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姚桉桉

33、第三十三章（二更，补昨天的）

　　李昭昭和赵竦陷入了冷战，李昭昭对赵竦单方面。

　　虽然从前李昭昭对赵竦就已经够冷了，但现在是李昭昭连一句话都不肯再跟他说多。

　　赵竦凭着自己不要脸的劲儿，依旧赖着睡在明渠院的客房。

　　天气渐凉，屋子里烧起了炭，李昭昭也开始穿起了厚衣裳。

　　这日清晨，李昭昭早早的起来，洗漱之后坐在妆台前，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妆。

　　金枝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李昭昭正对着镜子给自己额头贴花钿，金枝看着镜子里打扮得明艳无双的李昭昭，忍不住问道：“姑娘，您真的要去崇宁长公主府参宴啊？”

　　李昭昭“嗯哼”了一声，问道：“长公主既然给我下了帖子，我为何不去，这正是结交显贵之妇的好机会。”

　　她虽然既做普通人的生意，也做贵人的生意，但销给普通人的东西其实赚不了多少银子，真正想要赚钱，还是要在这些豪门贵府的女眷中打开销路，参加这种高门举办的宴会，那是最直接简单的一种方式。

　　金枝摇了摇头，道：“之前从未有哪家府上下帖子宴请姑娘，我总觉得这崇宁长公主请你去，没安好心。且我听闻，那长公主脾气喜怒不定，十分难以相处，我只怕姑娘去了会受委屈。”

　　李昭昭笑了笑，道：“我好歹是武安侯夫人，侯爷又执掌北镇抚司，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说着已经化好了妆，又见金枝正给她挑簪发的首饰，于是提醒她道：“戴那套凤凰展翅丹凤衔珠点翠头面。”

　　金枝有些惊讶，自家姑娘很少会想要插戴这么繁复华丽的首饰，但她也并未说什么，依言替李昭昭插戴上了。

　　李昭昭又换上了袄裙、马面裙，外穿大袖衫，肩部披绣着牡丹纹的云肩，出来对着金枝问道：“好看吗？”

　　金枝笑着道：“好看，姑娘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李昭昭笑了笑，又收拾了一番，这才拿上帖子，带着金枝坐上马车，直接往崇宁长公主府去。

　　到了门口，将帖子交给门房，门房验过之后，跟着便有侍女笑着将她们领了进去。

　　崇宁长公主办赏梅宴，她又是喜欢热闹的性子，盛京的高门女眷大都在宴请之列。而崇宁长公主深受皇宠，盛京中也无人不给她面子，来的人自然多。

　　等到李昭昭到了赏梅的园子，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锦衣华服的贵女贵妇三三两两，各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而崇宁长公主却并未在园子里。

　　李昭昭在这里看到赵绾绾并不惊奇，但令李昭昭有些意外的是，宋夫人竟然也在此。

　　赵绾绾含笑坐在宋夫人的身边，手扶着她的手臂，笑吟吟的与身边的几名贵妇说话道：“我婆母常年病着，多少药吃下去总不见好，自我过门，也是各种名贵的药材补品不计银钱的用在她身上，仍是不见效。我后来便和她说，她整日呆在屋子里病才没起见，得要多出来走走，心情开阔了，病也就好了。恰巧今日长公主办赏梅宴，我便让她和我一起来了。”

　　旁边的几名夫人自然笑着客气的夸赞着：“真是体贴孝顺，我儿媳妇要有你一半的孝顺，我就知足了。宋夫人真是好福气，不仅取得高门佳媳，儿媳又如此孝顺。”

　　宋夫人浑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如同牵线木偶一样由着人评论。在旁人夸她好福气的时候，才弯着嘴角像是笑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变得安静。

　　“我母亲早逝，我嫁给夫君之后，婆母对我如同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我仿佛又有了母亲疼爱，我自是也想要好好孝顺她。”赵绾绾说完转过头，又笑着问宋夫人道：“娘，您说是吧。”

　　宋夫人有些惶惶然的道：“对，你说的都对。”

　　这时，领着李昭昭进来的侍女笑着对园子的众人道：“武安侯夫人来了。”

　　园中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转了过来，看向李昭昭，众人的脸上有为她的长相惊讶的，有不屑的，也有事不关己的，也有看热闹的，各不相同。

　　赵绾绾看到李昭昭，原本笑着的脸也缓缓的沉了下来，目光中带着难以觉察的厌恶，但是很快，她的嘴角又重新弯了起来，站起身走过来，扶着李昭昭的手臂，笑得极其温柔的道：“嫂嫂，您来了。”

　　李昭昭看了一眼她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赵绾绾并未不高兴，依旧极热情的对李昭昭道：“园子里的夫人小姐们嫂嫂大多都没见过吧，我领着嫂嫂去认一认人。”

　　说完拉着李昭昭走到了一群贵妇人中间，先对坐在中间位置的一名妇人道：“卫伯母，这是我娘家的嫂嫂，以后可要请您多多关照。”

　　又对李昭昭道：“这位是信国公夫人，姓卫，从前在闺阁时候跟母亲是最要好的手帕交，自来把我和哥哥当成自家子侄对待，我和哥哥敬她亦如同敬重亲的伯母。”

　　信国公夫人脸上并无欢喜，上下将李昭昭打量了一下，跟着冷冷哼道：“你就是赵家侄儿新娶的夫人？”

　　“你小小一个六品官员之女，嫁进武安侯府倒是攀得好高枝。说来赵家侄儿与你该是素无交集才对，你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竟让赵家侄儿非要娶你。”

　　颇有一种李昭昭用了什么不上道的手段才上位的语气。

　　跟着果然，李昭昭又听到了她更加直白又无礼的话：“看你长得一副狐媚的模样，该不会是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制造什么巧遇、落水的桥段，勾引得赵家侄儿不得不娶了你。”

　　李昭昭并不认得这位信国公夫人，自然也不认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但又想这世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先有恩怨，才会见面不虞。

　　赵绾绾这时趴到了信国公夫人身边，仿佛对信国公的无礼十分不满，嘟着嘴道：“卫伯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嫂嫂，我可不依了啊。”

　　而不远处的那边，宋夫人望向这边的李昭昭，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表情。

　　信国公夫人则拍了拍赵绾绾的手，对她道：“绾绾，你别管。你呀，就是心思太过单纯了，可别将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当成好人。”说着挑了挑眉，又哼道：“这世上的有些跳梁小丑，就是会为了攀高枝作出一些不入流的事情来。”

　　李昭昭捂嘴笑了一下，对着信国公夫人道：“原来在夫人心里，侯爷竟然是这样一个可以任人左右，让女人拿捏的人，夫人对侯爷的能耐倒是小瞧得很。”

　　“不管我和侯爷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侯爷成亲时，男未娶女未嫁，侯爷亦是三书六聘，八抬大轿的将我娶进门的，我想我不曾有不守礼之处。不过我倒是听闻，夫人年轻时，信国公夫人原是跟夫人的姐姐定的亲，结果某日，府里的下人却看到夫人和信国公衣衫不整的从一张床上醒来，夫人的娘家只好匆匆忙忙退了您姐姐与信国公的亲事，让你嫁进了信国公府。不知道在夫人心里，这种事情入不入流呢。”

　　这种事情，原本该是一府之内的阴私。但当年事情发生后，这件事情却并未隐瞒住，从信国公夫人的娘家流传出来，传得到处都是，成为了盛京的一段笑谈，因为如此，信国公和信国公夫人的婚事都只能简办。

　　当年都传是信国公夫人的姐姐气不过被抢了亲事，故意往外面散播这个消息的，但是并无实证。

　　当年的事情发生时，李昭昭都还未出生，信国公夫人以为二十多年过去，众人早已将这件事情遗忘，结果此时却被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重新揭了出来。

　　信国公夫人被重新揭了老底，脸色涨红，顿时大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盯着李昭昭怒道：“你个小贱人，你口无遮拦的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这时，人群中有人捂着嘴“噗呲”的笑出了声，跟着一名内穿绛紫色袄裙，外穿浅绿色大袖衣的贵妇走了出来，头上华丽的流苏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

　　“我说卫仪，你也是长了这丫头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小辈计较，还动不动小贱人、要撕人嘴的，体面都不顾了，你也不怕别人像当年一样的偷偷笑话你。”

　　坐中的其他人看见贵妇走过来，纷纷站起来屈膝行礼：“永王妃。”，便连赵绾绾也跟着站了起来行礼。

　　永王妃摆了摆手，并不看其他人一眼，继续看向信国公夫人：“啊，我记起来了，前几年你是想让自家的女儿嫁给赵家侄儿来着，难不成是因为自家女儿没有攀上，便记恨起了赵家侄儿娶的媳妇来了。你看你，怎的这么小气。”

　　信国公夫人憋得脸色涨红，却又不敢回嘴。

　　如今这些嫁进勋贵之家做了当家主母的人，年轻的时候大多也都是相互认识的高门贵女。信国公夫人便是闺阁时就与永王妃认识的，也是自小就不对付的两人。想当初两人的家世差不多，只是后来，永王妃被圣旨赐婚嫁给了永王，成了皇家的儿媳，地位自然便比她高了一截。

　　永王妃说完，便又牵起了李昭昭的手腕，一边走一边态度温和的道：“我看待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你同我一道吧。”

　　永王妃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见李昭昭并不习惯被人牵着，于是放开了她的手，又和声问道：“你是姓李？”

　　“是。”李昭昭答道，跟着又对永王妃屈了屈膝，答谢道：“刚刚多谢殿下替臣妇解围。”

　　永王妃笑了笑，道：“我看你应对得挺好，便是我不出来替你解围，你也吃不了亏。”

　　跟着又道：“我听我家淳儿提过你，她跟赵绾绾不和，总认为你嫁给赵家侄儿，定会让她吃亏，所以对你嫁给赵家侄儿的事很是欢喜。”

　　李昭昭反应一会才反应过来，永王妃嘴里的淳儿应当是指南阳郡主。

　　“我也不大赵绾绾这个，小小年纪鬼心思太多，只是老侯爷曾对陛下有恩，她又小小年纪失了父母，外人看着总要怜爱几分，我也不好为点小孩子之间的争执为难她。”

　　“听闻你在永济街和凤栖街都开了几间铺子，专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和头面首饰，生意还做得挺好。”

　　说着又望了一眼她头上的这套凤凰展翅丹凤衔珠的点翠头面，问道：“你现在插戴的这套头面是你铺子里卖的吗？样式和做工倒是不错。”

　　李昭昭笑了笑，对她道：“是，这样式是我自己亲自设计的，交给了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制出来。”

　　永王妃点了点头，赞了一句：“真是不错。”又道：“改天送一些到永王府来，我挑几件。”

　　李昭昭忙笑着对永王妃屈膝道谢：“多谢殿下抬爱。”

　　永王妃对她摆了摆手，跟着又是叹气：“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家淳儿。她也小不了你两岁，你都能将自己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了，她还只会跟一些闺阁小姐置气。她若是能有你一半的能耐，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不至于担心她以后嫁了人，陪嫁的嫁妆被夫家人全骗光了。”

　　“殿下缪赞了，且臣女见南阳郡主是聪明伶俐之人，自不会让王爷和殿下担心。”

　　永王妃摆着手道：“不说这个冤家了，你人不错，我很喜欢你，以后有事没事多到我永王府走动。走吧，我带你多去认识几个人，以后也好有个闲聊作伴的人。”

　　李昭昭自然不会拒绝，随着永王妃在园子中走了一圈。

　　有永王妃在，自然不会有人再没眼色的给她脸色瞧，这些人个个都握着她的手，笑眯眯的对她表达出了如同对待自家子侄一样的欢迎和喜爱，不管这种喜爱是不是真心，还是只是客气或是给永王妃面子，但总之，李昭昭得到了众人前所未有的温煦对待。

　　直至有公主府的侍女走过来，笑着对永王妃和李昭昭屈了屈膝，而后道：“王妃殿下，长公主想请武安侯夫人进殿见一见。”

　　永王妃皱了皱眉，问道：“长公主想见武安侯夫人做什么？”

　　侍女笑着道：“奴婢不知。”

　　李昭昭对着永王妃屈了屈膝，道：“殿下，那臣女先去拜见长公主。”

　　永王妃犹豫了一下，最后对她道：“那你去吧，长公主脾气有些不好，你面见她的时候小心些。”

　　李昭昭道了声是，又与其他人点头致意，然后才随着侍女去了崇宁长公主的寝殿。

　　赵绾绾看着跟着侍女往内殿走去的李昭昭，浅浅的勾起了嘴角，露出几分不善的笑意来。

　　崇宁长公主的寝殿距离办赏梅宴的园子并不远，殿内里面安静如斯，两侧的侍女垂首而立，但却仿佛连呼吸都没有，脸上的表情亦时半天都不会变化。

　　寝殿内烧着炭，燃着不知名的香，隔着一层薄纱幔帘，可以看见一名身姿窈窕衣衫华贵的女子坐在上首的榻上，身后站着两名侍女正在为她捶肩。

　　只从纱幔透出的倩影来看，那仿佛是一位极美的美人。然而等侍女撩开纱帐，请她进去之后，她才看见那女子脸上有两道极明显的，用胭脂水粉都没有遮住的疤痕。

　　那应该本是极美的女子，然而那两道疤痕损了女子的美貌，让人看着便觉得可惜。

　　李昭昭看到她脸上的疤痕并不意外。

　　崇宁长公主与淳熙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其二人的母妃便是先帝时以美貌著称的宠妃，崇宁长公主的长相肖似其母。当年皇子夺嫡白热化，崇宁长公主受了兄长夺嫡的牵连，脸上的容貌被后宫的其他妃嫔所毁，这件事情并非是一件隐秘的事情。

　　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淳熙帝对这个妹妹心中有愧，对她异常宠爱，不仅她的府邸形制和仪仗按亲王制，连同她所生的一双儿女，一出生便被封赏了奉国将军和县君的爵位。

　　然而崇宁长公主自从容貌被毁之后，性子便变得阴晴不定、十分暴躁，稍有不顺，便有下人惨死。

　　李昭昭走上前去，跪下来对她行礼问安。

　　崇宁长公主并未叫起，低下头来看她，过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道：“听绾绾说，你开了间铺子卖胭脂水粉。你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品质极好，可以将我脸上的疤全部遮住。”

　　李昭昭抬头再次看了看她脸上的疤，大约从前也有人这样看着崇宁长公主脸上的疤痕而惹得她不高兴，她身旁的侍女急忙出言呵斥：“大胆，长公主的天颜岂是你可以随意盯着看的。”

　　李昭昭低下头来，请罪道：“殿下恕罪，只是臣妇不瞧清楚殿下脸上的疤，无从判断是否可用胭脂水粉遮盖。”

　　“那你现在可瞧清楚了，能否遮住。”

　　“臣妇可以勉力一试。”

　　崇宁长公主脸上微冷的表情这才渐渐的缓和下来，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对她道：“你最好能祈祷你的东西真的能遮住，我脾气不好，并不会因为你是赵竦那小子的媳妇就给你面子。”

　　李昭昭道：“只是臣妇随身并未携带上妆用的妆品。”

　　崇宁长公主吩咐侍女道：“派人去她铺子里取。”

　　“不必，我的侍女就侯在府外，她手上有一套我用于补妆用的脂粉，让人从她手上取就可以了。”

　　崇宁长公主对身侧的侍女使了使眼色，侍女点了点头，屈了屈膝然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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