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姚桉桉

25、第二十五章（大修）

　　李昭昭回到明渠院，换了一身衣裳坐下来，然后便拿出红袖给她的制香方子认真的看了起来。

　　荣妈妈走进来，给她端了一盏茶，问她道：“姑娘这次出去，铺子上的事情可办好了？”

　　“嗯，账房先生已经有了，其他做事的人也雇得差不多了，虽然没能请回红袖姑娘，但她赠送了几个方子。”李昭昭将重新叠好的方子扬起来，给荣妈妈看：“我打算自己照着方子试做一些出来看看。”

　　“再准备准备，铺子差不多就可以开张了。”

　　“那就好。”荣妈妈将茶递给她，随口提起道“对了，大小姐今日又回了府里，见侯爷不在府里，用过了午膳之后又回去了。”

　　荣妈妈皱着眉，继续道：“那位珂玥上门去拜见了她，两人在屋里呆了许久，然后珂玥就抬头挺胸的从她院里出来了。一个外嫁的大姑奶奶，一个府里的姬妾，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荣妈妈的语气中，颇有些这两人肯定在密谋干坏事的味道。

　　李昭昭并不在意：“随她们去，她们就是将侯府烧了，也不关我们的事。”

　　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道：“玉叶呢？”

　　“安嬷嬷派人来说府里要发放下一季度的份例，还说明渠院伺候的虽然是姑娘自己陪嫁或买来的人，但既进了侯府，也是侯府的人，府里一样会发放份例。让咱们派个人过去，把姑娘和院里其他人下个季度的份例都领回来。我看这银子不要白不要，就让玉叶带着红榴去前面领银子去了。”

　　李昭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端起旁边的茶喝了起来。

　　然而一碗茶还未喝完，外面红榴却扶着一身湿透、额头也磕破了的玉叶走了进来。

　　荣妈妈先看见的她们，“哎呀”了一声，又惊又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连忙上前去，一起扶了玉叶进来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着急的问道：“怎么搞成这样。”

　　玉叶和红榴脸上都带着怒气，玉叶扶着额头，刚想说话结果一开口却咳嗽了起来。

　　红榴于是跟她们解释道：“我和玉叶姐姐去前面领咱们院的份例，回来路上遇上那个珂玥姑娘，那个珂玥非阴阳怪气的嘲讽姑娘，玉叶姐姐很生气，于是和她们争吵了起来。”

　　红榴握着拳头，一脸怒容：“我看那个珂玥根本是故意激怒玉叶姐姐，后来两边推搡起来，玉叶姐姐被她们推到廊桥边的柱子上，磕破了脑袋，然后又跌落到了湖里。”

　　荣妈妈拍着大腿骂道：“她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府里的其他人看见你们争执推搡，就没有人上前来阻止？”

　　红榴摇了摇头。

　　李昭昭站了起来，走到玉叶旁边，抬起玉叶的下巴，先伸手碰了碰他额头上的伤，玉叶疼得“嘶”了一声躲闪起来，却仍抚着额头让她别担心道：“只是一点小伤，我没事。”

　　李昭昭沉下了眼来，廊桥上的都是石柱子，推的人必定十分用力，因此额头才会磕得如此深，并且还能站不稳直接摔到湖里去。

　　她收回手，先吩咐道：“去请个大夫来给玉叶处理伤口。”

　　然后又对玉叶道：“我一直就跟你说遇到事情不要冲动，这府里的人对我们不善，路上遇到，若是势力悬殊，没必要与他们争执。他们想说什么便先随他们说去，难道还能少块肉。等回来你再说与我听，我自然有法子对付。”

　　玉叶毕竟是下人的身份，她们敢随意出手，换成她这个夫人，她们便会有顾忌。

　　玉叶道歉道：“姑娘，是我错了，只是她们说话实在难听。”

　　玉叶毕竟是为了维护她才受伤的，李昭昭不忍多责怪。

　　已经是九十月的天气，凉风瑟瑟。李昭昭怕玉叶穿着一身湿衣服再着凉，吩咐荣妈妈准备热水让她梳洗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等到大夫来了之后给她处理过了伤口，李昭昭从玉叶的屋里出来，才与荣妈妈说道：“我好像一直都太好说话了，所以才让她们有了我好欺负的错觉。”

　　她说话的时候十分平静，但荣妈妈是自小伺候她的人，自然知道她此时是十分生气的。

　　“去将珂玥请过来吧，多带几个人，她若不肯过来就将她绑过来。另外，把府里的下人都请到明渠院，就说我这个夫人要训话。”

　　珂玥被明渠院的丫鬟押着过来的时候，安嬷嬷也跟着过来了。

　　她一进院子便看到了院子里面摆了张椅子，椅子旁边放了张茶几，茶几上放了把剑。一身玫瑰紫团花大袖的李昭昭就坐在那张椅子上面，身边站了四五个丫鬟，大有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而庭院的周围，站了一院子被她以训话的名义请过来的下人，此时窃窃私语着，猜测这位夫人究竟要做什么。

　　被丫鬟押着的珂玥不断的挣扎着，一边恼怒一边骂人：“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太子府里出来的人，弄伤了我，太子殿下定要找你们问罪……”

　　直至被人押着跪在了李昭昭的跟前，嘴里仍在不断的骂着。

　　安嬷嬷沉着眼脚步匆匆的走进来，带着些质问的语气道：“夫人这是在干什么，珂玥可是太子赏给侯爷的人，御赐之物，便是阿猫阿狗也得贵重三分……”

　　李昭昭抿着唇，对她笑了下，目光却极是寒冷：“……陛下还坐在龙椅上，安嬷嬷，你这是准备提前让太子殿下登基了，他府里出来的东西能称得上是御赐之物？”

　　安嬷嬷自知失言，连道“不敢”。

　　地上的珂玥此时自己却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脸上无所畏惧，看着李昭昭冷哼道：“太子殿下虽然现下没有登基，但迟早是要登基的。”

　　“陛下身体康泰，万寿无疆。”

　　这么蠢的人，李昭昭甚至十分不屑于与她废话。可偏偏就是这么蠢笨的人，在这个府里，竟然都能给她委屈受。

　　她又转头扫向庭院中的众人：“我早与你们说过，不管你们看不看得上我，在这座府邸里，我都是你们的主子。哪怕心里再轻视，面上也得给我恭恭敬敬的敬着。平日里我不与你们计较，那是我心好，如果我想计较，你们猜，我若随手杀个把下人，你们侯爷会不会为了你们报仇。”

　　周围的下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人脸上露出惧怕，努力收夹自己的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些垂着头表面恭敬，有些人脸上则依旧显露出不屑。

　　李昭昭抽出旁边桌案上放着的宝剑，用拇指试了试上面的剑锋，继续说话道：“我今天真的是特别的生气，我身边的人，自己都不舍得委屈，由得你们来作践？”

　　珂玥轻蔑的“哼”了一声：“摆什么夫人的臭架子，都在一个府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啊。”

　　跟着又笑着嘲弄道：“侯爷进过你的院子吗？想当初侯爷可是连亲都没有去迎的，连拜堂都是让属下替他拜，你这夫人的名头连一句有名无实都说不上，里子面子全都是虚的。你如今摆的架子再大，端着的架子也不过是踩在棉花上，给谁看……”

　　李昭昭看着她，十分认真的道：“珂玥，你知道吗，你的蠢劲有时候真的是让我很同情你，可你的坏又让我很不喜欢。”

　　*** ***

　　赵竦平日能去的地方多，并不爱呆在府里，但今日从红袖添香楼出来，他极难得的生起了回家的欲望。

　　所以他骑上马，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往武安侯府的方向回。

　　但他刚踏进府里，就被府里的下人拦住了去路：“不好了，侯爷，夫人把珂玥姑娘绑去了明渠院，阵仗大得很，珂玥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赵竦脚步微顿了一下，他原本打算先回明安堂换身衣裳再去明渠院的，但听到这话，于是改了主意抬脚直接去了明渠院。

　　然后他刚一踏进院子，便看见刀光剑影在空中掠起，锋利的剑刃直接削在了珂玥的手臂上，将珂玥半个左手臂都削了下来。

　　有鲜红的鲜血喷溅出来，喷洒在地上，有几滴也喷溅到了李昭昭的白色裙摆上。珂玥睁大了眼睛，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捂着自己断了一半的手臂，惊恐的尖叫着，接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吓，晕厥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赵竦亦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抬眼望了一眼李昭昭。然而李昭昭此时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平平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赵竦倒不觉得眼前的场面过于血腥，毕竟更加血腥的场面他也见识过并且亲自制造过，他只是没想到李昭昭竟敢动手削人，平时清清冷冷的性子，狠起来的时候跟他不遑多让。

　　只见她扔掉手中带血的剑，扫了一眼四周被刚刚的一幕镇住，仍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声音镇静：“看见了吗？你家夫人我，可是会动手杀人的。”

　　“所以下次惹我的时候，记得先想好一点。”

　　周围的下人随着她的声音从震惊中反应过神，跟着便有些簌簌发抖，惧怕的看着她，悄悄的往后退了半步，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唯有安嬷嬷因为不敢相信而显得有些结巴，指着她：“你，你，你竟敢真的……”

　　李昭昭目光清冷的看向她，语气凌厉：“你若再有废话，我不介意再多削一条手臂。”

　　安嬷嬷这时先看到了赵竦，于是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跪到地上，双手高举后匍匐在地上，对着赵竦高声道：“侯爷，夫人她，夫人她杀人了！”

　　她全身颤抖的模样，像是真被吓坏了，只是姿态过于夸张，不知道有几分真有几分是装的。

　　李昭昭亦循着她的声音望过去，然后便眼睛不动的看着赵竦，依旧挺直了身姿，身上的气势半点没有微弱下去。

　　赵竦本来还没打算进去，此时被安嬷嬷叫开，便只好从院子外面走进去，亦看了一眼李昭昭。
　　两人各怀着心思相望着，赵竦看她的目光中除了意外之外，还有欣赏和佩服。

　　地上的安嬷嬷还在哀嚎：“这可怎么办，珂玥可是太子府上出来的，这可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赵竦实在觉得她声音有些吵，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珂玥，有些不耐烦的道：“还不带她下去给她找个大夫，看看这手臂还能不能接上。”

　　赵竦对自己府里的姬妾大多数都没什么印象，但对这个珂玥却还有点记忆。

　　当初太子将她送给他，他还以为是太子派来的细作，于是特意试探了一段时间，天天叫她去他书房给他弹琴，看看她会有什么动作。

　　后来他明白了，这么蠢的人，太子能让她来当细作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福伯这时候终于姗姗来迟，先是看了明渠院里的情形一眼，跟着又看了看赵竦，慌慌张张的过来行礼问候了一声：“侯爷。”

　　赵竦对他掌管侯府而发生这样的事情很不满意，脸上很有些不愉快，但此时却不好发作，看着院子里的狼藉，不耐道：“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福伯连忙指挥下人将珂玥抬了下去，又让人将地上的血迹等都收拾干净。有赵竦的发话，不过瞬间的功夫，庭院里连半点血腥味都没有了。

　　赵竦又挥了挥手，让院里的下人们都散了，院里便只剩下他和李昭昭以及明渠院里的下人。

　　他轻咳了一下，抱着手往她跟前走近了两步，目光柔和的开口道：“你……挺凶啊！”

　　赵竦并不喜欢唯唯诺诺，受了委屈只知道逆来顺受的人，因此并不觉得李昭昭削了珂玥的手臂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人生在世，手起刀落快意恩仇，这才是他处事的态度。别人若得罪了他，他自然是要千百倍的杀回去的，什么以德报怨以直报怨的，在他这里不存在，你杀我我就杀你全家，这才是他的处事准则。所以，她的手段，甚至让他另眼相待。

　　只是在李昭昭的心里，赵竦的形象已是负值，她自然不认为他这只是一个感叹句，甚至还带着佩服的感叹句。

　　她脸上不屑：“怎么，侯爷准备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赵竦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哦”了一声，道：“是了，今天的事情我过后会去问珂玥的罪的。”

　　李昭昭：“……”

　　她不再多说话，转身进了屋里。

　　赵竦站在院子里，摸了摸鼻子，在跟着她进去和先离开处理别的事情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先离开。

　　他走在路上，想起她刚刚手起刀落的狠劲，不由觉得有趣，低低的笑了起来。

　　千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无缘无故自顾自笑起来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渗人，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为人，于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等回了明安堂，赵竦靠坐在榻上，手抱着后脑勺，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钧端了茶盏上来给他放到桌子上，又见赵竦勾着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道：“夫人……她是怎么样的人？”

　　千钧先是愣了一下他竟然会问起夫人，跟着便实话实说道：“夫人看着性子冷淡，其实挺好相处的，不过若是有人欺负了她，她也不会忍着。福伯和安嬷嬷平时对夫人多有轻视，府里其他下人揣摩他们的心意，对明渠院也多有怠慢，但她们在夫人手下也均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赵竦听着点了点头，他倒是想起来了，她的尖牙利抓并不是这时候才露出来的，在成亲前便有端倪。上次在红袖添香楼，她便骂他风流浪荡会染花病来着。他怎么会觉得她是逆来顺受的人呢。

　　旁边千钧又想了下，最后评价道：“而且夫人看着冷淡，其实心善，上次珂玥几人欺负檀雅姑娘，夫人遇见了，也是随手帮了她。只要不主动招惹夫人，夫人内里其实是个爽利的性子，不爱与人玩心眼儿。”

　　“我这几年不耐烦呆在府里，将侯府交给福伯管理，他却管得乱糟糟的。”

　　赵竦在榻上坐起了身来，将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吩咐千钧：“去告诉福伯，他掌管侯府不力，从明天起，让他安心回去养老去吧，侯府宅内的事情都交给秦管事去办。另外，往日还有今日对夫人不敬的人，看着罚一批撵一批，夫人再如何那也是主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夫人不敬那便是也没将我放在眼里。”

　　千钧有些惊讶，没想到赵竦会突然管起了宅内的事情来。千钧是自小跟随赵竦的人，知道夫人进门后在府里受的委屈，侯爷也并非一点就不知道，只是他从前不耐烦管，对此不闻不问，多有一种放任夫人自己应对的意思。

　　不止是对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侯爷过继给老侯爷，被带回武安侯府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他对武安侯府其实看不出有多大的感情，对武安侯府也没多少当成家的感觉，他对整个武安侯府里的事务都有一种懒得理的态度，平日里他宁愿宿在红袖添香楼，也不乐于在侯府多呆。福伯和安嬷嬷仗着老侯爷和老侯夫人的威风，在府里狐假虎威，胡作非为，侯爷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千钧却很高兴赵竦能将武安侯府的事情认真管起来，忙道了声是，准备这就出去办。

　　赵竦跟着又想到了什么，招了招手将千钧叫了回来，又道：“还有，让人再去跟绮兰阁里的那群女人讲讲规矩，以后好好呆在绮兰阁，没事少出来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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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两章节奏不对，大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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