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姚桉桉

40、第四十章

　　李昭昭刚刚醒来，推开门，便看到外面的庭院里，赵竦正在教导李睿扎马步。

　　“手抬高一点，腿不能抖。”

　　李睿点了点头，努力的将手抬高，将步子扎稳。

　　赵竦看到李昭昭出来，甚至还笑着抬手与她打了一个招呼。

　　扎着马步的李睿也欢喜的叫了一声“姐姐”，但身体却并不动，很明显是受了嘱咐不做完这些动作不会起来。

　　李昭昭有些疑惑于刚来到时李睿对着赵竦还有些害怕的样子，此时两人却是相处如此融洽的画面。

　　又过了有小一刻钟，赵竦轻轻拍了拍李睿的肩膀：“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李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直起身体收回脚，赵竦又让他动一下身体才不会僵硬，一边又温和的问他道：“怎么样，明天还练吗？”

　　李睿大声又坚毅的道：“练！”

　　赵竦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志气！”

　　红榴和黄橙提了早膳过来，李昭昭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道：“进来洗把脸，吃早膳吧。”

　　两人又牵着手进来，李昭昭吩咐丫鬟端水给他们洗漱，等他们出来时，早膳也已经摆上了。

　　赵竦坐下后，对李昭昭夸起李睿：“这小子练武有天分，应该让他去练武，不应该让他去读书。”

　　李睿这时候插嘴道：“读书可以明理，我可以一边练武一边读书。”

　　李昭昭对他笑了笑，给他夹了一个包子。

　　赵竦也哈哈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志气，你小子比我强。”

　　说着向着李昭昭道：“当初老侯爷将我带回来，一开始也是让我去念书的，但我勉强也就把字认全了，老侯爷见我读书实在没天赋，这才让我去习武的。”

　　李昭昭给自己夹了一个玉米饺子，随口问道：“所以，你是来了侯府之后才习武的？”

　　赵竦见她对自己以前的事情感兴趣，立刻高兴了起来，道：“那是自然，不过我小时候就好动，习武的师傅说我虽然习武得晚，但是身体条件好。”说着恨不得将自己习武时候发生的趣事都跟她说一遍。

　　李昭昭虽然没有回应他，但也没有打断他，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听他说着。

　　她有时候其实明白赵竦因为老武安侯的恩情而对赵绾绾纵容的做法，不管老武安侯一开始过继赵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他对他的人生的帮助是不可磨灭的，甚至可以说没有武安老侯爷就没有他赵竦的今天。

　　用过早膳之后，赵竦今日不用当值，于是又继续在明渠院消磨。大约得益于他的坚持不懈，现在他只要在家的日子就待在明渠院，李昭昭已经很习惯多了他这个人了，也没有赶他走。

　　李昭昭在屋里算账，李睿坐在另外一张书桌前认真的写字，赵竦则也拿了一本书，屈腿坐在榻上假装在看书——屋里难得的融洽又和谐的画面。

　　赵竦将手上的书移开了一些，看着此时屋里温馨的画面，又忍不住的幻想，要是把现在李睿这个位置的人换成他和昭昭儿的孩子，以后他们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那这日子可就真的美了。

　　他甚至忍不住幻想了一下，他和昭昭儿的孩子会长得什么样，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嗯，最好还是像她多一点，模样儿顶顶的漂亮。要是像他也行，他模样也是不差的。

　　赵竦一边想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甚至轻笑出声来。

　　李昭昭看他傻笑的样子，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只是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神情扫了他一眼，心里骂道“有病啊！”，然后继续低头去算账了。

　　赵竦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于是拿起小桌上放着的一碟花生米，将花生米对准了她扔到她的身上。

　　李昭昭一开始没有理他，后面见越不理他他越来劲，忍不住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捣乱，你就给我出去。”

　　赵竦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将手靠在她的椅背上，含笑对她道：“歇一歇，你算了很久了，对眼睛不好。”

　　李昭昭推开他：“去去去，你别妨碍我。”

　　“要不，我帮你算，你歇息一会。”说着就要看去拿她手里的账簿。

　　“你？”李昭昭扫了他一眼，哼道：“你会算吗？”

　　“可别小瞧我，偌大一个侯府，府中的账目我都是盯着的。”

　　“那我可就更不放心交给你了。”她虽然不当侯府的家，但只看这府里平日的花销，还有侯府的报账，就知道这账目的猫腻不小。

　　“水至清则无鱼，你懂不懂。他们只要不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比起之前的福伯来，秦管事已经收敛许多了。

　　一来要真让府里的这些管事下人一点好处都得不到，单靠每月的那点月例，谁肯给你认真办事。二来他外头的事情多得很，也没空仔仔细细的过问侯府里的这一摊事物。侯府的下人大多都是几辈的家生子，下人之间的势力也盘根错节的，想要认真的理顺，也是要废一番功夫的，他可没有那个闲功夫。只要不是想要将他整个侯府都掏空了，这些下人贪一点，他也就当是自己手指缝漏出去的。

　　赵竦又见李昭昭一副不信任他的模样，更想在她跟前表现一番，于是一边去抢她手里的账簿一边道：“你不信我会算账是不是，我现在就算给你看。”

　　李昭昭一边躲开他来抢账簿的手一边道：“别闹，我算到一半呢，别把我的账又弄混了。”

　　李睿抬头看着那边像是在打闹的两人，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写自己的字去了。

　　两人闹了一会，恰在这时，千钧从外面走进来，对赵竦道：“侯爷，小姐回来了。”

　　赵绾绾三天两头的回来，赵竦并不将这当回事，随口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她又不是没有回来过。”

　　说着继续去翻从李昭昭手里抢来的账簿，然后见千钧并没有走，这才觉得有些异样，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千钧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昭昭，然后才十分隐晦的说道：“小姐可能跟姑爷发生了口角，是哭着回来的。”

　　李昭昭听着看了一眼千钧，却见千钧躲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赵竦放下手里的账簿，对李昭昭道：“我去看看。”

　　李昭昭点了点头，将他放下的账簿拿回来，并未说什么。

　　赵竦从明渠院出来，问清楚了赵绾绾在哪里，然后直接回了明安堂。

　　赵绾绾正坐在明安堂里捂着脸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的丫鬟红笺、青簟正站在她的旁边安慰她。

　　赵竦一走进来，赵绾绾便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对着赵竦道：“哥，我要和离！我要和宋颐和离！”

　　赵竦抬眼看着她左脸上浮着的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目光顿时沉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赵绾绾捂着脸低着头继续哭，红笺小心的看了看赵绾绾，又看了看赵竦，向他道：“是姑爷，是姑爷打了小姐。”

　　赵竦听着脸上顿时冷了起来，吩咐红笺道：“让厨房煮两个鸡蛋给你们小姐脸上捂一捂，我去会一会宋颐那小子。”

　　赵竦的声音冷冷的，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哼着道：“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他对自己的夫人动手。”

　　说完人转过身便走了，出了府骑了马就去了宋家。

　　赵竦去宋家之前，是怀着满肚子的怒火的，打狗还看主人，何况赵绾绾是他的妹妹，宋颐敢对她动手，赵竦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将他大卸八块。

　　然而他一边喊着“宋颐，是男人就给我出来”一边进来时，很快就发觉了这里有些不对劲。

　　宅子廊下的柱子还有未擦干的血渍，屋子里传出浓浓的药味，宅子里伺候的人也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此时整个宅子显得安安静静的。

　　宋颐此时正在宋夫人的屋子，坐在床边握着宋夫人的手。宋夫人额头上缠着纱布，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床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给宋夫人扎针的大夫。而宋献则站在宋颐的身后，此时同样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宋夫人。

　　宋颐听到赵竦的声音，脸上同样的咬牙切齿。

　　他将宋夫人的手轻轻的放下来，对身边的宋献道：“你看着娘，我出去看看。”

　　宋献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宋颐全身愤怒的出了房门。

　　宋颐走到廊下的石阶上，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赵竦。原本他的身量不及赵竦，然而他站在石阶上，低头俯视着走至庭院中间的赵竦，反而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冷笑着问道：“怎么，来为你那好妹妹兴师问罪的？”

　　赵竦虽然已经觉察出这宅子里面有些不对，然而却仍认为宋颐打赵绾绾就是不对，此时看着宋颐，冷冷的哼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一双手除了会握笔，竟然还会打女人，还是打你自己的夫人。”

　　“怎么，你当我武安侯府没人了，我武安侯府嫁出去的姑娘能随意欺负。”

　　宋颐冷冷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

　　“为了什么你也不能打她，床前教子枕边教妻，她便是有不对，你这个当丈夫的可以说她斥责她，但不能打她。”

　　宋颐脸上讥讽，从石阶上走下来，伸手拉着赵竦的手臂：“来，我让你看看我为什么打她。”

　　赵竦看着他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由着他扯着他进了屋子。

　　宋颐指着床上自己的母亲，气愤道：“你看到了没有，这位是我的母亲，你妹妹的婆婆。自我和她成亲以来，我不指望她能孝顺我母亲，但她身为儿媳，将婆母推倒撞倒柱子上，导致我娘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赵竦，我告诉你，我打她一巴掌那还是轻的。她的行事，该以忤逆不孝被告上公堂。”

　　赵竦看着床上躺着的宋夫人，脸上原本的怒气渐渐的缓和下来，听完宋颐的话，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仿佛没有想到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赵竦并没有在宋夫人房里呆得太久就出来了，后来宋颐还说了颇多指责的话，赵竦一句都没有再辩驳。

　　他其实想为赵绾绾辩驳两句，然而又心知肚明以赵绾绾任性的性子，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出来时，怕他来了这里会跟宋颐打起来的千钧也赶到了，见到沉着眼从屋里走出来的赵竦，连忙走上前去唤了一声“侯爷”，又悄悄的去看他身后的屋子里的宋颐。

　　赵竦此时早已没有了来时的气焰，沉着声音对千钧吩咐道：“你拿我的腰牌去一趟宫里，请太医出来给宋夫人看一看。”

　　*** ***

　　赵竦闷闷不乐的回了武安侯府，去了陌桑院。

　　赵绾绾脸上的伤已经用熟鸡蛋滚过了，伤得并不重，脸上红肿的地方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见到赵竦进来，赵绾绾抬头看了他一眼，侧身坐在榻上什么话都没说。

　　赵竦坐到她跟前，先开口责问道：“你为什么对宋夫人动手？她是你婆婆，又是长辈，你有什么不满要对她一个长辈动手？”

　　赵绾绾不满的问道：“哥哥，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吗？”

　　“宋颐他打了我，你现在却在指责我？爹爹让你照顾我保护我，你就准备这样照顾我保护我，看着我被别人欺负？”

　　她说着，眼泪便从眼睛里滚落了下来。

　　“宋颐打你是他不对，但你先对宋夫人动手是你先不对。”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跟宋颐在吵架，她自己非要凑上来劝，我不小心才推了她一把。她撞到柱子上，那是意外，宋颐凭什么打我！”

　　赵竦对她有些失望，看着她声音有些严厉的道：“赵绾绾，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就算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跟着又有些懊悔起来：“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教导好你，把你给宠坏了，我愧对老侯爷的嘱咐。”

　　“你现在回去，好好在宋夫人跟前侍疾，等她醒了，你跟她道个歉。”

　　“我不去，我没有错。还有，我跟宋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要和他和离。”

　　赵竦看着赵绾绾，脸上有几分生气：“当初是你非要嫁给他，现在你们成亲才多久，一年都不到你就又闹着要和离，你把婚姻当儿戏吗？”

　　赵绾绾脸上也带着愤怒，转过头来看着赵竦，冷声道：“我当初没有非要嫁给他，是哥哥自以为我想要嫁给他，所以我才嫁给了他。”

　　赵绾绾说完，撇过了头去。赵竦看着她，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赵绾绾以为他都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又听到赵竦变得有些冷淡的声音，问她：“你真的想好了，真的要和宋颐和离？”

　　“是。”

　　“行，既然你们过不到一起去，我如了你的意。以后你的婚事我不会再管了，省得你又指责我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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