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迷失的琉羽（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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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已然进入朔月份的星空没有了五垂星的踪迹，漫天飘渺的星焰像极了渊族传说里的冥河，青绿色的火焰燃烧在静幽黑暗的长河中，每一朵皆为世人之灵魂。
一辆马车行驶在荒凉的道路之上，红发的剑士抱着黑色的长剑，独自坐在这辆疾行的马车上。他沉默的看着车后的景象——出了漠城以后，广阔的大漠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用来隐藏身形，因此那些一直跟着他促成的黑影也渐渐变得肆无忌惮，舍弃了隐遁，向着马车这边包围靠拢。
苍羽好冷笑了一声，琉璃色的眼睛半眯着，在黑暗里泛着不该属于他的冷漠微光。马车的顶蓬在这个时候轻轻动了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跳了上来。苍羽好手中的黑色长剑在顶蓬被金属利器刺穿的瞬间出鞘，向着同样的位置反手一剑回刺了过去，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一人。
疾行中的马被不知名的力量阻隔，扬起前踢一声嘶吼，被迫停了下来。驾车的马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只能跌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夜行者瑟瑟发抖。
“抱歉啦，大叔。”一个声音从马车后传来，马夫回头，看着那个在夜里突然出现，以一枚硬币的高价要求立刻启程的客人。红发的剑士淡然踢开了从车篷顶上滚下来的尸体，微笑着向他走过来。
“出了点麻烦，我需要这匹马和马车，只能麻烦你自己回去了。”苍羽好说着，将手中另一枚硬币抛到了马夫手中，最后向着马夫连滚带爬跑向漠城的背影挥了挥手。
数道银光在他转身的瞬间飞了过来，苍羽好没有回头，只是抬起长剑横档在背后。
叮——叮——叮——
银色小刀发出脆耳的声响，掉落到了地上。苍羽好转过身，一个旋跳躲开了随着银刀贴身袭来的夜行者，在对方攻势还未收回之前借着旋跳的力量一记狠腿，手中长剑挥出，闷声刺进了敌人的胸膛。
他的剑法犀利狠劲，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且出手皆是杀招，和不久前在阿滋罕部落中狩猎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这是只有久经实战，完全为了生存而战斗的人才会有的动作，经验与技巧让他们将自己的剑法进化成了最有效率的姿势，出刀见血，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空隙。
黑色的长剑在夜下泛着内敛的微光，有着红色碎发和琉璃妖瞳的青年宛若刚从炼狱归来的修罗，空气中只来得及响起几声兵器相接的碰撞声和剑刺入血肉的撕裂声，那些向他靠拢来的夜行者便纷纷倒了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苍羽好，大陆排行第二的阿撒斯佣兵团正式成员中最年轻的金术师，以狠劲强大的剑法和唯金至上的任务准则闻名佣兵界的超新星，“黑杀”。
“剑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彩啊，苍羽好。”眼见同伴纷纷倒下，那个从一开始就站在不远处的黑影才终于开口，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看到多日未见的好友一般。
“嘛，一般般啦。”苍羽好转向黑影所在的地方，挥手甩掉了长剑上的血迹，将它插回了剑鞘，“夙·唯航·狄穆斯，好久不见了啊。”
埋在黑影里的夜行者闻言咧嘴一笑，整个身形也在星光中逐渐清晰起来。她明显比别的夜行者要娇小许多，声音里透着女性特有的温软。然而苍羽好却丝毫不敢大意，即使表面上装的毫不在意，那只将剑插回剑鞘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剑柄。
夙·唯航·狄穆斯，是狄穆斯家族中，本家唯航姓现任领主最大的女儿。和唯航家中另外几位令敌人闻风丧胆，令狄穆斯旁系血统不敢造次的优秀子嗣比起来，这个大女儿显得暗淡了许多，她既没有弟弟炼·唯航·暗云·狄穆斯那样见血封喉的一流暗杀技巧，也不像妹妹影·唯航·绛影·狄穆斯那样有着惊人的光系术法天赋。更多的时候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温和的大姐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没有人敢小看这个看似平淡的女人，夙·唯航·狄穆斯是这一代狄穆斯家族中唯一一个没有获得外界称号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在狄穆斯家族这棵招风的大树下，没人任何人或者任何组织能获得关于夙的资料，又或者说，所有看过她如何杀人的人，都已经是不能说话的尸体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啊，苍羽好。”女人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兴奋和玩味的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东西，“现在是祭月，再过一个月，就满两年了吧？作为史上第一个在狄穆斯家族全力追杀下活了这么久的人，有什么感想？”
“感想么……”苍羽好皱着眉摸了摸鼻尖，“所谓五境第一的杀手家族，也不过如此。”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夙闻言扑哧一笑，继而咬着嘴唇努力忍了许久，却还是笑出了声来，“苍羽好，你果然很有趣啊。”
随着夙的动作，她的外貌也在随之在星光下彻底显现出来。这是一个看起来约摸二十六，七的渊族女人，标志性的黑发黑瞳将她完美的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她的嘴角习惯性的勾成一个温柔的弧度，双眼随着笑容弯弯的眯的很细，左臂横在腰前，右臂撑在左手上，一边用食指卷着耳边的长发，正歪着头看着苍羽好。
“这一年里你逃进了胧月森林，我可是无聊的紧啊。怎么样，在里面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多了，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苍羽好微微一笑，背后握着剑柄的手却在夙靠拢的过程中渐渐握紧。
“嗯，等杀了你以后，我会进去看看的。”这么说着，夙依旧眼角弯弯，笑的人畜无害，在苍羽好一凝神的功夫突然消失了踪影，而后猛的出现在了他的跟前，脸对脸的看着他。
苍羽好一骇，正要拔剑，夙的手却按上了他的剑柄，“不要紧张嘛，像你这么有趣的猎物，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与彻底玩够你之前，我不会动手的。”
她拍了拍红发剑士惊愕的脸，“呐，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说你和别的人一起从森林里出来了，他们人呢？”
仿佛被触及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苍羽好一滞，别过头去错开了夙的目光。
“用不着你管。”
“苍羽好，你知不知道每次你遇到被别人抛弃的情况时，都会露出这种受伤小兽一样的表情？”极其满意苍羽好的反应，夙的眼睛弯的愈发的细，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一丝看好戏似的凌虐，“真是悲哀呐，每一次都是同样的下场，不管是阿撒斯佣兵团，还是森林里一起出来的冰术师和白发小姑娘。只要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没有人愿意冒险和你站在一起。”
夙说着，松开了卷着头发的手指，凌空画下了一个圆形的法阵，法阵中的空气立马像涟漪一般荡开来，紧接着，一直火红的朱焰鸟从里面飞了出来，扑扇着翅膀停在她的上空。
“苍羽好，差不多该拿出真本事来了吧？陪你玩了两年，我也有些无聊了啊。”夙伸出手，抓住了朱焰鸟的爪子。红色的火鸟腾空而起，带着她就这么飞了起来，“不要妄图能逃出狄穆斯的势力。”
直到红色的鸟儿消失在夜空中，苍羽好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剑柄的手。广阔的荒漠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被夜风衬得越加单薄。
“我一直都是用‘真本事’在和她周旋呐。”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马夫留下的那匹受惊的马，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嘴角。
“我们走吧，伙计。只要赶在他们杀我之前到达羽之境火烈岛，我就赢了。”
[2]
七天后，物之境东北方向，港口城市塞维亚。
朔月份的塞维亚依旧不见一丝凉意，湿热的海风混杂着各种热闹的叫卖声，充斥了整个城市。这是塞维亚一年之中最繁忙的两个月，浅蓝海域中的鱼群已然过了繁殖期，正值最肥美的时候，而隔海相望的冰之境也度过了元素最活跃的焰月，无止尽的暴风雪开始缓息，海岸边的贸易也随之活跃起来。
红发的剑士腰间挂着长剑，嘴里叼着一串塞维亚的特产烤鱼干，正翘着腿坐在塞维亚港口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凉铺中。他和坐在这里的每个人一样，都在等着下一班开往冰之境的渡船起航。
祭月中物之境与冰之境沿海边境的交易很频繁，像这样的几十人规模的渡船几乎每一个光耀（小时）都有不少艘在塞维亚港口起航与返航。眼见着渡船拉着响亮的海笛声慢慢向着岸边靠拢，苍羽好一口吞下了咬在嘴里的烤鱼干，抓上了自己随身的行李，向着渡船走去。
他的目的地原本该是羽之境，之所以要去冰之境，是为了寻找到那座随着浮冰在冰之境边缘海域漂流不定的城市——飞渺。飞渺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飞渺祭’，这是一种全民性的大型比赛，比赛内容千奇百怪，从剑术擂台到古渊族诗词无所不括，但不管内容是什么，胜者都会得到一些丰厚的奖励，是五境目前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
而众所周知，羽之境是三座漂浮在万里高空之上的浮岛，而以苍羽好现在的状态，要想躲过狄穆斯的追杀，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羽之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五境之中联通大陆与羽之境的地方只有位于冰之境西方的‘空之轨迹’，那是一种从上世纪遗留下来的高元素力量的交通工具，借由控音元素与事先确定好的轨道，可以持续在空中行驶多日，是目前唯一能够到达羽之境的方法。而‘空之轨迹’的售票极其严格，羽之境禁止身份不明的人使用它到达这座高空浮岛。
这一届的‘飞渺祭’中，奖品刚好包括了‘空之轨迹’的船票一张。
看来上天还是没有完全剥夺他的机会啊。苍羽好如此想着，踏上了开往冰之境的渡船。
甲板上空荡荡的，苍羽好独自抱着剑，坐在甲板的长椅上。海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起了他的红发。现在的风已经不像刚出物之境时那么湿热了，来自冰之境的寒意渐渐渗透了进来，也彻底赶走了那焦人的燥热。
位于冰之境与物之境之间的浅蓝海域是一片神奇的海洋。间隔着这极冷与极热的两块大陆，浅蓝海域上也有着一些别处无法出现的神奇景象，像是闻名五境的‘海上花’，又或者是现在这样的‘海之沼泽’。
苍羽好有些无奈的抬起头望向了天空，狭长的‘苍穹之眼’和每一天一样散发着灿烂的光辉。‘海之沼泽’是因为浅蓝海域之下，来自物之境的热海流与冰之境冷海流激烈相撞，让海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旋流方式，而陷入这种海流的船只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原地不动，只能耐心等待两股海流交汇散去才能继续行驶。
而这艘船陷入一个巨大的‘海之沼泽’已经快两个光耀了，并且看起来短时间内还没有能散去的趋势。苍羽好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一边站起身来，活动了动被压的僵硬的手臂。
这样的话，他们差不多该动手了吧？放下手臂，苍羽好闭了闭眼睛，毫无意外的看着从船舱中走出来的身影。
他和狄穆斯家族已经周旋了近两年的时间，被逼的最急的时候他甚至不顾后果的逃进了胧月森林，然而不管怎样，只要他的人到达了羽之境，那么一切牺牲和付出就会有意义。唯航夙显然是知道他打算去飞渺城的计划，每年出席飞渺祭的人鱼龙混杂，等到了飞渺城以后，狄穆斯的暗杀行动明显会受到不小的阻力，而这段前往飞渺的船程就是最好的下手时间。首先他现在独身一人，而船只陷入‘海之沼泽’停在大海中央，他没有任何退路可以选择。
“哦，看起来你知道我会来？”唯航夙依旧弯着眼睛，一脸温和的笑容，“不好意思呐，原本还想多玩两天，可是父亲那边催的紧，再不结束这个任务，估计他会把我丢到炎牙沙漠的中央或者胧月森林里去自生自灭了。”
苍羽好倒是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只有你一个人？”
“嗯？你认为我一个人不足以解决你么？”唯航夙淡淡一笑，继而收起了笑容，睁开了一直笑得弯弯的双眼。渊族人特有的黑瞳深邃如夜，在阳光之下却不见一丝亮彩，“那就让我来看看让你这么认为的本钱吧，苍羽好。”
苍羽好在她说出这句话之时便已经准备拔刀，却还是迟了一步。唯航夙的身影快的根本看不清，苍羽好甚至连她的残影都没捕捉到，便感到腹部一阵剧痛，紧接着身体便向船外飞了出去。
“反应不错。”站在朱焰鸟的背上，唯航夙看着趴在一头狮身鹰面，背生双羽怪兽上喘气的苍羽好，点了点头。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召唤出自己结下伴生之约的羽鹫，避免了直接掉进海里的局面，“能够用羽鹫作为契约兽，果然不愧是羽之境的最高象征呐。”
“唯航夙，你知道你输在什么地方么？”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从羽鹫背上抬起头来，苍羽好看着眼前的敌人，勾唇一笑，“那就是不相信人类之中还真正存在着愿意为别人牺牲的笨蛋。”
你不会相信这一点，就算是我自己，在真正确定之前也不会相信，这就是你注定败在我手下的原因。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唯航夙连忙催动着脚下的朱焰鸟离开，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一阵冰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仿佛来自冰之境的寒风——
“你，看见卡苏了吗？”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迷失的琉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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