”
“那就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我一同面对。”枢久夜握紧了少女的手，比起请求，他更像是希望得到少女的承诺一般，“答应我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一定要等到我来。”
冰蓝色的眼瞳如同广袤的天空，让璎洛菲不自觉的陷进去，点了点头。
“璎？”察觉到了少女的失神，枢久夜偏了偏头，出声问道。
“啊，没，没什么。”思绪猛地被拉了回来，璎洛菲连忙摆了摆手，这才发觉两人处在一种略显微妙的气氛里。
“说起来，夜一直没叫过我的名字来着。”白发少女假装不满的转移了话题，“我倒是从一开始就叫‘夜’了啊。感觉亏了很多哎，夜至少也应该叫个阿洛阿菲之类的......”
“洛。”黑发青年眼睛含笑，轻声叫了一句。
于是璎洛菲顿时觉得话题白转移了——她又快魔障的陷进那双笑看她的眼睛里了。
作者有话说第80章 第四十章 约克索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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